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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那些事

时间:2023-05-29 17:59:45

第1篇

——-题记

又是一季桂花香。昨夜我又梦回小村,梦到了那些可爱的孩子。梦里的小村依旧飘满了桂花香,梦里的校园依旧是那样的宁静。每一次想起小村,想起那些在小村做山村教师的岁月。我的内心都会充满无限的眷恋,也许是因为在小村的日子留给我的都是美好,让多年以后的我依然萦绕于梦,感动于心,珍藏在记忆中,不能忘怀。

十年前,作为支教队伍中的一员,我报名到了离家很远的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做了一名山村教师。报到那天,阳光明媚。送我们去的车装了一车的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着。坐在车上的我被颠的胃里翻江倒海,但心里还是很兴奋,因为我终于可以走上三尺讲台实现多年的梦想了。

山路越来越陡峭,车子几次在路中抛锚。大约走了几十里的山路。峰回路转,我见到了小村,见到了那所学校。初见小村,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那一棵棵随风摇曳的桂花树,散发着醉人的桂花香。大概是因为地处偏僻的原因吧,小村有点世外桃园的味道。民风纯朴。学校就建在山角下。校园的四周都是长长的教室,中间围着大大的操场很整洁。操场上有许多的孩子在嬉笑玩耍,见到我们带书来了,孩子们非常高兴,争先恐后的往教室里搬书,一个个小脸累的红扑扑的,乡村的孩子是那样的淳朴可爱。

我和同事就在小村的一角安了家,不大的房间很简陋。但却很温馨。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野花野果的放在办公桌上,那是孩子们送的。我所在的这所小学是一所村完小。四周村子里的孩子都到这所小学上学。他们每天早晨要翻几公里的山路来上学。孩子们知道我喜欢花。每天清晨上学的路上都会帮我采很多,我将这些花插在瓶子里,顿时花香飘满了整个小屋。

乡村的孩子很懂事也很快乐,他们每天背着沉沉的书包,翻山越岭的来上学,想起来就让人心疼。但他们从没有觉得苦。依旧很顽皮很快乐,走在路上嬉笑着玩耍着,唱着歌无忧无虑。那份快乐和纯真至今感染着我,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学会微笑面对每一天。

我当时负责六年级的教学工作,每天工作很繁忙。但是每当看到孩子们那纯真渴望知识的眼睛,我就觉得很充实。清晨我在孩子们的朗朗的读书声中走进教室。夜晚在孩子们的再见声中走出教室。周而复始。过着简单而平静的生活。每当桂花盛开的时节,那满眼的金色挂在枝头,我会和孩子们将桂花采摘回来,放在窗前晾晒。然后沁着桂花的馨香入眠。

在小村的日子里我认识了我的同事平,她是这所小学校长的女儿。平有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个子不高,很瘦弱但很有活力的样子。平是这个小村里走出来的大学生。大学毕业那年本来可以留校的,但是由于小村地处偏僻缺少教室。平便放弃了留在城里的机会回到家乡做了一名山村教师。

平不光是孩子们学习上老师,还照顾着他们的生活。有的孩子因家庭困难教不上学费了,平就用自己的工资帮他交上。有的孩子身体不好爱感冒平就帮他买来药照顾她,有的孩子过生日了平就做了好吃的从家里带给她,有的孩子淘气贪玩平就耐心的教育引导他。孩子们很喜欢像妈妈一样的平,亲切的围在她身边叫她小平老师。

小村的东边有一条大河,每天早晨天不亮我和平就到河边等那些上学来的孩子,然后把他们一个个的接过河。遇到下雨涨水,就要背孩子们过河。每次平都安排我在河对面负责照顾孩子,她把孩子一个个的背过河。每次看到她那瘦弱而坚定的身影在朝阳下熠熠生辉,我都会很感动。多年以后这一场景在我的梦里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

经年以后当我离开了小村,接到了平打来的电话说她做了新娘,新郎也是那所小学的一名教师。她说这样就可以一直守在孩子们的身边了。平的言语中幸福溢于言表。我相信她是幸福的。一个人的一生可以守着自己热爱的家乡,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爱着自己爱着的人,就足够了。在小村的那些日子里,我到过很多热情的村民家里做客,读了不少的书写下了很多的文字。拥有了那么多爱我的和我爱着的人。是我记忆中最单纯最美好的时光。让我在以后的许多日子里仍留恋不已。

时间在大城市的奔波中飞快的流逝。一晃很多年过去了。每当清晨看着我的孩子懒懒的起床喝着牛奶时,我就会想到那些山村的孩子。如今他们已经成为社会的栋梁,人都说成长的经历是一笔财富,我相信童年的经历会让这些孩子在以后的生活中不会被任何困难吓倒,会让他们更加珍惜和热爱生活。

而今天的我看惯了城市的灯红酒绿,内心还依然渴望当年的那份纯真与简单,常常出现在梦里的还是当年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份美好。因为有过那些纯洁而难忘的日子,让我的心穿越繁华三千,依然纤尘不染。而小村也常常萦绕于我的梦里,梦里会有孩子们的笑声,还有那魂牵梦绕的桂花香……

第2篇

山上有神读后感

这是一个令人唏嘘的故事,却不断的在这片土地上演。山上有神这个故事有一条主线,是村长姚贵的"成长史",开始他只是有一个有点责任心、有一点热血、有一点聪明,有一点虚荣心,有一点努力的村民,因为有热心肠,被选上村长,之后带领村民致富了,多么象那些曾经做出过成绩的领导干部,前半部我们都喜欢这个人。这让我想到了那个传说曾经家家夜不闭户的直辖市,那个只给国外考察团招待矿泉水用流利英语介绍招商项目的人,我们曾经也盛赞过他。但是,总有后来,姚贵慢慢权力膨胀,开始搞个人英雄主义,阻碍电视接收塔安装,只为每天村里电视只播放自己,怕村民与外界互通信息,利用山神会杀死出去的人的传闻来糊弄村民,甚至不惜误杀了他曾经帮助出门读书知道真相的孩子。最终他为自己搞个人崇拜付出了应有的代价,疯魔一样拍摄自己假装抗洪救险而失去生命。

故事里那些片断情节,哪一个又是空穴来风呢?看似荒诞却都是真实或有传闻的故事,包括开篇三个出村丢掉性命的原因:液化气罐爆炸、被人在树林里杀了摘器官、在高架桥火车道上被撞了,都那么似有耳闻。后面的重磅情节更象是新闻黑幕:姚贵第一次无意中的电视露脸讲话,也许就是每天上演的新闻来源;姚贵第一次去乡里去县里,那个行程那个方式,可能就是曾经的官场作风;后来村里靠资源富了,政府又来扶持树典型政绩,给各种政策倾斜,仿佛就是官场现形记呢;姚贵为转移村里新闻焦点,栽赃吴秀波搞破鞋的手段,好象是自媒体时代层出不穷的网络秀;最后农村开放了富裕了,可是环境毁了,貌似就是有些地方每任政绩只管当下事的真实写照呢。至于未来将怎样,虽然从姚家屯走出来的人生活象个万花筒那么精彩,但总有一种莫名的焦虑留给人思考……

那些有点新闻体的故事,一直在身边发生,开始会感觉荒诞,再后来是麻木,最后总会照进现实。书里另一个侧面有清新的乡愁,"托盘"我们老家应该叫"欧力",象"花脸蘑"一样对野生草圈有严格要求,现在这两样可能基本绝种了。看这本书时,因为方言、地理环境背景、人物特征、故事结构等,有时候也会想到电视剧"刘老根",主角刘老根也是带领村民致富,后来个人膨胀到魔怔了。但是这本书更侧重对社会现象的植入,有很大的反讽意义。所以在故事性、生活性、隐藏的寓意上,都有一点高度,一点深度,和非常好的可读性。感觉有改编成电视剧的素材内容和语言基础。

当然,个人感觉书中有个大BUG,姚家村进入80年代后,县里邻村都普及了用电,村民还不知电灯及电视节目内容。看书时每想到此处,就感觉别扭,毕竟那个年代,还是有很多必要的交流层面。干部要下乡收税、管理计划生育、村民要进行生活必需品采购交换(书中前面甚至说村民是会去乡里赶集、也是要集中卖粮的)、长一辈曾经与外村通婚导致与村外亲属关系的,一定会在节日等走亲戚的(村里只有100来口人,总有吴秀波之类的)。第一批通电时落下有可能,但后面姚贵敢于糊弄并成功长久糊弄村民电视节目的事,姚贵其人还是有点异想天开。当然,有可能是姚贵和"三胖"似的,有点臆症,糊弄多久是多久。但我想就算金家也不能完全忽悠得过人民,总得有基于各种目的和利益的人有意帮凶,也会有些人为保住生活而保持沉默,还有人离开这里后就只扫门前雪,如果书中能把这个矛盾铺开写,人性方面会表现的更复杂,故事的荒诞性更合理也会更接近现实。当然这纯属个人观点,每个人对故事的代入感不一样,如果定位就只是荒诞小说,一个假设性村庄,这就不是BUG,只是荒诞罢了。

第3篇

然而,风依旧有些凛冽,原野上,尽管阳光的行走,似乎带来了春的讯息,那些细碎的声音,却难抵风的寒冷,不肯跃出薄薄地土层。

(一)

陈庄村外的田间小路上,陈四爷,晃晃悠悠地骑着自行车,漫无目的地走着。

陈四爷今年七十九岁,因为在家里排行老四,辈份在村里又大,动不动都是叫爷的,大家伙也就不分辈份,都叫他陈四爷。

陈四爷最喜欢这个时节,尽管天气还是冷得让人鼻红脸紫,但是,田地在冬春交替中被雪水浸的湿湿的,弥漫到空气中,在口鼻间呼进呼出的那抹清新,是这个季节独有的味道,当了一辈子农民的陈四爷,自然不会错过。

陈四爷知道,冀东平原真正进入春天,催绿了草地,催黄了迎春花,也会时不时催生出黄土漫漫的天。因为,这里的春天是干燥的,多风的。似乎不吹透、吹干蓄在泥土里的那抹湿润,春天便不会离去。

陈四爷停下自行车,将路边的柴草装进车后面的铁筐内。走到地里头,蹲下身,用手挖着泥土,两指下,已见湿润的泥土,眼下土地是水润的,因为久前的一场冬末的雪刚刚消溶。以后的气候还不好说,年头越来越难测,不向以前,什么时候来雨,什么时候下种,都在节气上,现在,到了节气还要候上些天,却难尽人意,或者,早早来一场雨,等到节气快下种时,土地又被风干,只好再去等。

等不及的,便有人想着法子浇地,说起浇地,还要说说陈四爷。前些年,家里还有几亩地可种,每到下种前,陈四爷总是那个等不及雨到来的。

浇地的头天晚上,陈四爷便筹备好浇地的设施,第二天天不亮,就把闺女、女婿全叫醒,接管子的,围土垅的,闹腾小半天,才算让水流进田里。看着水进田里,陈四爷算是安心了,想着,这回好了,今年的粮食肯定把了。然而,不知是老天爷和陈四爷过不去,还是陈四爷的田里流水的声音,叫醒了沉睡的老天爷,本应该到了艳阳高照的时间,却还是灰蒙蒙的,天阴沉沉的像要掉下来一样,很明显,这是在酝酿一场雨的到来。

