时间:2023-05-29 17:48:06
开篇:写作不仅是一种记录,更是一种创造,它让我们能够捕捉那些稍纵即逝的灵感,将它们永久地定格在纸上。下面是小编精心整理的12篇和尚打着一把伞,希望这些内容能成为您创作过程中的良师益友,陪伴您不断探索和进步。
一个学了点汉语的老外,早晨和女秘书打招呼:“你吗好?”
小姐瞪了他一眼,他一愣,马上又对她说:“妈,你好!”
装病有术
快到上学时间了,儿子还穿着睡衣,并对我说,他有点不舒服。我摸了摸他的额头,一点也不烧,我猜测他一定是想装病逃学。便命令他赶紧收拾一下上学去。过了一会,儿子又过来说,他真的不舒服。我再次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次好像真有点发热了,我无法判断他是否真的有病,便对他说,等你爸爸洗漱出来,让他帮你看看。
没过多久,我看到儿子已经背上书包,穿戴整齐准备上学去了。我奇怪地问道:“你不是不舒服吗?”儿子脸一红,没敢吱声跑着上学了。
我丈夫气呼呼地说道:“这小子装病。我从洗漱间出来,见他正趴在暖气片上烤他的额头呢。”
难吃的饭店
顾客:“小姐,你们的饭菜真难吃。”店员:“不会吧!”
顾客:“你去叫你们的老板来吃吃看。”店员:“抱歉,我们的老板到隔壁餐厅去吃饭了,不在店里!”
精辟的论述
“爸爸,什么叫‘资本’,什么叫‘劳动’?”
“是这样的:如果我从邻居家借了100块,我就有了‘资本’,如果他想从我这儿讨回钱,他就必须为我‘劳动’。”
中国文学的
对话
力对办说:“牛啥呀?有钱就拎两包出来横晃呀?”
木对森说:“几天不见哥几个玩上杂技啦?”
汤对烫对说:“快点回家吧,你家后院起火了!”
平对苹说:“用点好洗发水吧,瞧你脑袋脏得,都长草了。”
卓对桌说:“碰上大忽悠了吧,好好的,咋架上拐了呢?”
丑对妞说:“好好和她过吧,咱这模样的,找个女人不容易呀!”
买画
一位夫人到画商那里去买画,她挑来挑去选中了一幅静物画。画上有一束花、一碟火腿和一个面包圈。夫人问:“这幅画要卖多少钱?”
“50美元,这可是非常便宜的了。”
“可是我看见一幅画,几乎和这幅一样,才卖25美元。”
“那它一定不如这幅画好。”画商自信地说。
“不,我觉得它比这幅画好。”
“为什么?”
“那幅画的小碟子里的火腿比这一幅可要多得多。”
妻子到监狱探望丈夫: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受苦了吧?
夫说:“同在家里差不多,不让出门,不让喝酒,伙食也很差……”
名人的幽默
在一出著名的戏剧初次公演引起轰动后,剧作者萧伯纳给在剧中担任女主角的演员发去一封电报
“精彩之至,绝妙之至……”
受宠若惊的演员立即回电:“您过奖了!”
萧伯纳再次来电:“对不起,我指的是剧本。”
女演员复电:“我指的也是。”
性格放荡不羁并一贯讥讽当时大人物的法国文豪伏尔泰,一天将一名同辈作家赞扬了一番。他的一位朋友当即指出
“从您口中听到赞赏这位先生真是无比慷慨,要知道,他在背后却经常说您的不是呢!”
“这样看来,我们两人都说错了。”伏尔泰说道。
一个专门贩卖艺术品的商人买到了一幅签有毕加索名字的画,赶紧来找毕加索,想证实一下这幅画是不是他的真迹。毕加索向那幅画瞥了一眼,说道:“冒牌货!”
不久,商人又买了一幅毕加索的画来找毕加索,问他这幅画是真是假。毕加索答道:“冒牌货!”
“可是,先生,”商人急了,喊叫道“这幅画是您不久前亲笔画的,当时我在场!”
毕加索耸耸肩膀说:“我自己有时也画冒牌货。”
委婉
一位顾客坐在一家高级餐馆的桌旁,把餐巾系在脖子上。经理很反感,叫来一个招待员说:“你让这位绅士懂得在我们餐馆里,那样做是不允许的,但话要讲得尽量委婉些。”
招待员来到那个人的桌前,有礼貌地问道:“先生,你是刮胡子,还是理发?”
几个人
一艘夜航船载着一些乡下人,其中有位年轻秀才,自以为有学问所以多占了一点地盘。一个老和尚从岸上挤了进来,只好跟那些自己觉得没文化的乡下人缩在一起。
老和尚好学,问年轻秀才:“请教,澹台灭明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没看是四个字吗?当然是两个人!”年轻秀才回答。
“那么,”老和尚又问,“孔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没见是两个字吗?当然是一个人!”秀才回答。
这时老和尚自言自语地说:“哎哟,这下我可以松松腿了!”他把蜷缩的腿舒服地伸到年轻秀才那边去了。
比起这个秀才,老和尚自己觉得还有点儿学问。
振振有词
一个乞丐在街头行乞,这时,一个路人走来,他看了看乞丐说:“你身强力壮,又没有残疾,凭啥要我给你钱?”
乞丐大怒,说“难道为了向你讨几个臭钱,我还要把自己弄成残疾不成?
一位姑娘特别有钱。一天傍晚,一个贫穷而诚实的小伙跟她约会。
“你那么阔。”他吻着她说。
“是的。”她坦率地承认,“我有100万美元。”
“你能嫁给我吗?”
“不能。”
“我料到会是这样。”
“那你又何必问呢?”
“我只不过是想体验一下,当一个人失去100万美元,是啥滋味。”
可怜的金鱼
小林:刚才我同事说:“这几天天比较凉,买了几条金鱼养,结果有一条被淹死了……”
小新:那几条就没说救救它,眼睁睁看它淹死了。
哎,现在这世道啊!
排队
高中讲排列组合,老师要求学生分组做题。
老师叫起磊:“你们组多少人?”
磊:“12个。”
老师:“好,那我算一下,12个人排队,你不能站在排头和排尾,有多少种排法?”
磊埋头算:“啊,有12个人,我不能在排头……是……不能在排尾……”
一会儿,磊终于糊涂,做错。老师怒,罚磊站。
又叫起波:“你们组多少人?”
波惧,半晌,答:“3个……”
自由选择
妈妈欣喜地说:“孩子,我看见你弟弟拿了个最小的苹果。你是按我说的告诉他,可以自由选择吗?”
儿子说:“是的,妈妈。我告诉他,要么拿最小的,要么什么也别拿。”
安全诊所
兽医诊所的广告写道:“小动物医院,小动物的安全庇护所。”
或许是为了招揽生意,后面又加了句:“欢迎猎人光临。”
互相好奇
――喂,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我伸到猪嘴里,想摸摸它有几颗牙。
――后来呢?
――它合上嘴,想弄清我有几根指头。
次数一样
一位幼儿园老师给班里的小朋友们发了一张图画纸,上面画着一只鸭子打着一把伞。老师要求小朋友们将鸭子涂成黄色,伞涂成绿色。可是,班上最调皮的小朋友博比却将鸭子涂成了鲜艳的红色。
老师看后,问道:“博比,这种红色的鸭子,你看到过几次?”博比想都没想,回答说:“和看到鸭子打伞的次数一样!
开车进来
有一天,罗尼不小心将车开到一条结了冰的路上,汽车向前滑行了很远,直接从一家糖果店的简易铺面中纵穿而过。
虽然没有人受伤,但店主还是很生气,尤其当他听到罗尼说“请给我2磅巧克力”时,更加愤怒地说:“买巧克力,你也没必要开车进来。”
爱乐兰人
爱尔兰人精于计算。
一天,一位英格兰农民对一位爱尔兰客人说,我敢打赌,你数不清楚那块草地上有多少只羊!