村里人看见陈四爷一家在地里忙活,就劝他:别浇了,天气预报今天有雨。

陈四爷却用他独特的轻笑,回答路上的人:下不大。

闺女和女婿也都说下完雨看看,下不透再浇。陈四爷的倔脾气是全村有名的,你越说这样干,他越不听你的,偏要按着自已的想法来,尽管有很多时候,他是错的,或者绕了远道。闺女和女婿甩下铁钎忙活自已的事去了,只剩陈四爷一人坚守在阴沉沉的田野里。

当陈四爷赤着脚将地里的水灌透,天已是傍晚时间,天上也飘飘扬扬地下起密密的雨丝,这一下,就是一夜。

这样的雨,就是老天给下种备下的。天晴好两三天,春风再柔柔地把土皮风干进一两寸,地里的土松散却可以攥握成团,便可以下种了。

陈四爷的地因为先前已经水浇透了,再被雨覆盖,这样的地,没个五六天,甚至七八天,是下不了种的。这回着急的又是陈四爷,一趟一趟往地里跑,盼着没了泥泞,可以耕作。有时候,天公就是不作美,晴两天,又阴两天,弄不好还会再滴上些雨。

这时候,全家人都会埋怨陈四爷,抻不住劲,总想和节气叫板,这下好了,全村的地都要种完了,就剩自已家的地,湿呼呼地,让人插不进脚,更不用说上犁了。每到这时,陈四爷是不会认错的,说他们下种早的,地凉,再阴上些天,种子会捂在里面,下完种的地,就是要晒上几天,温度上来了,苗才会出得齐。

(二)

此时的陈四爷,走在还是冬末的田野里。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在田里收玉米,但是,太阳下,大汗小汗地湿透了衣衫的感觉,似乎就在昨天。如今,每天看田成了他的习惯,田地里,每天他都会在上面留下几个脚印,这个习惯他已经维持了多年,不知是怕田地忘记了自已,还是怕因为自已的懒惰,而错过每片绿色生长的瞬间。即便是冬寒里,依旧阻挡不住他的脚步。归根结底,最大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失去土地的缘故吧。

十年前,由于陈四爷年纪越来越大,且同住的独生女儿一家也搬到城里去了,就将仅有的三亩田承包给了同村的本家。第一年春天,看着别人耕种,陈四爷手痒的不行,打电话给闺女,非要把田再要回来,女婿此时已是事业有成的人,一口就回绝了陈四爷。

陈四爷天不怕,地不怕,惟独不愿惹女婿,女婿是个寡言的人,在家虽少有和陈四爷交流,但女婿一手修理电器的技术,让陈四爷最为敬佩。女婿在外面干自已的事,家里的事一概不管,任由陈四爷和女儿全权作主,这样,又自然少了家庭琐事上的矛盾。

那一次,陈四爷听从了女婿的话。尽管秋收时,看着别人一车一车往家里拉粮食,陈四爷眼红的坐在门口石阶上,唉生叹气,也没敢再和女儿提一句收回田地的事。只是从那开始,陈四爷每天清晨,天蒙蒙亮,就会骑上他那架老旧的二八自行车,在田间地头绕上几圈,为了锻炼身体,也为了看一眼自家的田地,在别人的手中,到底收获了什么。

陈四爷每看到自已的田地,心中总是有一种说不上的情感,像看见自已的孩子,寄养在别人家一样。无论人家是宠溺还是虐待,自已都是一个旁观者,那种无奈的漫延,总会让眼里有些湿湿的,最后只好离开。

陈四爷又来到自家的田地头,停下自行车,靠在路旁的树干。唉,这人真是懒,地头都硬成这样了,也不用镐翻翻。陈四爷用脚踩了踩地头的土,心里嘟嚷着。一看就知道,上年的种子根本没撒到头,多浪费地。再说,地不翻就会长草,长了草,哪会有好收成,别看这只是一截短短的地头,收拾好了,可以多打十来斤粮食,等耕地的时候,要好好地告诫他们一下。

陈四爷有些不舍的离开自家的田地,骑上自行车,晃晃悠悠的向村里行去。

近八十岁的陈四爷,每天这样的例行,似乎让他忘记了年齡。陈四爷不服老,却很怕老。他不愿意和一群老头,在向南的墙根靠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或者,有的干脆不吭一声,坐着呼呼睡上一觉,便蹒跚着回去。

他情愿这样在四季里走着自已的路,看看青,看看田,晒晒阳光,甚至淋淋雨,都是不怕的,他怕的是哪天自已走不动了,只看见窗户那么大的天,那才是最痛苦、最折磨人的事。而轮到在床上去回忆年轻时的种种,余生,怕也只有在失落中度过,他不愿意这一天到来,他想永远这样骑着自行车,走在风里,雨里。

(三)

陈四爷,按村里的人话说,是个能耐人。

那时的陈家,是村里大户人家,有骡子套的辕架,下雨不漏雨的那种。陈四奶奶就是用那套辕架接回来的。

平常,陈四爷的爹每天都赶着马车,去收租,或者去赶集,再或者是去邻村赌博,推牌九。陈四爷就坐在马车里,一路相随。慢慢地,爹的精明激活了陈四爷身体里的遗传基因,也激活了他身体里不安份的基因,以致后来,堪比他爹,又胜于他爹。

有一次,爹去收租,途经集市,陈四爷便推说要去大便,让爹自已去收租,回来再接着他。

陈四爷看着爹的马车走远了,一头扎进集市人群,来到一家卖点心的摊位,用手中钱买了二十块点心,因为买得多,老板给便宜了很多。

你可别认为这点心,是陈四爷嘴馋,买着偷吃的,只见陈四爷来到集市入口处,找了块木板,上面铺了一层在点心铺要的草纸,又把点心摆在上面,大声吆喝起来。看见小孩子来,就上前递一块,嘴里说好吃着呢。小孩子肯定是要吃,孩子的性情就是这样,吃不到就赖着不走。大人一看,还要办很多货,也就依着孩子,买了,当然是要多少钱,就给多少钱,反正也只是一块而已。

就这样,陈四爷二十块点心,不到一小时,就卖光光。除却本,净赚了一块钱。然后,陈四爷心安理得的坐在路边,等着爹收租回来接他,小脸上洋溢着笑容。

在大一些,十五六岁时,陈四爷就开始跟着大人们跑外,那时的跑外,无外忽就是为村里办些事,买些什么东西。这期间,陈四爷的爹因为好赌输掉了家里好多田地,最后连家里的骡子马车都输在牌场上,陈四爷的娘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遇上这么一个败家的爷们,只是一味的掉泪。不过,后来土改定家庭成份时,幸亏陈家的田没有了,只能算是中农,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定上地主的成分,一家子都没有好日子过。

那时,陈四爷劝下娘,就和隔壁的二叔去了天津跑外,回来时,从天津捎了些特产,再到集市上去卖,一来二去,陈四爷用钱又赎回了几亩地,总算让一家老小有了饭吃。

后来,陈四爷的跑外纯粹就是倒买倒卖,生意不怕小,只要有钱赚。

那时候,陈四爷已经结婚生了女儿,分家独自过日子。因为他的精明敢干,陈四爷的生活质量在村里总是上乘的。什么时令的东西下来,就吃什么。陈家几家院子连在一起,从南头穿北头,陈四爷回家时,总是从北门进,一路穿行到最南头的自家。手中捧着的不管是水果,还是点心,有时连螃蟹、肉都会被本家人分去大半,到了自已家,还要给对屋住着的爹娘分些,剩到陈四奶奶手的,只有解馋的份。

陈四奶奶虽说是大户人家出身,却也是舍不得那些新鲜东西,回回责怪陈四爷,让他以后从南门进家。

陈四爷劝着陈四奶奶,哄着幼小的女儿,说下次买得比这还多,让她们娘俩吃个够。

陈四奶奶知道,自已说了也是白说。北头的大哥,三哥,五弟,哪一个不是陈四爷心中最惦记的,买得再多,能到家里的,也只够尝尝鲜罢了。

(四)

陈四爷在陈四奶奶生女儿那一年,病了,肺结核,那时候,这种病是会死人的。正好同年,赶上部队征兵,陈四爷被选上了。但是,家里的陈四奶奶和刚出生的女儿,让他纠结。最终,陈四爷没有去成,尽管他有远大的抱负,且当兵又是他心头最想。

陈四爷放弃了,现在有时候想起,他还有一点点后悔,要是当了兵,凭他的能力,现在应该当个团长没问题。更多的时候,是陈四爷看着瘦得干瘪瘪的陈四奶奶,一脸的“嫌弃”样:要不是你,我早就飞黄腾达,还用在这小村里窝着。而陈四奶奶也总是笑着,不紧不慢地说:你就吹吧,就你这脾气,不到一天,就得让部队开除,也只有我受得了你。

那一年,陈四爷没当成兵,却干了一件让全村人都眼红的事。长年在外面跑外,让陈四爷手中有了些积蓄,一次跑外回来,陈四爷的马车上多了一辆自行车。陈四爷骑着自行车,在村里绕来绕去,在去哪都是步行的年代,突然有这样新奇东西,一下子将村民向往外界的心思打开了。村里有几个青年,为了能有这样一辆自行车,都争抢着要和陈四爷跑外。

陈四爷本就是个热心肠,有求必定不拒。带着一帮小青年,周围各县奔波不停,直到现在,老人们聊起往事,还有人兴奋那时看到海时的震憾,看到嘟嘟作响的老爷车,转不回头的目光。

以后的日子里,自行车成了陈四爷的交通工具,陈四奶奶曾抱怨过他,说他的屁股除了在炕上坐,就是在自行车的车座上。哪那么多的事,一天到晚疯跑,连上个厕所都要骑着去。这也难怪,厕所在院子的最南端,二三十米远啊。

陈四爷的自行车成了他的腿。当然,自行车也被陈四爷用尽极致,驮东西是肯定。不过,陈四爷驮的东西,往往是与众不同的,有谁看见一辆小小的自行车,驮着两根碗口粗的檩条,又谁有这么大力气,可以掌控架着四米长木檩的自行车,还是两根。也许,全村人都办不到。但是,陈四爷就办到了,陈四爷家盖房子用的檩条,全是陈四爷用自行车从几十里外驮回家的。

那一年,陈四爷五十五岁。

陈四爷可能是年轻时太能干,有些伤力了,到五十几岁,腿就开始疼。不能走太多路,只好借助自行车的力量,才让他能不受约束的干自已想干的事。

自行车一度成了陈四爷的招牌。为什么说陈四爷的自行车是他的招牌,这要说说自行车后面右侧挂着的铁筐,这个铁筐可是有年份了,比他的自行车还要老。以前铁筐挂在陈四爷一辆大铁管的自行车上,那辆车在陈四爷六十岁时,寿终正寝,后来有了现在这辆永久二八自行车,铁筐自然也就被安家在这里,似乎从装上那天开始,铁筐就从没拿下过,所以,只要有人远远看见挂着铁筐的自行车,便知道,陈四爷来了,陈四爷在这儿。