爱尔兰客人朝羊群瞥了一眼,便说:
――386只。
英格兰农民大惊失色,说道:
夜沉如墨,冷冷清清的铺子里只点了一盏孤灯,几只飞蛾绕着那片昏黄不知疲倦地飞着,这样黑的天街上惟一还开着门的就属这间烛火铺子了,昏黄中透着诡异。晚娘整张脸被一张青色头纱罩住,靠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瞌睡。
门外传来女子细碎的脚步声,一角白衣轻飘过门槛,莲步无声。
“掌柜的,买灯。”
晚娘从靠椅上探起身来,嘶哑中带着倦意的声音从青色头纱下传出,“何灯?”
这样的嗓子苍老如七旬老妇,传闻烛火店新任掌柜头纱下的脸和她的声音一样让人不寒而栗。据说半年前晚娘遭了一场大火,毁了容熏了喉才辗转来到芙蓉镇。
“魂灯。”
晚娘手指几不可察地颤了颤,青纱外那年轻女子一张芙蓉美面,杨柳细腰,只是眉目间愁绪太深,死气沉沉。
“姑娘说笑了,这儿红烛白火油灯香笼一应俱全,唯独没有——魂灯。”
女子簌簌落下泪来,看得素昧平生的晚娘无端生出几分亲切,同样孤寂的女子在孤寂的夜里竟有了同病相怜的滋味。于是女子毫无顾忌地打开了话匣,掩埋在心里的悲意终于找到发泄口。
年轻女子是芙蓉镇孟家小女,原是有一青梅竹马的恋人,一个月前情郎却突然遭歹人所害暴毙家中,而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她纵有千般悲痛万般伤心,却也报仇无门。前几日听说清风巷里一家名为烟远的烛火店卖一种灯,这种灯可以招来亡魂,于是这才在夜深无人的时候一个人摸索到这里。
“阮郎死的蹊跷,我不为其它,只想问问到底是谁害了他,然后为他报了仇让他在奈何桥上也能安心地走。”女子大恸,不断抖动的双肩更加瘦削脆弱。
晚娘沉默半晌,一双手微抬到空中似是想拍上她的背脊却在半空时回转到桌上。而后淡淡叹了口气:“魂灯,有。”
“只是需要一个生于阳月阳日男子的魂做引,且还要大富大贵。”
“这是何意?”
“这就意味着你要招你情郎的魂就必须为他杀一个人。据晚娘所知,芙蓉镇里只有周家少爷周思朗才符合。”
晚娘看着孟意如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灰败不由得转过身去避开她单纯而错愕的目光,残忍地继续说道:“你得杀了周思朗才能点燃魂灯。”
[2]
几日后,芙蓉镇周家少爷迎娶了第四房妾室,是镇西口如花似玉的孟家小女,众街坊邻里都长吁短叹,谁人不知周家少爷爱慕孟意如美貌已久,只是孟家女刚死了恋人转眼间就嫁作他人妇,真是世道炎凉。
晚娘听着铺子外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吹打弹奏的喜乐,关了门伏在桌上就是一整天。新招的小伙计阿林怕这个整天戴着头纱的掌柜像老鼠见了猫,也不敢上前询问,于是晚娘一天没吃没喝,生意也没做。
记得那夜,晚娘对孟意如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爱一个人,为他下阿鼻地狱又如何?
烛火铺的生意还是一贯的冷清,晚娘也没了十二个时辰都开着门做生意的习惯,平日里越发的懒散随意。
这日午间本是躺在榻上假寐,没想到竟真的睡着了。她看到思远一袭白衣翩翩的站在河对岸,脸上尘土灰黄,她一直喊思远思远,男人却只在对面看着她笑然后扭头走进雾里,她急得洇进河里却怎么也追不上他。
“掌柜的,掌柜的……”阿林站在门口轻轻地唤,晚娘睡得极浅一喊就醒了,舒了口气见是铺里伙计才坐起身来说道,“怎么了?”
“灯油火烛已经送过周府去了,这个是四姨娘给的银钱还有一封信。”阿林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几钱碎银子和一张白色信笺然后畏畏缩缩地递了过去。
晚娘接过东西随口问道:“四姨娘过得好吗?”
“不太好,脸有点肿。听下人说好像是被上头那几个姨娘打的。”
手一抖,那几钱碎银滚了一地。晚娘挥了挥手让阿林看铺子去了,也不管地上的钱物只是展开信笺,没有很多话,娟秀小巧的字一共才十个:六月初五午时山海寺见。
[3]
芙蓉镇礼佛的人一向不少,据说芙蓉镇的山海寺是出了降住白娘子的法海和尚的,所以寺里的香客更是络绎不绝,晚娘本就不大信佛,更由于憎恶法海和尚是棒打鸳鸯的恶棍而格外的不喜这山海寺。
初五这日偏偏大雨滂沱,山海寺的香客们也因着天气的原因而骤减。晚娘撑着油纸伞走在泥泞的山间小路上,这一路走上去裙裾早就湿了半透,心里也不确定孟意如到底会不会来。
到了山顶一个小沙弥接过晚娘手里的伞引着她向正殿走去,远远的就见到一个鹅黄色梳着妇人髻的婀娜身影跪在一个蒲团上,晚娘向小沙弥道了声谢就向孟意如走去。她低着头双手合十没有听见后面渐近的脚步声,仍旧虔诚地念着。
“菩萨保佑阮郎早日投胎到一户好人家,下辈子平平安安……还有阿唐也不要有事,哪怕是一封信也知足了,至少知道她还好就行,求菩萨保佑……”孟意如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才睁开眼睛,看到一团黑影从背后移来,回过头原来是晚娘。
“我……”孟意如站起身时脑袋一黑有些晕眩竟直直向前倒去,晚娘眼疾手快扶住她才没发生什么事故。再看她的脸还是和初见一样,只是下巴更尖了,整个人瘦了一圈。
“这些时日过去了,意如你在周府没受委屈吧?”
“没有……”
然后就是很长时间的静默,关于魂灯的引子谁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还是孟意如抬起头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浓重的自责和愧疚,“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一想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手里不明不白地死掉,我就觉得自己就和杀死阮郎的凶手没什么两样。”
“你不杀他就无法点燃魂灯,你永远也不知道谁杀了你的阮郎。”
“可是周思朗和阮郎一样都是无辜的,难道一定要这么做吗?”
晚娘青色的头纱下发出一声嗤笑,沙哑的嗓音格外刺耳,“你怎知周少爷无辜,他觊觎你多久芙蓉镇的人都知道,他就是杀死你情郎最大的嫌犯!”
孟意如开始瑟瑟抖了起来,头上插着的金步摇叮当作响,这样的想法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完全的证据能证明是他,她就不愿伤及无辜。但是阮郎的仇却不能不报!一思及阮旭在地下死不瞑目的样子,她就痛得不能自已。
终是不忍心看着孟意如纠结矛盾把自己逼得体无完肤的样子,晚娘重重地吐了口浊气,“若是你实在不忍心,我可以帮你,周思朗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死也是死有余辜。”
[4]
当孟意如带着晚娘出现在周家管家面前的时候,晚娘分明从那四十来岁的发福男子身上看到了重重的不屑和嘲讽。世上的奴才都是就高踩低的势利种,周家四个太太,三个都是芙蓉镇里有头脸的家族里的小姐,唯有孟意如是手艺人的女儿。
“我说四姨娘,这嫁过来还没几月你就不安分的往府里带些不三不四的人啊?”男人站在台阶上用短肥的手指在孟意如面前指指戳戳,“打扮成这样,她是没脸吗?”
瑟缩了一下,不过望着男人的眼睛却还是写着毫不退缩的坚持,“我表姐家里中落来投奔我,正好少爷说要给我买丫鬟,我就让她来了。这事儿我禀过少爷了。”
胖男人翻了翻眼白唾沫横飞得更凶了,“什么事都秉少爷,难道当我是死人吗!这娘们进周府也行,但是下人也有下人的规矩,头纱必须得去了!”