村里人奇怪,也不向以前,驮些东西,陈四爷为什么还要挂着这个笨重的铁筐。

每当有人问起,陈四爷都是笑笑说:年轻时,每天都要驮东西,少不了这个,年岁大了,也习惯它在后面陪着,当然,由于年老腿脚不便,这个铁筐又像一个拐杖,有它在,自行车不会倒,人也就不会摔伤。

陈四爷这话说的倒是实情,有人真瞧见过他骑车过村西头一个水坑,由于没掌握好深浅,陈四爷没用太大劲踩车,结果,自行车倒下去那一刻,被铁筐稳稳地支住,陈四爷被悬在了车上。

陈四爷那辆老旧自行车,真成了他的老伙计,比陈四奶奶还要亲。

(五)

年轻时的陈四爷因为长期在外,不仅见过世面,遇上的事千奇百怪,练就他说话办事都很有度,也就让他在村子里慢慢有了些小小的影响。生产队时候,他被推选成小队队长,整天带着一群老娘们收拾田地。别看陈四爷曾经长期在外,但庄稼地里的活,哪样都没落下,生产队时,他挣的工分总是队里最多的。

每到年底分粮食的时候,别人家都要往里找饥荒,卢四爷家总是有节余的。这也得感谢陈四奶奶,陈四奶奶那一场病让她以后再也没有生育,最终膝下只有一女。这要比起一家家五六个讨饭吃的和尚头要强多了。另外,陈四爷还时不时的去外面奔波一回,嫌回些细粮,晚上夜深人静时,陈四奶奶偷偷地点着火。白天,是断不敢这样做的,大锅饭的年代,不允许有私粮。

也正是陈四爷活泛的头脑,村里又推举他管理村务的帐薄,成了乡村会计。陈四爷最辉煌的时候,是饥饿年代过后,当上了村书记,那时叫大队书记。村里也得益于陈四爷多年,改革开放前,他带着村里在土地上作文章,改革开放后,允许做生意,允许个人搞养殖了。陈四爷开始组织村里人做酱菜,虽然以失败告终,但养鸡这一项,让村里好多家成了养鸡专业户,陈庄一度成了养鸡基地,四邻八庄的都来陈庄取经。

渐渐地,陈四爷成了村里的领头人物,但也让他养成了自命不凡,独断专行的性格。人出现这样的缺点,往往会无意间给自已树立敌人。村里开始有人对抗陈四爷,后来,连村大队里都有人看他的热闹。陈四爷才不管这些,照样我行我素,依他的话说,听拉拉股叫,还不种地了呢。

不过,陈四爷也非粗莽善辈,原则上的错绝对不会去犯,小事情,无伤大雅的,马马虎虎过去,也不会能人深究。直到有一次,与他一同共事的村长是陈四爷侄子辈的人。逮住陈四爷芝麻大点的事,要开会批判,要否定陈四爷。陈四爷哪吃他那一套,以他多年的人生阅历,动用他三寸不烂之舌,说的那个村长侄子哑口无言,最后村长侄子觉得倒了面子,又争不过陈四爷,气急,拿起手中本夹子,砸向陈四爷,陈四爷看过来的本夹子,没有躲闪,待砸中后,顺势倒在了地上,一手捂着头,紧闭着眼晴,一声不吭,

众人一看,打坏了人,顾不上指责村长,七手八脚将陈四爷抬到炕上。村长侄子也傻眼了,不知怎么办才好。过了好半天,陈四爷才慢慢睁开眼晴,什么也没说,只让套辆马车,把他拉回家去。

回到家的陈四爷继续在炕上闭着睛晴,不说话。陈四奶奶不知道什么情况,吓的哇哇大哭。晚上村里的人都散去了,陈四奶奶还没止住哭声。陈四爷听着外面的动静,确定家里没有外人了,偷偷抬起头,冲着还在哭的陈四奶奶摆手,陈四奶奶此时已哭得喘不过气来,正大口大口地呼气。看见陈四爷并没有什么事,气得更说不出话来了,一口气没上来,背过去了。

这件事,让村长侄子再也不敢违背陈四爷,而陈四爷,在村里干部的嘘寒问暖下,那辆破自行车又出现在村街上,风风火火地跑着村里的闲事。

(六)

要说,当官,会上隐,这得信。陈四爷当了一辈子村官,老了老了,总爱管个闲事,也还总把自已当成村里的人物,认为他说啥话就得有人听才对。村里也曾让六十几岁的陈四爷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每天给上十块二十块的,陈四爷高兴,村领导也落个耳根清静。但是,现在的陈四爷已经近八十岁了,腿脚 越来越不灵便,就不再安排他干事。不过,闲下来的陈四爷,闷得慌,时不时找现在村里的书记,那些孙子辈的后生,要找个事干。那些后生们都怕陈四爷年岁大了,万一有人磕碰,这责任谁负,再说,外面谋事的女儿,女婿早就给村里打了招呼,不让给他安排事,所以,也就没人敢应。

大家伙都说:陈四爷,你这是为哪般呀,好好在家享享清福不好吗?干么喜欢干费力不讨好的事。

听了这些话的陈四爷,只是一味的笑。

陈四爷也知道女儿不让他干,也知道大家伙是考虑他的年岁大,但是,什么都阻挡不住那颗依然向官心,也许,在他心中,也不是官不官的问题。最后陈四爷这话都说出来了,如果为村里干事期间出现人身安全问题,后果自负。

终于,村里让七十九岁的陈四爷如愿以偿,让他去看管哪家往街上泼脏水,哪家往街上倒垃圾。

陈四爷像得到令牌一样,当天下午,便骑上他的老旧自行车,开始在街上转悠。嘿,还真不错,第一天上任,便逮住一个外姓侄子媳妇往街上泼脏水。陈四爷停下自行车,走进侄子院子。拿出当长辈的派头,把侄子媳妇批评了一翻,什么讲卫生,爱护环境,大道理讲了一通。

正在洗衣服的侄子媳妇本身就是村里有名的滚刀肉,哪听陈四爷的训,对着陈四爷就是一盆子脏水泼过来,口里骂骂咧咧:我就是泼了,管闲事,连你们老陈家的人都骂你,这么大岁数了,不哪好哪呆着去,在这现眼。

陈四爷知道,为什么说老陈家的人都骂他,这事出有因。去年,村里在村边坑里种上了些拳头粗的杨树,陈四爷每天溜弯,都会去那看上一遍,眼看着入秋了,树叶落的哗哗的,有时,陈四爷会扫上些树叶,驮回家里当柴烧。那天清晨,陈四爷出门比往常早,远远地,看见有几个人影,影影忽忽的,正从坑里往上爬。

陈四爷走近一看,是一个本家的孙子媳妇和两个侄子媳妇,正废力的从坑里往上拽一棵砍掉的杨树。陈四爷急了眼,喝斥她们,好好的杨树,砍了多可惜,村里的东西,是集体的,弄你们家去算哪门子道理。

本家的小辈,都不太敢惹陈四爷,几个人极不情愿的丢下树,嘴里虽不敢说些脏话,但心里,着实的把陈四爷骂了个痛快,晚上的时候,村里就传开了陈四爷管闲事,找骂。

不过,陈四爷挨了骂,并不觉得掉了面子,从那以后,大坑那条路成了陈四爷必经的路线,看见有人砍树当柴火用的人,依然是当面训斥,还上报给村里。人还是要脸皮的,为了点柴,闹得全村人都知道,尤其是陈四爷通着很多人说砍树是绝子绝孙的事,哪家也不想让自家绝子绝孙不是,慢慢地,也就没有人去盗砍树木了。

看管村里人不往外泼脏水,一样是找骂的事,其实村里当官的都知道,所以没人愿意去管,正好陈四爷闯进来,当然就把“好事”给他了,反正他不怕得罪人,伤人的事他干的最多。

从年轻到现在,村里人有几个不让他得罪,那年,为了分地打地界,多少人都骂当时是村书记的陈四爷,因为没有一个人能从陈四爷的尺上多分一寸地。盖房子占地的,骂过陈四爷,也乖乖地让出土地。

人都让陈四爷得罪了,陈四爷却从来不觉,因为他认为自已做的是对的,别人也应该有他这样的觉悟,就事论事,不掺与个人恩怨。

糟到泼脏水侄媳妇的骂,一样没有影响陈四爷继续巡街。陈四爷骑着自行车又转到另一个街上。虽然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没烧起来,心里也有些窝火,但是,骑在车上的陈四爷,眼晴却不时的往左右看着,随时准备制止,那些倒垃圾的,倒脏水的不自觉的人。

(七)

村里人明里暗里在骂陈四爷多管闲事的时候,有的人,却离不开陈四爷。哪家出现不孝子了,定会找到陈四爷,让其为家里解忧。而陈四爷也定会尽全力,为那些与自己年纪相仿的老兄弟、老姐妹,从小辈手里讨得几块养老的钱。当然,这又会生出几个冤家,有些个人见了陈四爷的面都是爱搭不理的。爱理不理,陈四爷从不计较,不理,也死不了人,活得比他们还踏实。

那些村子里的老人儿们,过的什么样的日子,陈四爷最清楚。

他这辈子没受过穷,他也曾努力让乡人都富起来,但是,直到现在,陈四爷都不明白,那时候他带动全村人搞养殖,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老年人,没有存下养老的钱。

可能陈四爷岁数大,忘记了。他的一个独生女嫁了就省心了,可别的人家,哪家不是三五个光头小子,吃喝是小事,结婚生子是大事。一个儿子一层房子,就像剥了层皮,三五个下来,就剩拆骨头了。

陈四爷也很可怜那些为儿女奔波一辈子的老街坊邻居,临了,儿子们都挑家过日子,剩一个或两个守在小黑屋,数着日子活着。偶尔他会回到老街里,看几眼那些己经出不了屋子的老邻居,说说话,聊聊天,有时还会带些家里蒸的肉包子,只能如此。

其实,陈四爷此时的价值可不只体现在管树木,管卫生和这些老人身上,村里人遇到大事时,还是首先想到陈四爷。有一年村里的一个后生出车祸,失去了双腿。车主是个有钱人,却想赖帐。后生家里什么法都想到了,人家就两字:没钱。

最后,后生家里想到陈四爷,便委托陈四爷去讨赔偿。陈四爷骑着他的破自行车跑了几次城里,终于,事情有了眉目,那个车主居然愿意出高出事先商量好的赔偿款。

村里人都知道,陈四爷能说会道,但没想到会将事情办的这么完美。都追着问陈四爷,用什么办法让车主出钱的。

陈四爷当然很兴奋村里人又都高看他了,故也忍不住将过程,不厌其烦的向大家一遍遍讲述,像说书一样。

陈四爷说,人都是有良心的,他只是一遍遍将事故家里人的状况向车主讲,家里的孩子还小,家里多了残废的人,让一家都跟着残了,生活残了,人生残了,说的入情入理,也不胡搅蛮缠。最后,车主真是架不住陈四爷那个嘴,也就不坚持他的理由。但是,转折点不在这,是一次在讨要钱时,陈四爷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为那个车主劝走一个因工作矛盾生事的人。从那开始,车主对陈四爷的态度来了大转变,并对他细如发丝的言谈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个人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好多天,送也送不走,留也留不得,总算了了他的一个烦心事。