谁人不知女子最宝贵自己的容貌,孟意如知道晚娘脸上有伤,毁了容还要揭她伤疤这样的事是周家管家在刻意刁难,于是也不管自己在府里身份好歹也是个主子,低声下气求起人来。
周家管家一脸得瑟,却在看到骤然靠近的一张脸后吓得肥肉直颤屁滚尿流,那是一张他一辈子都不想再看第二次的脸,布满红色烧伤疤痕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人的特征,而原是两只眼睛的地方只有大大的两只眼珠,黑白分明地冷冷看着他。
“周管家,我去了头纱可好?”晚娘冷淡地笑,声音嘎嘎如已死多年的女鬼。
第二日,周府干了多年的管家回老家休养去了。
渐渐,周府里有了闹鬼的谣言,三个娇生惯养的太太都要在晚上起来如厕的时候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就是走在稍稍荫庇的地方突然觉得身后有桀桀的怪笑,于是纷纷龟缩在自己的苑子里安安生生地食不知味。无奈周家少爷周思朗前几日才外出谈生意根本就无人操持大局,府里乱作一团。
独独只有孟姨娘过得不错,没有霸主恶奴的欺压,再加上晚娘贴心的相陪,人慢慢开朗了起来。
可是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了多久,因为周少爷就要回了。
他回,就意味黄泉上就又要多一个孤魂。
晚娘和孟意如的魂灯,呵呵,在等着他。
[5]
千呼万唤多日后,周思朗少爷终于在一日雾霭迷蒙的早上坐着马车回了,据说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仆役和那三个缩在自己苑子久矣的姨娘齐齐站在门口迎接,声势浩大前所未及。只是在少爷踏下马车的那一刻,仆役们又开始暗自腹诽,几个姨娘则妒忌得脸都绿了。
周思朗的臂弯里软软地揽着一个高鼻梁大眼睛的异族女子,身姿丰腴风情万种,就那眉目间一颦一笑也远远比中原女子勾人。
至于府里两月前娶进门的孟意如,看样子俨然成了昨日黄花。之前所谓的倾慕已久以及之后的温柔缱绻,在遇到新欢之后,什么都烟消云散,周思朗似乎忘了府里还有一个四姨娘。
自西域的歌姬娩儿来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进过孟意如的小苑了。
晚娘似乎不在意孟意如的失宠,没日没夜地绣着一条半成的罗裙,唯一出苑的时候就是去厨房拿回两人一天的吃食。
这日,晚娘掂了厨房给的食盒往回赶,手里的牡丹漆食盒一日比一日轻飘,晚娘不是不知道,见着孟意如的失宠又欺她没有后台,下人们再也不愿把她当个主子,克扣月钱,少吃少穿,晚娘不语不抱怨,那些下人们只当孟意如主仆俩好欺负,于是更变本加厉了。
其实,晚娘只是忙,忙着绣罗裙。
才刚走近花园,晚娘就远远听到啪啪的击打声,其中夹杂着女子隐忍的哭泣,这样的情形不用说一定是府里的主子教训下头不懂事的奴才,正待绕个远路就听到娇俏而漫不经心的说话声,这下不是不想走,而是双脚如同生了根一样再也动不了了。
那个跪在地上被掌嘴的女子是孟意如。
“四姨娘,这几日你整天在少爷的书房门口晃悠,一副狐媚样子真是比外头的妓子还不如,掌你的嘴也不过让你长个记性。”正得宠的美人懒懒地斜倚在一张美人靠上,素手覆着额头似乎不胜娇弱早晨熹微的阳光,“继续给我打。”
晚娘转身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原来站立的地方只留下一摊打碎了的饭菜。
当孟意如捂着脑袋回来的时候,晚娘仍旧坐在房间里绣着她的罗裙,意如看着这惟一的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又想掉下泪来,然而最后还是嗫嚅地说了一句累了就匆匆进屋躺着去了。
迷迷糊糊过了好久,暗自伤怀了一番的孟意如正要睡过去,朦胧中感到脸上有冰凉舒适的触感,两颊火辣辣的疼痛被取而代之,于是更加的要坠入梦中,隐约听到有一个人在自己的耳边说话,声音粗嘎又哀伤。
“意如,我对不起你。”
当第二天孟意如醒来的时候,桌上的灯盏还在噼啪跳动,地上散落着五彩的丝线,晚娘倚靠在她的床头,手里捧着她的裙,恐怕是一夜未眠。这条裙晚娘绣了有半月之久,火红色的曳地流苏,暖金色的滚边纹路,其华美动人其灼灼明艳足以让任何姿色平平的女子都摇曳生光,孟意如相信它足以让人一见倾心。
青色头纱微微晃动,她似是耗尽所有气力地展开了手里大功告成的裙,“意如,今晚你穿着它去见周思朗,带他到这里来。”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6]
周家库房里五颜六色的布料和彩色丝线堆砌得凌乱无章,晚娘站在库门口静默得似一尊雕像。她绣的裙什么都好,唯独缺了一条束裙的锦带,晚娘本是可以再亲自裁剪制作,不过她已经一天也等不下去了。
“这条行吗?”王妈从箱子里扯了一条蓝底紫边的锦带,抖了抖。
晚娘摇摇头不说话。
“那这条呢?”王妈又拉了一条,晚娘仍旧不满意,她的裙定是要配上最好的丝料,即使是绣工差上少许,她也有能力补上。
仆妇被晚娘逮着找了小半个时辰仍旧未果,房间里又闷又热,那一点儿耐心都快要被打磨得见底了,正要嚷嚷着不找了,箱子底部露出一角银色,老人家眼神骤然点亮,“就这条!若还是不满意,老婆子可真火了!”
银色打底的丝帛上是双道金线绣出的云纹牡丹,花叶打影层次分明,翻过面来一模一样的花色仍旧栩栩如生,一条小小的锦带竟用了绣技中最精妙的双面绣,这样的绝技只有长安的第一绣娘唐烟才会,物以稀为贵,正因如此长安绣娘唐烟的绣品常常成为公子贵妇竞相追逐的对象。
只是这上面每一条纹路于晚娘而言都熟悉得令人害怕。
仆妇捧着它眼睛看得都直了,这样金贵的绣品怎么塞到库房里宝珠蒙尘呢?
“思远,思远……”青纱遮面的女子捂着脑袋从嗓子里扯出几个字来,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苍老的声音在颤抖。
王妈不由得奇怪地向她走过去却被晚娘毫不留情地推开,老婆子于是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跌跌撞撞地跑远了,这下倒好,那锦带也不要了,王妈掀唇哧了一声匆匆把刚找出的宝贝塞到袖子里,“思远?思远是谁?”
[7]
没有找到合适的锦带束裙,孟意如还是一样的漂亮,女子抚着身上华丽的衣饰苦笑,“晚娘的这身衣服恐怕宫里娘娘也要羡慕哦,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绣工也是极好的,若是她见了晚娘定要引为知己。”
晚娘如磨墨一般把一小块石黛放在砚板上用水研开,然后拿着一只笔轻轻的在手上调试着颜色并不接她的话,“远山眉?花棱眉?”
“还是长峨眉吧,据说隋炀帝因着这种眉,对河边偶遇的浣纱女圣眷不衰呢!”镜中女子看着自己吃吃地笑,花瓣一样俏丽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欢喜。对镜梳妆原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只是没有悦己者的存在,再美再精致又与何人说。
画眉、贴花钿、点绛唇,孟意如看着自己的脸在晚娘的打理下美得惊心动魄,她熟稔轻柔的动作似乎早就进行了成百上千次,那样丑陋的一张面孔之前应该也是怀春女子,拥有过一段深埋心中的爱恋。
鬼使神差的,孟意如看着她游移的手指问道:“晚娘,你有过爱人吗?”可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无论有或是没有,都是一个悲剧。因为现在的晚娘,是孤独一人在芙蓉镇守着一家烛火店。
本来没想过她会回答,可是身后的人出人意料地给出了答案:“有。”
那是一个昙花一现的故事。
出门游历的他在异乡遇到了情窦初开的她,两人言之凿凿要一辈子在一起,结果执子之手不过几月,他的兄长为了独霸家产派人一把火烧了两人的小家,她被烧得面目全非,而他已经不知影踪,隔壁邻里告诉她他被人拖走乱棍打死在乱葬岗上,于是她跪在发臭腐烂的尸体里找了他一天一夜。
“后来呢?”