慢慢的,车主和陈四爷开始聊地不亦乐乎,天南海北的,过去的,现在的。听说陈四爷是年轻时是跑外的,一下子便多了一层共同语,车主小时候也跟着一个老人跑外,有了向外的心,也成就了他现在的事业。

两人越说越投机,最后,陈四爷再谈车祸补偿的事,车主一口答应没问题,还多给出装假肢的钱。

这个段子好长时间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消遣,也着实让陈四爷在村里火了一把。这次,那些骂陈四爷管闲事的人,都不说话了。

管闲事,仿佛成了陈四爷的代名词。只要有费力不讨好的事,就会想到陈四爷,只要有解决不了的事,也会想到陈四爷。而蹒跚着腿脚,晃晃悠悠骑着老自行车的陈四爷,不仅乐于为闲事奔波,也甘于被别人误解、咒骂。

老不死的,老而不死,是陈四爷经常自嘲的心里。

(八)

没有闲事可管的时候,陈四爷便骑上他的自行车,顶着花白的,已没有几根头发的光头,在田野的小路上,开始又一天的周游。

看看青,看看草,看看蓝天,看看自家的土地。冬天走了,春天快来了,风都有些柔和了,头上不带帽子,也不觉得冷。

陈四爷远远地望着淡蓝的天,春天真的是个好季节,田里,已经有野菜冒出了头。

陈四爷想起陈四奶奶,陈四奶奶最爱采野菜,春天第一场雨过后,苦菜和荠菜成了光秃秃田地的主宰,陈四奶奶就会挎着小篮子,放一把小铲子,天不亮就会光顾空无一人的田野。有时,陈四爷会骑自行车在前面,陈四奶奶已经有些年份不再坐陈四爷的自行车了,尽管她有时很想再坐一回,享受一下年轻时飞扬的心情。陈四奶奶大陈四爷三岁,八十二岁的老婆婆了,腿脚却比陈四爷灵便很多,下地采个野菜,在家伺候个鸡鸭,都是简单的小事。

陈四爷想,今年要陪着老太婆采野菜,多采些,吃不完,送城里给闺女们些,再分给街坊四邻的年轻人些,那些年轻人,哪有闲情来采野菜,即使有时间,也要把仅有的时间放到打牌娱乐上。

说到打牌,陈四爷此时一定会昂起头,一付不可一世的样子。陈四爷打牌的年头应该是伴随他一生的,从跟爹在牌场混,后来,生活闲时,打牌成了他唯的一爱好。还好,陈四爷比他爹玩儿得要好,没有输房子,也没有输地,关键是,陈四爷还是有一定的自制力。家庭没有因为他的好赌毁于一旦,但是,他好赌的名声伴着他的一生,从没有衰过。

直到现在,陈四爷不再赌,却依然要每天打几圈麻将,打几付牌,日子才会觉得过得顺畅。

闺女总劝说不要在去打牌,有个闪失就完了。陈四爷清楚,年岁大,万一在人家有个闪失,不是给人家添堵吗,不去了,真得是不去了,手痒的时候,就出来溜溜。陈四爷心里想着,突然觉得自已真是老了,心态变了。这要是以前,谁的话他会听,总是一意孤行的。

听话,外孙女们来总是让他听话,他得听话,因为,这世界不再是他的世界。如今,他只是生活在生命边缘的老人,日新月异的潮流在他眼里,像是那个灰色年代,突然飘过一袭红裙子,让人目光一亮,却心生畏惧。跟不上了,也不去跟,好好过自已的日子,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不给小辈们添麻烦,才是最好的。

第4篇

惊蛰过后,就开始忙了,要犁春地,种烟、种辣椒。商羊种了二十多亩地,除已经种上麦子和油菜外,光春地还有十几亩,今年打算烟叶、辣椒、花生和玉米都要种一些。

可现在商羊熬煎的不是种庄稼,是盖房子的事。他扳着指头算了算时间,农活一忙起来,他的工程就要停工,待到农忙后就进入雨季,盖房子就很麻烦。

现在,他要抓紧赶工期,在春忙前把地基筑好,墙起码要砌一米来高,这样,才能赶在年底前把房子造好。

早上,商羊早早就赶到工地,却感觉有些不对劲:挖镢和瓦刀咋也找不着。仔细看,连堆在地上的部分砖头、钢筋都没了影。还有一些东西被弄得乱七八糟,像水泥袋子被划开了,水泥撒得满地都是,有些袋子上还被泼了水。很明显,工地上的东西被人偷了,看样子是装在拉车上拉走的,地上还留着拉车碾压的车辙。商羊顺着车辙往前找,但到了大道上就啥也看不到了。

商羊站在路上,想着村里谁会干这样的事,一个个在脑子里过电影似的过了一遍,似乎谁都会。商羊想得脑子疼,也没把这案子给想出来。想着去报案,可想想,放下了。

商羊不得不重新去买砖头、水泥和钢筋,花了一千多元。晚上,商羊就把床搬到工地上。

一千多元钱的东西,实在不是个小数目,商羊有些心疼,一边干活一边就忍不住想,到底是谁做的,把水泥袋子泼上水,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偷盗了,明显是在报复他,可谁和他商羊有这么大的仇恨。商羊想着不由停下手,就注意到那个明显的车辙。商羊的脑子呼啦一闪,现在村民都用上了“螳螂头”(摩托车),拉车都成文物了,只有少数几家还在用拉车。商羊把几个有拉车的人家摸排了一遍,注意力就集中到一个人身上,没错,就是他。

商羊正高兴着,却看见马拐子从村东边一拉一拉跑过来,边跑边喊,商代表,村委主任让你去开会。

商代表没有应声,马拐子跑到商羊的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真的,马主任让你去开会。

商羊说,开啥会?

马拐子说,镇长来了,检查烟叶种植,顺便了解一些情况,你是村民代表,镇长专门点了你的名。

镇长点名有请,还是首例。商羊拍拍手上的灰,披上衣服,跟在马拐子后面,去了村部。

村部就设在马甫仁家里。镇长余为民坐在马甫仁家宽大的沙发上,边上坐着副镇长和秘书,还有仙女村的大小干部。张蚂蚱坐在最边上,张蚂蚱现在是村委主任助理兼治保主任,是马甫仁一手提起来的,听说还要被委以重任。张蚂蚱就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得非常紧。马甫仁正在跟余镇长说什么事,仿佛挺好笑的,逗得余镇长一个劲地笑。看见商羊进来,镇长就止住笑,坐直身子,顺手把脖子上的领带拉了一下。

余镇长深深看了一眼商羊,目光里似乎有些说不出的东西,让商羊很不自在。

余镇长说了几句开场白后,马甫仁开始汇报工作,玉米种多少,花生种多少,烟叶种多少等。马甫仁嘴里跟拌面疙瘩似的,东拉西扯说了一通,才把这几个简单的数字说完。余镇长很高兴,夸奖马主任的工作做得好、做得细,说,如果吴镇所有的村委主任都能像马甫仁这样干工作,他余为民就可以放心去干几件招商引资的大事了。

说到招商引资的事,余镇长问起仙女村建洗煤厂的事。马甫仁就住了口,把目光看向商羊。

余镇长说,怎么回事?

马甫仁吞吞吐吐,一个劲地看商羊。商羊就有些生气,对马甫仁说,你看啥?

马甫仁说,还不是在你这儿出了问题,不就缺你那一瓣章吗?

余镇长大幅度摆摆手,对马甫仁说,到底是咋回事?说清楚点。

马甫仁就把事情经过拣对商羊不利的说了一通。说主要是商羊不同意对外承包东山和附近的地,合同还没有签,引资处于停顿状态,添油加醋了一番。商羊听出来了,马甫仁的意思就是,这个事弄不成就是商羊不同意,商羊把持着村里的那瓣章当成他自己的私有财产了。

商羊脸有些红,因生气说话有些结巴,他说,马甫仁你不要胡说八道!

马甫仁说,我咋是胡说,问问在座的村干部,看是不是胡说?如果同意摁章,这洗煤厂早就建成了。

余镇长有些不高兴了,对马甫仁说,你们吵吵什么。然后转向商羊,说,这公章为啥没有盖?

商羊喘着气说,部分村民不同意,那片地早分给各家各户,退耕还林都种上了枣树和果树,现在都挂果了,承包人给出的赔偿太低,一亩地才几十元钱。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污染,洗煤厂建在仙女村的上风口,大风一吹,煤灰飘过来,脏得不能住人。

余镇长说,有这么严重?是你的想法还是村民的想法?

商羊说,是我的想法,也是部分村民的想法。

就是你说的那些个原因?余镇长有些生气了,挥舞着手说,你知道你们在干啥?你们在让机会白白从身边溜掉。别的地方,上外面找项目,找资金,跑疯了都找不回来,可你们倒好,人家外商送上门来,上千万元的资金,你们却不要,你们这工作是咋干的?村委会是干啥的?说好听点,叫不负责任;说严重点,是在犯罪,是对你们自己犯罪!是对仙女村犯罪!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要有大局意识,要有牺牲精神,可你们都做些什么?这样好的项目你们竟然拒之门外,你说你们是不是在犯罪?

说到这里,余镇长把目光转向了商羊,说,你们村实行村民代表制,让村民代表介入村委会工作,但你们要切实记住一条,要民主,也要统一。尤其是不能把村里给村民代表的权利,当作自己的权利肆意使用,为自己谋私利,或和村委会对着干,这都是不允许的。如果真要这样,我们就没必要设这个村民代表了。

屋里的人都把目光投向商羊,商羊的脸涨得通红,毛孔也一个个张开来,热气呼呼地从嘴巴里面往外冒。他想对余镇长说点啥,可一时竟啥也说不出来,只是牛一样喘着粗气。

余镇长又跟马甫仁他们说些啥,他一句话也没听清楚,脑袋像是被重锤敲了,嗡嗡直响。

直到有人拉他,才发现屋里早已没了人。拉他的是马拐子。马拐子说,马主任让我喊你去吃饭呢。

商羊抬头看,余镇长他们已经走出很远,马甫仁跟在边上,跟个螃蟹似的指手画脚说些什么。商羊知道他们是去帝王酒家,村里来了贵重客人都在帝王酒家招待。

走吧,不能让人家领导等咱们。马拐子的脸上浸出油光,因为能跟着领导吃一顿,眉眼里都堆出了幸福和快活。

商羊站起身,跟着马拐子出了院门,可他却往另一个街道走去。马拐子都快走到了,才发现把人给带丢了。马拐子要回身去找,却被马甫仁拦住说,爱来不来,反正咱话说到了,他不来是他的事。

马拐子有些忧虑地说,票要签字盖章的呵!

马甫仁瞪马拐子一眼,不要跟我提章不章的,我就不信他连招待镇长的单子都不签,真惹我恼了,我重新去刻块章,让他拿着那一瓣章显摆去。

马拐子急忙说,那可不行,这都是村里定下的规矩,新刻的章没啥用的。

余镇长看他们唧唧咕咕的,就说,你们在说些啥,那个商代表呢?