“后来就晕了。”
“再后来呢?”
晚娘把了手里的梳篦,一下一下地抚弄着孟意如锦缎一样的发丝,“再后来我就来这儿了。”
孟意如猛地回过头来抓住晚娘手里的梳篦掷到桌子上,“你不是告诉我,爱一个人,为他下阿鼻地狱又如何?你怎么不为你情郎报仇雪恨?”
说完女子眼里滚落出大滴大滴的泪来,刚刚涂抹上去的胭脂水粉被冲出道道沟壑,“可是我的阮郎,我都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晚娘揽过女子不断抖动的双肩,轻抚着她无助的背脊,似诀别似安慰,“意如,今晚我们来点魂灯。”
[8]
灯火通明的夜晚,寒凉如水的盛世太平之下潜藏着不为人知的罪恶。明净的天空安静得如一汪不起涟漪的死水,往往越是纯净明媚的东西越是波涛汹涌的肮脏。
晚娘坐在屏风之后,在帘幕的掩盖下根本见不到里面藏着一个人。她正在慢慢擦拭着一把匕首,雪白发亮的刃尖舔舐着她掌心幼嫩的肌肤,晚娘曲起手指轻轻一弹,那把匕首在空气中发出锐利刺耳的一声铮鸣。
别人看不到,头纱下的她笑得很残忍,也很绝望。
周思朗,在你杀了周思远的时候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吗?
她看到思远牵着毛色鲜亮的骏马从喧闹的人群中向她微笑着走来,清澈的目光,飘飞的衣袂,就像划破黑夜的一道亮光,点燃了她浑浑噩噩的生命。他拾起她掉落的丝帕,谦逊地笑道:“唐小姐,失礼了。”那块帕子绣着她的姓,她看着他指节分明的大手红了脸。
菱花镜里,他替她挽发为她梳妆;秋千架后,他轻摇她的身姿荡漾;晨醒黄昏,柳绿桃红,她终于找到了一生一世的良人。
若是没有最后那一场大火,她应该还是窝在长安城里受人追捧的娇俏绣娘,然后在爱与被爱中一辈子烂漫而生。只是,浓烟滚滚的夜,毁了她的思远她的一切。
她甚至还记得那晚他穿着素白的衣袍系着她一针一线绣成的云纹牡丹双面锦带拥着她靠在卧榻上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思远,思远,无数次睡梦中她总是梦到他缱绻而笑地牵着那匹毛色鲜亮的骏马,拾起遗落的丝帕对她说:“唐小姐,失礼了。”
那场初遇就迅速夭折的爱情成了一辈子无法愈合的伤疤。
事实上,那场吞噬了所有的大火并未烧了她的脸,是她自己用火毁了容熏了喉,决绝而绝望。于是,世上里再也没有一个唤作唐烟的绣娘。
晚娘独坐在阴影里,握着匕首思绪百转千回。
小苑的门口传来吱呀的声音,晚娘听到一群仆妇们从外面进到房里来,很快又有了盘盘碟碟相互撞击的动静,看来,周思朗已经准备在这里用膳了。
“少爷,这边来。”模糊中晚娘透过屏风看到盛装的女子挽着一个男人跨过门槛,然后落座。
水袖轻扬,觥筹之间,晚娘清楚地听到孟意如脆声的娇笑。
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可以为了钱财地位去杀害自己的弟弟?思远,你看到了吗,他温香软玉美酒琼肴,你却一把白骨死无葬身。
晚娘任凭手里的利刃划上掌心,汩汩的鲜血从指缝间滑落,一如心中潜藏的泪。
“如儿,今天可真漂亮。”
[9]
“如儿,今天可真漂亮。”男人低沉干净的声音带着酒后的微醺,却如同一声惊雷炸开在晚娘的心里。无论是什么都无法述说她此时潮水奔涌的悲意和痛苦,溺水之人最后的一根稻草也失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
手里的匕首滚落在地,她被自己逼入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无法思考无法移动,只机械地响鸣着这一句话:如儿,今天可真漂亮。
思远,也曾对她赞过这样的一句话,一样的语气一样的声线,甚至是一样的人。
是的,坐在灯火明媚下揽着另一个女子情深如许的人是她的思远,那个已经在半年前就死去的思远。
那么半年前的那场大火,他的死亡,都是为了摆脱自己所设的一场戏。甚至在最初的时候,他都不曾以诚相待,思朗,思远,周府的二少爷,原来他早就想好这场艳遇是以抛弃为终结。
不,不是抛弃,而是杀人灭口。
她是该嗤笑自己识人不淑还是嗤笑这个世道变幻无常?