马甫仁说,那是个死脑壳,来了只会给领导添烦,还是我们吃吧。

余镇长哦了一声,说,那个商代表好像挺有意思的,我听说他一个人在盖房子,他为什么不找人帮忙?

马甫仁说,还不是他人缘差,弄得人们都不愿意帮他的忙,才不得已自己去盖房子的。

余镇长说,是吗?如果是这样,那就值得考虑了,咱们设村民代表,是要让他代表村民说话的,如果他的人缘这么差,还咋替村民说话,那就该考虑换人了。

第5篇

趣事:小李叔

记得刚到村里工作的时候,万事开头难,风土、民情、工作、条例……什么都不懂,为了尽快熟悉工作,难免要经常打电话问村干部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每次打电话过去,除了对方要开会不方便讲电话之外,大家每次都会对我的问题耐心地给予解答。后来,细心的原支部书记古顶发现我的电话卡是大众卡,而村干部的卡都是包月的全球通。我打电话给他们要收费,而他们打电话给我则免费。那天,村干部特意召开会议,一致决定,我如果有事要打电话给村干部,响一下对方的手机后就可以直接挂了,对方看到我的手机号码会打回给我。他们知道我们当村官也不容易,刚毕业,工资也不高,能节省一点就一点。从那以后,我打电话给村干部用的都是“暗号”,村干部一看就会立即回电话给我。

成为了投票笔——今年春天,村里最重要的工作可以说是围绕着村两委的选举而展开。每个拥有选举权的村民都要写下自己心中的侯选人的名字,投下属于自己神圣的一票。村里有部分老党员、老群众从来没读过书,写字对于他们来说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为了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很多那些不会写字的村民,就单点要我替他在选票上写下名字。因为他们觉得,我是组织上派下来的人,有文化,能信任。我庄重地接过对方交给我的笔,按对方所说,认认真真地写下每一个名字。

大学生村官也当大叔——在村干部和群众面前,我年纪轻,阅历少,各方面的经验都不足,所以我跟大家说直呼我的名字,叫我“小李”就行,这样我也感觉听起来亲切一些,村民也觉得叫“小李”比叫名字顺口,所以现在很多人知道自己村里有个大学生村官叫“小李”而不知道我的名字。经过一段时间后,可能由于我的工作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一些村民在叫我的时候叫“小李叔”。开始我没在意,以为只是一时的口误,后来发现每次都是这样喊我,本来他们辈份就比我大,又还叫我“叔”,多少听得我有些别扭,搞得我有次特意找他们,要他们纠正过来,强烈要求去掉那个“叔”字。没想到他们说,他们喜欢这样称呼我,而且已经叫习惯了,改不了口了。其实我心里知道,他们是按当地的风俗以自己小孩的口吻来称呼我,以此来表示一种礼貌和客气。

苦事:抗旱

2011年春,梅州市遭遇特大干旱,农民的早稻种植受到严重影响。作为村干部,当我们看到一天比一天干涸的庄稼和村民们无助的神情时,心里也非常着急。于是,我所在的梅江区城北镇上村掀起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抗干旱。

考虑到有些村民的田急需用水来翻地,而且一旦错过时节,可能就意味着歉收。4月6日,驻村领导和我们村干部头顶烈日,特意前往本村的三桐眼水库,与水库管理员协商次日把水放到最低水位。虽然暂时解决了燃眉之急,但是,如果不下雨,问题还是得不到根本解决。

4月下旬,一直盼望下雨的村干部在苦等无果后按捺不住了,在镇干部的领导下,在多处寻找水源之后,4月25日,我们村干部来到杨文村的水电站,决定从该处的小溪流里抽水到流向上村的灌溉圳道。确定好方案后,我和村干部第二天一早就来到商店购买水管等相关器材。由于没有经验,光是购买器材就来回跑了三四趟,中午匆匆吃了个工作餐之后,又马不停蹄地投入到抽水的工作中。待架好电线、接好水管,准备抽水的时候,却有一台抽水机无法运转;另一台因为功率不够,水抽不上去;最后一台由于功率大,水管接驳处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水压而破裂。工作一度处于停滞状态,到了傍晚时分,什么都准备好了,而且费了这么大力气,最后却没抽上水来,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后来,村书记决定购买两台抽水机回来,今晚一定要把水抽上来,因为村民们已经等不及了。时间就是命令。从早忙到晚,一直没休息的我再一次跟随书记去商店里,购买合适的抽水机。

晚上8点时分,我们把抽水机载进来,大家又一次投入战斗。安开关、接电线、装水管、清淤塞……在那个只能靠手电筒照明,蚊叮虫咬的地方,大家来不及填饱早已唱空城计的肚子,每个人都紧张有序、忙而不乱地工作着。苦心人,天不负,9点半左右的时候,水终于抽上了圳道。

那晚,我吃过晚饭,洗完澡,在村里住下的时候,躺在床上,细数了一下手臂上被蚊子叮咬后留下的 “纪念品”,足足有18个。尽管这样,那晚却是4月份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

美事:兔贩子

作为大学生村官,自己所在的梅江区城北镇上村的脱贫致富问题一致困扰着我,特别是贫困户所饲养的新西兰良种兔,我一直在思考着如何可以卖上更好的价钱。

6月上旬,受梅州电台的邀请,我参加了《最近比较烦》的节目录制。当主持人琼姐问及我最近比较烦的事情是什么时,我说出了自己在下一步工作中为村里的兔子犯愁的事情。没想到琼姐很给力,现场就对着话筒向正在收听广播的听众朋友说,如果你愿意帮这位村官小李的忙,可以在节目之后拔打他的电话号码……

当时我心里很高兴,没想到主持人琼姐这么支持我。但回来的路心里就凉了一大截,因为自己心里清楚,这年头收听广播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收听刚才节目的人就更少,而收听到以后,想买自己村兔子的人就更不敢想了。

事后,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又继续投入到村里的工作中去。6月下旬的一天,我手机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打错了的。接听之后,对方首先就问我是不是上村的大学生村官小李。我“嗯”了一下对方继续道,她是来自兴宁的曾姨,前两个星期在广播上听说我们村里有兔子卖,而且是新西兰良种兔,她跟老伴商量了以后,想购买6母2公共8只种兔来饲养,今天想问我们村的兔子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有没有这样的兔子卖。

听完对方的讲话,自己心里很是高兴。我赶忙向对方说了一下自己村养兔的基本情况和新西兰良种兔的特点,这么一说,对方表示出了更大的兴趣。此后的连续几天,我一直在村干部与兴宁曾姨之间忙于打电话沟通并乐此不疲,目的就是尽可能地搓合这件事。不出意料,最后曾姨决定7月初来梅城到我们村里购买8只兔子。考虑到她对梅城道路不熟,我主动提出了免费做车夫,负责她下车站后的往返接送工作。

第6篇

与其说是开封城永远屹立,不如说是有一种“开封精神”永远不灭。在这片厚重的土地上,有一种来自渊远历史的阳刚之气;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有一种不离不弃、无所畏惧的精神头儿。所有这一切,构成了开封精神的内核,从而使当代的开封人敢于迎难而上,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再创现代化的辉煌。

很久以前,我就想探寻这种“开封精神”的源头,然而一直未能如愿。幸运的是,这一次采访,我结识了河南省通许县(隶属开封市)电教中心主任李新义。通过几天的交往,我觉得,从他身上,我与“开封精神”有了一次偶然的邂逅。

“海量”的秘密

在通许县的一些农村党员干部眼里,李新义是条好汉,因为他酒量如海。

在最初的远程教育网点建设工作中,通许县电教中心可谓困难重重。老百姓不知道啥叫远程教育,也不明白它有什么作用,对这事儿不热心。特别是有些村干部一听,还要在村部设个活动室,更不积极了。一挡二推三蘑菇,远程教育设备就是进不了村。电教中心的同志急了,提议让部里的领导出面解决这个事情。李新义说:“一点小困难就去找领导,要我们干什么?我们是电教中心,网点建好了我们还要和基层继续打交道,这事必须我们自己来解决。”

于是,李新义带着电教中心的同志,一个村一个村地“扫荡”,耐心地宣传远教,说服村干部。开封有深厚的酒文化,尤其在农村,办个事情,通常酒桌上拍板。村干部请电教中心的人吃饭,酒酣耳热的时候,把杯子倒满,说:“你们说该办这个事情,咱就办这个事情。但得表示一下吧。”李新义毫不含糊,拿起来就干掉。村干部们轮流来敬酒,他都是酒到杯干。村干部服气了,当场就把建远教站点的场地给定好。那段时间,李新义就是这么一个村一个村地喝了下去,在酒桌上把各村的建点难题给解决了。由此关于他“海量”的传闻也不胫而走。

知道他能喝,一次晚饭时,我给他倒上一大杯,催他干了。他十分尴尬,透露了一个秘密。其实,他酒量并不好。我奇怪地问:“那些村干部都说你很好汉啊。”他的脸顿时黑里透红,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好汉。其实,我那段时间靠的是解酒药。”说完,我们都笑了。

虽然知道了海量的真相,虽然李新义不断说他不是好汉,但看着他敦厚的样子,想着他一个村一个村去“占领”的艰苦,我觉得,他是条好汉子,开封汉子。

“村霸”的“对手”

安装的阻力不仅来自于村干部,有些落后的村,也有“村霸”阻挠。所谓“村霸”,不是什么地痞无赖,也是老百姓,不过他们在老百姓心目中威望很高,说句话,当地人都听。有些“村霸”对远程教育十分抵触,也不信任,其实他们也是出于好心,生怕以后这个新事物会消耗村里的财力物力。对这些人,李新义只好“各个击破”。他认真分析,把这些“村霸”分成几类:可以说服的、难以说服的和不可说服的。对可以说服的,他登门拜访,宣传远程教育,说明政府的支持政策;对难以说服的,他长期攻坚,先和对方交朋友,潜移默化;对不可说服的,他四处找关系,托对方的亲友进行说服。

有一次,他骑自行车跑了二十多里地,去拜访一个“村霸”。当时是天气最热的盛夏,气温高达零上41度,他赶到时已经汗出如浆。可“村霸”拒不见面,躲出去了。李新义一咬牙:今天见不到人我就不走了。他蹲在村霸的家门口等着,正午火辣辣的大太阳烘烤着他,李新义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放进烤炉的烧饼,浑身都在起泡。

从日正当中等到太阳西斜,“村霸”终于回来了。李新义迎上去,摘下眼镜打招呼。“村霸”一看吓了一跳:由于天气太热,李新义的眼镜架被晒得发烫,竟然在他的眼睛周围烙下了一个眼镜架的烙印。而李新义全神贯注,根本没有察觉。他顺手抹了一下脸颊滚落的汗水,那印子竟破了皮。

“村霸”被震撼了,感动了。他赶紧把李新义让进了屋里,听李新义细细给他讲解远程教育。末了他问李新义:“你下次再来就好了嘛,干吗一直等着啊?”李新义说:“这事拖不得。”“村霸”半晌无语,最后说:“我服你了,你把设备弄来,安装吧。”

深情的守望

2006年的夏天,李新义和电教中心的同事们每天都要扛着上百斤的设备跑几十里路,安装两个村子。通常是上午一个,下午一个。由于日程很紧,经常顾不上吃中午饭。李新义的身体渐渐有些吃不消,同事们劝他休息一下,但他给自己定了个目标,要力争在年底使全县远程教育网点覆盖率达到80%。

然而,李新义遇到的困难真的不小,不仅仅是农村一些思想落后的同志的阻挠,还有他自己的麻烦。

李新义的妻子在郑州上班,工作很不错。他的儿子也被妻子接去上学,家里只剩李新义一个人,犹如一个结了婚的“单身汉”。每天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还要自己一个人做饭。吃饭的时候看着那张大饭桌,李新义就觉得这房子很空,自己的心里也空荡荡的。有时候干脆就不做饭了,在外面胡乱对付一口。本来,一到周末,他就要赶到郑州和妻儿团聚。但那段时间,下了班累得根本不想动,周末也要加班去做安装,一连几个月,他都没见过妻子和儿子。

他给儿子买了双童鞋,托人捎到郑州去。随即接到了妻子的电话:“你儿子都长高一大截了,你买的鞋小了好几号。儿子好久没见过你了,都想不起你长什么样了。你说你忙个什么劲儿?想办法调到郑州来吧。”李新义满口答应着,可是一晃两三年过去了,他依然在开封大地上奔波着,忙这忙那。他说:“我觉得这里没我不行,所以我就一直干下去。”

其实,这个世界没有谁都照样,世界依然是世界。然而,大写的人确实认为没有自己是不行的,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一直执著前行,撑起这个世界的脊梁。

在那年初秋的一天,李新义赶在一个上午完成两个村的安装任务后,终于倒在了路上,原因是严重中暑和热伤风。看着躺在床上的他,同事们心里难受坏了。同事说要通知他妻子回来看他,他说:“不要了。她也有自己的工作,没大事儿的话就别请假离岗了。”至今,妻子都不知道他中暑的事。

第7篇

村长说。张三。过些日子你老婆得上镇卫生院做结扎手术。否则。罚你三万块!

天刚擦黑,张三就牵着头半大母猪推开了村长家的门。村长最喜欢母猪。他家后院还有不少这样的母猪。

村长将张三牵来的半大母猪放到了后院,这才回到前院跟张三说话:张三。听咱村妇联主任说你那熊老婆有妇科病。不适合做手术。明儿我到镇上跟计生办主任说说。这手术就别再做了……

张三千恩万谢出了村长家。可心里不甚踏实:这么大的事儿。一头小母猪就能顶用?

养猪大户李四要扩大养殖规模。可村长就是不给他批地。这天。李四又找到村长,村长就把他领到了后院。

我也想办个养猪场。专门出售怀有肚子带崽的母猪。你看行不行。乡亲们没少帮我。这头是大憨家(送的)。那头二狗家。那头白的铁蛋家。这头最小的是张三家……你说急人不急人。找了几次种猪。张三家就是怀不上!

在农村。说某某家。是某某媳妇的意思。可在村长嘴里竟成了他那群母猪的名字。好在张三没听见村长这话。要是听了非误会不可。

村长又说。李四。我还真有件事麻烦你。你猪场里种猪不少。若能找到一头能让“张三家”怀上的种猪。至于批地的事儿。好商量!

只要能给我批地。送他两头种猪都成!想到这里。李四满口答应道:这事儿好办。我猪场光有种猪二三十头。就不信没个能让“张三家”怀上的!不光能让“张三家”怀上。种猪也送给您了――村长的这种叫法。李四适应得挺快。

打了包票的李四回家后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毕竟给母猪“配种”那事儿。不是自己说了能算的。老婆给李四献计:为保险。还是从咱那群种猪里精心挑选一头吧――村长批的那地对咱这猪场太重要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四就蹲在种猪圈里寻摸上了――这头过于肥胖。那头腿儿有点短。那头白花后腚太平。那头长毛样子太傻……

直到老婆来猪场给李四送早饭的时候。他硬没相中一头像样的种猪。

还没选出来村长(要的种猪)?也真是奇了。李四老婆称呼猪的思路跟村长的思路一模一样。

没有。奶奶的。选个“村长”竟这么难!

要不。咱也来个海选。谁获胜。咱就让它当“村长”。

老婆一番话。让李四拨云雾而见青天。

对!模样得耐看、跑得要快、能讨母猪喜爱……李四一连说出十几项选拔标准。

紧张的选拔开始了。李四负责测评。老婆负责记录。那个认真劲儿丝毫不亚于世界顶级赛事。

选拔期间。李四不时地热情鼓舞着他的这些种猪们:男子汉们。你们要好好比赛。谁若赢了。谁就是咱“村长”!

经过三天极其紧张的选拔。成绩终于出来了:大黑、二白、三花并列第一。这可愁坏了李四。

老婆又来支招:把选拔结果告知村长。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村长一听就乐了:让俺家“张三家”过去。看谁能让它怀上!

四头猪放到同一猪圈里。公猪们却一声不响。按兵不动。母猪也显得无比矜持。任凭李四在旁边怎样牵线拉桥。双方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看看这头。看看那头。李四那个着急。他强装笑脸对种猪们说:村长说了。谁能让“张三家”怀上。谁就是“村长”!

第8篇

邢硕说,走得越远,越觉得对于自己生活的土地缺乏足够的了解。每一次深山远足,在地图上留下印记,在相机里留下影像,也细润地涤荡着他的心灵。美景并不遥远,它可以是远方的山川大河,也可以是身边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

“在地图上找感觉”

邢硕喜欢旅游,爱好摄影,享受在路上的感觉。

2015年秋天,河北省合并13387个村庄的新闻,给了邢硕灵感。“很多村庄都是在太行山深处,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们决定去看一看。”邢硕说,“太行山区是很有历史文化背景的,风景也好,很多人都不知道身边的风景,盲目地寻求远方。”

从另一个角度说,邢硕一直觉得心里有所亏欠――他把太多时间用在了外地的风景,而身边的景色,他还远没有看完。于是,他决定和朋友一起,去寻找身边的美景,用相机把景色带回来,介绍给更多的人。

在谷歌地图上,邢硕看到了太行山深处零散的村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选择,就是凭感觉选择。”

几个月下来,邢硕和朋友们的旅程进行了近10次,他们的足迹遍布石家庄、保定和张家口。从南到北,他们用双脚丈量着太行山村的点点滴滴。

只有4口人的山村

北方的冬天有些灰霾,尤其是对于石家庄来说。2015年12月的一天,天未亮时,邢硕和朋友们已经开车出发,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西北方的平山县北冶乡平沟村。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在半山无法继续,余下的路程只能靠徒步。“那里可不像人们常去的那种景区,硬件设施都是准备好的,因为人口很少,路都很难走。”四处是荆棘和枯枝,加上积雪未化,一行人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平沟村。

一路上的风景,已经足够让邢硕赞叹。从阴霾到晴空,从灰蒙到蓝天,巍峨的太行山透出一分清秀。“满山的柿子挂在山头,都成了喜鹊的食物。村子坐东朝西,石头房子,非常漂亮的建筑。”邢硕在游记中如此写道。

平沟村村口有一个水窖,泛着蓝色的波光。邢硕看到一位80多岁的老人从村里走出,他拿着农具,将深埋在地下的胡萝卜刨出,准备饭食。

老人说,这里很少有外人来。没有公路,没有自来水,甚至没有手机信号。让邢硕有些惊讶的是,这个村子目前只有两户4口人。“他们养着鸡鸭,用着最传统的炉具,烧柴火。”

不变的大山,永远的家乡

远处的山间有梯田,漫山积雪,以及太行山无法言说的威严……种种这些,让邢硕觉得颇有收获。两个月下来,在平山东沟村、麻河清村,在灵寿芦芽沟,在阜平长梁沟,都留下邢硕和他朋友们的足迹。

他们甚至是这些村庄的第一批“游客”。“看到那些老的房子,哪怕是土坯的,也会有一些细节值得我们看,比如那些做工精妙的门窗。”邢硕说,“值得一去,去看看风景,听听故事,太行山毕竟有厚重的文化底蕴。”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太行村庄,就是邢硕心中的世外桃源。“城市里的生活太喧闹,甚至我们假日去的景区都太喧闹,这里是真的静谧,让我们回归大自然,哪怕并不是完美的风光。”

第9篇

当不上县干部的村干部

吴仁宝老书记走了,万众瞩目。他曾是地道的村干部,也曾是位县干部。那个年代,从村干部做到县干部、市干部、省干部,甚至国家干部的,还能数出不少。

忽然想起,有两位村干部曾不约而同对我说过:“现在呀,村干部怎么做都做不到县干部了!”他们分别在江苏省和河南省,相隔千里。他们数叨的证据也一样:普通人当县干部起码要有两个硬件:本科以上文凭、35岁以下。而村干部要当上县干部,还要三农业绩突出。这就形成了一个迷魂阵:哪一个有突出业绩的村干部在35岁以下、受过大学教育?或者,哪一个35岁以下、有文凭的村干部有突出业绩?当县干部讲究这,讲究那,惟独不讲究对三农了解几分、对农民爱戴几分——“国家到底需要什么样的人来制定农村政策?”两位村干部感慨万分,言下之意是,文凭和年龄是制定政策的刚性支撑嘛!

可能孤陋寡闻吧,我确实没能找到当今村干部当上县干部的案例。我见过的村干部也有当公务员的,不过属于乡镇一级,多是副乡镇长,副科级待遇。这些村干部公务员的岗位还在村里。

还有一位村干部跟我说:“这么多年,我算是看出来了:我们村干部是干出来的,他们县级以上的干部是考出来的、培训出来的……两个体系不交叉,人当然也不会有交叉。”

大学生村官似乎可以弥补这三位村官的遗撼,他们有人已经当上了县干部,比没沾过泥土的白净公务员强多了。但是,这个群体也就三五年的农村经历

斗智斗勇的村干部

有几个村干部与上面斗智斗勇的事迹,至今难忘。

有一个旅游村,老祖宗给村民留下了挺有讲究的古庙祠堂、古树大院、古巷水系,这在当今旅游市场上宝贝得不得了。可是,有个古草药园却被当地政府某部门占用,好言相商,村里出钱购买药园,那部门愣不同意。中医文化是老祖宗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缺了这一块,老祖宗不得安宁,旅游村也不圆乎。英武的村书记决定出招。村集体先出钱分次购买园中几小块地,逐块恢复中草药种植,两年过来,只剩孤零零一座两层办公楼属于那部门了,公务员们伸胳膊屈腿都会碰着人家的地与药材,更悲催的是有煞风景。书记再去相商:“为你们在别处建一处办公楼,请搬过去吧。”“好!好!好!’,对方正等着呢!

耍大聪明的村干部

有许多村干部为村财乡管深深地苦恼着,有一位还气哼哼地带我到镇里去看专门管村财的办公室。他向我讨教:“有什么秘诀摆脱这‘紧箍咒’?”我是外行,只能安慰说:“你村再强大一些,他们就管不了啦——华士镇管不了华西村的财吧?”