模糊的屏风被骤然推开,周思朗看着阴影里带着头纱看不见面容鲜血满身的女子不由得爆出一声惊叫。
“你是谁?”
晚娘桀桀地笑出声来,青色的头纱抖动得厉害,“我是谁?我是你心爱的烟儿啊!”晚娘素手一掀,整张脸露了出来,那样惨不忍睹的面容上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周思朗吓得后退几步又是一声惊叫。
“你不记得了吗?烟儿,唐烟,长安绣娘啊——”晚娘握着匕首一步步向周思朗逼近,狰狞的模样宛如厉鬼,周思朗心中恶寒到了极致。
“阿唐!你是阿唐?”孟意如从绣墩上翻了下来,两个曾经如此要好的女子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认,让她如何接受这个事实?她一起长大的阿唐,她同吃一碗饭同睡一张床,甚至两人天各一方之后还是无话不说的阿唐到底经受了多少磨难?
晚娘避开意如疼惜的目光,身体更加颤抖,为了这样一个结局,她承受不起,承受不起她所做过的那些。
周思朗开始感到浑身撕裂一样地疼,气血在胸腹之间翻涌,由内到外有如车轮在身上碾过一般,他煞白了脸靠在桌沿上疼得无法移动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晚娘走过来贴着他的脸。
“思远,”晚娘惨淡地笑,“你以为意如的罗裙仅仅只是好看而已吗?我本来是要让杀了你的哥哥尝尝这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没想到……哈哈!”
半月织绣的美丽罗裙,一针一线里浸透着她的恨和她为他下的穿肠毒药。她要他在死之前受那锥心之痛!而意如早就喝了加了解药的茶。
周思朗从桌沿上滑下去,晚娘越来越疯癫的模样把他逼得退无可退,“烟儿,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以后你还是我最爱的女人!”
“回不去了,思远。我为了你烧了脸隐姓埋名回到芙蓉镇的时候就回不去了,我为了你让意如进入周府的这一刻就回不去了,”晚娘黑洞洞的眼眸里蓄满了晶莹,那般嘶哑看过世事沧桑的声音穿过沉沉灯幕,“意如,该点魂灯了。”
孟意如坐在地上眼神迷离,她看着晚娘旋身拿起壁上火烛走到周思朗面前燃起他素白衣袍,看着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嘶叫,看着他爬过去紧紧握住阿唐的双脚。
“意如,阿唐这辈子欠你的只能用命来还了,”晚娘丝毫不在意周思朗身上的火舌舔舐上她的衣衫,“看,魂灯终于点燃了。”
“杀死阮旭的凶手,是我。”
盛装女子紧揪住胸口,爱与恨在四肢蔓延,她认识的阿唐,是杀死她阮郎的凶手。
“你为什么?为什么!”孟意如艰难地支撑起千疮百孔的身躯,向晚娘走出的每一步如同踩在刀尖之上。杀死阮旭,让算命先生告诉她魂灯所在,嫁入周府,只因为周思朗。爱一个人,为他下阿鼻地狱又如何?
孟意如扬起手掌,然而这一掌却始终没有落下,她是多么的爱她的阿唐就有多么恨她的阿唐,只是一切都不重要了。她该失去的都失去了。
夜色寂寥,女子跨过门槛。
再转身时,晚娘和周思朗化成一团猎猎燃烧的火焰,原来这就是魂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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