另一位村干部悄悄告诉我:“我们挣钱,别人管钱,全国一刀切,你说谁能服气?你道我们怎样应对村财乡管?我们把所有的村资源划归组集体,当然,所有的收益都收归组集体了,乡里管不着组财吧。”泄露了这办法,算不算背叛了别人的信任呢?但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是三农全家人的事,想来他不会怪我吧。

耍小聪明是自愿的,耍大聪明是被逼的。还有一位村官说,有一天一位镇干部找他聊天,原来,镇政府想用村集体的一部分镇代管资金抵押贷款。这村干部好作难啊!不给吧,得罪了这些官员,今后来自上面的资金、资源受卡;给吧,多可怕呀——万一这一任官员离任,下一任官员肯定不认这账!可最后村干部还是同意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嘛!很长时间,他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受此煎熬,村干部不变聪明才怪呢。

农民真的只有能力挣钱、没有能力管钱吗?既非法律也非法规,为何村财乡管像一夜春风吹开的梨花,神速覆盖全国的村村寨寨?乡镇政府为何热心于费时费力费开支替村集体管钱?机构还不够臃肿吗?

“撒泼”的村干部

一个村庄紧邻国道,国道边有一个废弃工厂,闲置多年没人管,村两委合计可以借此干一番事业:一是建一个农特产流通合作社;二是以合作社的名义租赁或购买废弃工厂,建一个农特产交易市场。那一年春天,村书记跟我畅谈:“村民太支持这事了,铺位还在规划中,有一多半巳被他们预订了。明年你再来看,一个集中了南北特色农产品的交易市场就能挣钱了——这意义不小呀!农民只知道生产不行,流通才能挣大钱!尽管把你们北方的农特产介绍过来吧!”

第二年秋天,我去回访,村书记的英雄气概降到了冰点。他无奈地说:“让你见笑了,市场还没建起来——唉!我就纳闷了,那地闲着10年没人用,土地资源浪费上面不过问,我们农民花钱买过来做农贸市场就违法?今天这个部门来,明天那个部门来……”

有一天,公安部门突然传讯村党组织副书记。知道是为农贸市场建设的事,书记挺身而出,对副书记说:“你去住医院,我去应付!”他找了一根木棍,挑着铺盖卷,从容走进公安部门。那里的工作人员问:“你来干什么?”“我们的副书记被你们吓病住院了,我来替他担事!”工作人员说:“你走吧,不要你。”他说:“我就不走!我们错在哪了?你们不跟我说个子丑寅卯,就不走!我连铺盖都带来了!”工作人员劝到天黑才把他劝走。以后再没人传讯副书记。后来这书记还专程去找市长,市长表态支持村庄搞农特产流通。

又半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这村的农贸市场建好了没有?北方的农特产品流通过去没有?

说脏话的村干部

遇过好几位说脏话的村干部。显然,一开始与我面对面时,他们跟城里的企业家没两样,甚至有点政府官员的范儿,但遇到急事便绷不住了,脏话不受意念支配顺着舌尖就溜出来了。我的理解是,村庄经济发达之后,村干部便开始刻意改变那种祖传的习惯,文化成为他们口头禅、心头事,他们紧迫地要融入社会主流。但是,情急之下,另当别论。

有一位村干部,正在跟我说事,一个电话突然抢话。听了一小会儿,村书记对着电话大骂起来,随后“啪”地把电话摔到桌上,脏话脱口而出,主题是,有些人看不到他们填沟、封矿造的500亩良田,却只揪住给村民建房用的十来亩地不放!“你们倒是来看看呀!你们来过吗?”脏话过后,他愤愤然:“大不了我不干这书记了!”

这书记告诉我,电话是国土资源局打来的。一团愤怒的乌云裹挟着他往外走,他又呼唤着我,一起去看即将成为现代农业园区的500亩人造良田。探身俯视那沟,有10多米深吧。书记一门清地念叨着用了多少初械、多少人力、多少时间、多少工资一点一点填起来的良田!他们还借势在沟中建了小水库,浇灌这些耕地。为村民统一建造的楼房占用的十来亩耕地,书记也给我看了。

500:10,政策账我不懂怎么算,但经济账怎么算怎么对。国土局的人是该下来看一看,顺便总结总结,考虑考虑,能否制定一项地方政策:村庄要占用本村的10亩耕地,必须开发100亩甚至500亩良田,还不能破坏生态。

脏话自然不能盛行,做村干部也不会万事如意,但愿他们百事顺意。

下不了台的村干部

采访过几位明星村干部,80岁以上的高龄,精神一流,让人肃然起敬,但身体让人担心。我不忍心一直问下去,总是稍作停顿,让老人家歇一歇,整理一下思路。最后,我总是要问:“接班人培养好了吗?您已经做出了那么大贡献,他们忍心还让您这么受累?”老人家豁达回应:“培养好了,随时脱身,可是他们不让呀!”

谁们不让呢?我弄明白了,是上面不让。

一个地方成就一个明星村、明星村干部不容易,时间要花费数十年,资源要偏向一大半。明星闪烁,首先折射的是政绩,其次是提升地方知名度、美誉度的大品牌。他们还可能是代表国家、三农领域的旗帜。让他们下岗,谈何容易?这是一重原因。

明星村干部是一市一县的重要资源,省、市、县三级党委、政府一把手、二把手新上任,谁不先去拜访老人家?他们会关切地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呀?”答:“我个人不需要,我们村需要100万元资金投资一个新项目。”资金便来了——这不是实况报道,只是现场模拟,但脉络是一样的。这是另一重原因。

还有一种村干部也下不了台,他若下台,乡镇、县区等多层次干部便会着急上火,一个村庄就会大乱,他就是一道安全的堤坝。有一个村书记要升职到镇政府,村里乱将起来,堵路、标语,还要闹到市里,因为这书记主张引进的垃圾发电项目还没有启动,收集的垃圾却堆满了村庄,村民要他清理了垃圾再走,但成山的垃圾往哪里分散啊!项目确立科学与否不能乱评,牵扯到许多人是明摆的。当地有的村干部深谙此道地说:就不该让他离村,有的人不管功劳有多大,都要永远留在村里,一方安宁,多方安宁。

这是一种三农社会生态平衡。

“小气”的村干部

一位村书记向我倒苦水:总有一些镇干部,总是中午十一点到村里检查工作。上周吧,一位管计生的携一位管档案的镇干部又进村了,自然也要进酒店。村书记因谈一笔业务在一个包间待客,得知两位公务员就在隔壁包间,举杯过去敬酒。“没想到啊!两个客人,八个人作陪!我用余光扫了一下饭桌,好家伙1 3000元都说少了!我脸上笑着,心里却疼着、算着:3000元!这是纯利润哪!我们得卖300只鸡才能赚回来。300只鸡长大要养多少天、吃多少饲料、耗多少人工哪!”

未了,村书记问:“你说我小气吗?该花的钱,咱不说二话,可这钱该花吗?我就奇怪了,这年头还有人没饭吃吗?你有什么招,支一支?”

我说还真有。浙江省的一个村采用套餐制度待客:根据不同级别的客人,指定接待人员,在村里指定的酒店,套用不同价值的套餐,接待人员只需向酒店说明级别即可。根据我的估算,接待那两位科员,300元富富有余。

村书记大喜。

善“挖墙脚”的村干部

陕西省的一位村书记挖了一位老师负责村庄对外宣传工作。这位前老师一身文化气息,将小村文化妙融于大秦文化,让人听得如醉如痴。这村书记还挖了一位记者做助手。

山东省的一位村书记挖来镇党委副书记做村里的党总支副书记、集团公司总经理。我去集团公司办公区浏览一圈,一道风景深印脑海:但见十多把拖布,头朝上一字排开斜靠在卫生间一侧墙壁上,高度、角度、密度统一到肉眼测不出误差,那认真、严谨、标准化的阵势,让我目瞪口呆,由衷佩服。

拖把风景,足见这位总经理的管理力道。但他还有更大的功劳,他借鉴苹果树的种植模式,创新了4种金银花的种植模式。而这个村庄不仅出售金银花苗木,还出售种植模式!这种功力来自总经理11年的镇党委副书记经历。期间,他坚持研究果树7年,并拥有试验田。这位总经理讲到儒家文化,讲到村庄行为的儒家文化渊源,简直让人心旷神怡,村庄魅力随之大增。村书记回忆说,在他创业最艰难的时候,县领导来看他,问:你最需要什么帮助?答:最需要一个人——镇上钻研果树的副书记!他得到了这个大人才。

这些村干部不仅善用村庄资源,还善挖社会乃至政府的人力资源,并且,善于任用、驾驭这些人才,他们深知人才是最核心的资源、最核心的竞争力。这些人才的引进,让村两委班子的结构改变、文化层次改变、管理模式改变,正是这些改变引领了村庄的不断提升。说这些名村干部是三农大腕一点都不为过。

孤傲的村干部

人们看到的名村一把手们,常迎来送往,政府的、企业的、媒体的,高朋满座,可谓红火热闹再加了不起。但这些名村一把手们又给常人以高傲的感觉。我的理解是,他们不是高傲,而是孤独,因为缺少知音、缺少共鸣。但凡围着他们转的,都是用利益牵线的。他们需要利益,也需要共鸣。

就说那一次在山东农村采访吧,那位名村干部一开始只想给我几分钟时间。我不管,按我对他的理解出语:“您村发展的事实我都知道,您的经历我也知道。我想,您不是只属于你这一个村,我相信,如果把黄土高坡上的一个村交给您,您照样能经营好,我想知道,你会用什么思路?”这话让村书记大吃一惊,他说:“这事在我心里掂量过多少次了,从来没有媒体人跟我有这样的探讨。有些国家级大媒体的记者都被我顶走了,他们的小问题只能耽误我的时间。”而后这位书记不仅回答了我的问题,还用了一整天时间,带我走了半个县,看他们的生产基地、合作社、工厂。在山上指点旅游基地时,一块尖锐的石头把他的裤子扯了一个大三角口,但他仍然兴致勃勃。而说到创业的艰辛、不幸的家事,他几度哽咽。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感的凡人嘛!他不同于别人的是那种忘我的投入。那天下着倾盆大雨。

后经多次采访印证,我确信,名村干部不是孤傲,而是缺少知音。

第10篇

在法国西南部奥德省匹克迪布加拉什山峰脚下,坐落着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布加拉什。全村共有189位村民,大家一直过着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但从2010年8月的―天开始,小山村的静谧突然被打破。村民们一早起来,发现村里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成群结队的外地人,这些人神态怪异,行动诡秘。村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慌忙将突况报告给村长简・皮埃尔・迪洛德。当迪洛德问这些人来此有何贵干时,这些人的回答让村长吃惊不小:“你们村是2012年人类文明灭亡后地球上唯一幸存的地方,我们是来这里避难的。”不等迪洛德细问端详,又见一批批人相继涌进村子。他们神秘地对迪洛德说:“匹克迪布加拉什山峰中间是空的,外星人就潜藏在里面,他们在静静等候地球灭亡的那一刻。地球灭亡后,他们会起程回到自己的星球。到时,他们会帮助这周边的人类躲过这一大劫。具体时间是在远古玛雅人历法的尽头,也就是公元2012年12月21日(另一种说法是2012年12月12日)!”末了,这些人还愤愤不平地对迪洛德说:“如此大的事,政府竟不告知你们,也太不把你们的生命当回事了吧!”

经他们这一说,白发苍苍的村长迪洛德想起了10年前的一件事。当时,村里有个老人对村民宣称,他在山上砍柴时,看见了形状古怪的外星人,并听到山底传来飞船的巨大轰鸣声。从此事被传到外界的那一刻起,10年间,不断有人来布加拉什村寻找外星人。迪洛德村长竭力劝说那些人:“你们不要轻信谣言,那都是骗人的,还是打点行李回到你们自己的家去吧。我们村子实在太小,哪里能容得下你们这么多贵客呀!”

但迪洛德的话显得苍白无力。那些早来者捷足先登,“占地为王”;后来者则独辟蹊径,安营扎寨,而且来客还在与日俱增。到2010年12月,已有1.2万多人挤进了这个小山村。

这些人中,有的漫山遍野插起了奇形怪状的标志物;有的跑到山上诵经祈祷;有的赤身进行宗教仪式;有的深更半夜在巷道大声怪叫。更有甚者,竟男女同在村里唯一的泉水里沐浴,当有村民出面阻止时,反被其按在水里衣服……尽管迪洛德村长多次提出抗议,但他们依然我行我素,让迪洛德村长无可奈何。

这些来客还催热了这个小山村的经济。现在,在村子里学习一周所谓的“神秘课程”,学费竟高达800欧元。虽然学费如此昂贵,但很多人仍趋之若鹜。一些房地产开发商也看准了这里的商机,纷纷来小村囤积房产,展开“末日投资”,为外星人研究痴迷者和寻求避难者提供高价住所。

22年前从巴黎退休后移居布加拉什村安度晚年的瓦莱丽・奥斯汀抱怨说:“这些来客在一夜间破坏了小村的宁静,以前这里祥和美丽,人与人之间彬彬有礼,而现在到处都是奇怪的吟诵和冥想,实在令人讨厌。我根本不相信什么世界末日,不相信我们村子有不同寻常之处。如果真有末日,我只会采取积极的生活态度,愉快安静地度过余下的不到两年的时光,而不是去疯狂地寻求什么避难!”(编辑 牙 子)

第11篇

失去土地,没有一技之长,又要养家糊口,这是处于城乡接合部的农村“80后”所面临的现状。农村的开放、失去土地的困境终于将这些仍然稚嫩的农村青年推到了这个火热时代的前沿。

山西省阳泉市是全国最大的无烟煤产地之一。它位于省境东侧、太行山西麓的山间盆地中,是石太铁路的中枢站,也是山西省新兴的重工业基地之一。上白泉村和下白泉村是阳泉市郊区紧邻的两个村落,离市区不过20分钟的车程,它们周围还有窑沟、柳沟、东梁庄、桑堰等村子,村与村之间联系密切。

在这片田野上,一群生于20世纪80年代的青年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

飘忽不定的理想追求

城乡接合部的“80后”青年,对于未来、对于理想始终处在一种自相矛盾的状态之中。城市的繁华世界就在他们的眼前,似乎伸手可得,但又遥不可及。他们兴致来了的时候,可以到城里游逛、娱乐、购物,像城里人一样享受城市文明;可当他们回到家里以后,农村固有的家族观念、伦理习俗,当然也包括田园风光,又将他们还原回一个地道的农村人。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对于城市生活有羡慕、嫉妒,也有自卑。

这一代农村青年,特别是生于1984年后的青年,正赶上“大学热”的高潮,他们的第一理想自然是考上大学,借此走出农村,成为一个“城里人”。

上白泉村的第一个大学生出现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这个被乡亲们称为“状元”的青年后来又读了研究生,他的父母和家人也因此荣耀无比,在乡间备受尊敬。此等凭个人努力跳出“农门”的“鱼化龙”奇迹,对于当时刚上小学的“80后”们来说,无疑起到了航标灯般的引路作用。许多年以后说起这事,仍有人啧啧不已。在市区跑出租的田志鹏对记者说:“当时我上三年级,他考上硕士的消息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他是我班一个同学的叔叔,当时我们都很羡慕,连带对这个‘侄子’也崇拜起来。不过我这个同学也挺厉害的,现在在北京上大学呢。跟人家叔侄俩比,我就是个落榜生,只能开出租混饭吃了。”一丝苦笑浮上他的眼角。

在这些农村,“知识改变命运”已远非一句口号,而变成了每个家庭的实际行动。农村“80后”的父辈们大多有两种经历,一是“”动乱,二是改革开放,相似的遭遇使他们愿意以加倍的辛劳和钱财付出培养下一代读书求学,以弥补自己文化知识上的缺憾。尤其是借农村改革之风率先致富的家庭,更是“不惜千金换文凭”,想方设法将自己的孩子送入大学,哪怕走个“自费生”“三本”,甚至大专、中专都行。而相对家贫的农户并不甘落后,借钱供孩子上大学遂成这一带乡村的风尚。

上白泉村有一对双胞胎姐妹,各自成家后分别生有一对儿女。姐妹俩小时没上过几年学,如今是非要让子女们“出息”成城市人不可。为此,两家在阳泉市区买了一套楼房,并达成协议,谁家孩子到市里上学,谁家就搬到市里住,以方便孩子就近上学。先是姐姐的女儿霞霞在市里上中专,姐姐就在市里住;后来妹妹的儿子要到市里上中学,刚好霞霞毕业,于是姐姐返回村里过她的农民生活,妹妹临时成了城里人。

正是这样的氛围,使得“80后”们在幼年时就把上大学当成了奋斗的理想,在这一点上,他们追求的欲望和上进的决心比之城市“80后”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近几年大学毕业工作难找,但他们的这一目标仍未改变,结果一个新的尴尬出现了:这些孩子由乡村游民“升格”成了城市游民。

对于农村“80后”来说,能考上一个像样大学的人毕竟是少数。他们中的大多数最终还是留在了农村,为了生计而忙碌。不过,一些人则希望能在乡村政治舞台上展现自己,以实现自己“乡村仕途”的理想。邻村的赵平生是村里的活跃分子,爱好文艺,每年元宵节村里组织节目表演,他都要参加。一年多前,正值村里换届选举,他动了心思,而村委会长期是由一批老人儿“掌管”的,但他还是想试试。父母一开始不支持,认为他是白费力气。随后,看到儿子像模像样地在村里拉选票,邻居们也频频到他们家来串门聊村事,老两口这才相信儿子是动了真格的。虽说最后没有被选上,但他还是留在村委会“帮忙”,实际是干一些具体的活,尽管没有具体职务,可赵平生也很满足了,他告诉记者:“村委会一直都是老人,可能大家对年轻人还是不放心吧,再说我以前在外面打工,经常不在,对村里的事有些生疏了。这次就当实习,下次换届我一定争取。”

在调查中发现,如赵平生一样热心于“乡村政治”的年轻人非常有限。下白泉村36岁的葛贵平在一年多前的换届选举中,成为村委会主任,他说:“村两委班子里的人都有10年以上的‘工龄’,我就算最年轻的了。”说到“80后”在村委会换届选举中的表现,他措辞谨慎:“现在的年轻人对选举不是很上心,投票时不少青年都弃权了,有的连会场都不到。他们觉得村民自治和民主选举是父亲和伯伯叔叔们的事,反正自己说话没人听,干脆就不说话。”

当日子一天天过去,农村“80后”们一年年长大,理想的花墙在现实的无奈中渐渐剥饰,残垣下秋虫的鸣唱终变得有气无力了。于是,有人自暴自弃,无所事事,游窜在村落之间,打架斗殴,横行乡里。上白泉村有这样一个青年,父亲犯罪坐牢,母亲又管不住他,他整日在村中游荡。有一段时间,村里传他经常在偏僻的小路上堵截妇女,意图猥亵。有一天,他被人打了,打他的人扬言要去告他,原来,他在路上调戏别人的老婆。可怜他的母亲上门去给人家磕头求情,并送上3000块钱才替他摆平此事。但他仍不悔改,终于有一天案发被派出所抓了。

冲动盲目的创业尝试

对于农村“80后”来说,城里人关于“事业”的说法多少有些华而不实。如非要说“事业”,他们的事业就是生存,就是能够活下去,并比别人活得好。在这一点上,他们和他们的父辈,甚至祖辈,都没有本质区别。要说有区别,只不过是实现的方式和途径不同罢了。

阳泉郊区一直以生产耐火材料而闻名全国。当地许多农村“80后”的父母,甚至之后的他们自己,都曾在这些乡村耐火厂中讨过生活。

2003年3月,郊区白泉工业园区窑沟耐火小区建设启动。在统一调配下,被纳入园区的几个村子接受了翻天覆地的整顿规划。窑沟、柳沟、桑堰这些村子的地下有煤,以前一直有一些小煤矿开采。乘着这次小区建设的东风,不少外地人争相来买地挖煤,与之前小煤矿的人工小规模开采不同的是,他们用工程车、铲车将表面土层挖开,挖出中间的煤层,再将其填平,建成平台,用于下一步的招商引资。而挖土、挖煤、运土、运煤都需要车,这也给周边村子带来了商机,下白泉以及与小区邻近村子的青年显然都敏感地意识到了。

下白泉村的白冰原先养着一辆车,雇司机跑运输。在园区建设开始后,他果断地卖掉旧车买了一辆工程车,受雇于那些外地老板,在工地上挖土、挖煤、造平台。在与这些外地老板混熟后,他们有用车的地方时,他便负责联系,再加上他为人稳重、讲信义,周围逐渐聚拢起了一群年轻人。现在,他自己也在山上买了一块地搞挖掘,升级为老板。在周围村子里,同他一样养车在工地里干活的年轻人还有很多。

在对白冰的采访中,问起他最初是怎么干上这行的,他爽朗地说:“我学习不好,人又是那种自由惯了的。初中毕业的时候就有强烈愿望,以后要自己干点什么,不想被束缚。体校没毕业时,正好有个机会和别人出车,也是拉煤、拉砖。后来对这行熟悉了,想既然上了路了,就一直干吧。”

相较于上了大学、大专的“读书人”,留在村里的青年们创业之情显得更为急迫,然而缺乏专业技能的他们对于要做什么却显得非常盲目。他们往往什么容易做什么,什么能上手才做什么,因此可供他们选择的方向很有限。白冰的父亲曾是村耐火厂的股东,殷实的家境使白冰有底气去贷款买车,而更多普通的农村青年却并没有这样的魄力。

在记者采访下白泉村村委会主任葛贵平时,一个小青年进门询问自己在村里开小卖部的事情,人走后,葛贵平感叹到:“对村里的这些年轻人来说,拿起来就能干的也只能是小生意了。”也因为同样的原因,几乎每个人都可以学会、投资又相对较小的汽车司机成为这一带农村青年最初创业时的首选。

冒险精神的不足和盲目的趋同心理,导致村里形成这样一种现象:有人出去做一种事挣了钱,很快便会有人陆陆续续地去做同一种事。有一段时间,上白泉村有许多女孩子都一窝蜂去学理发,学成归来后纷纷在村子最热闹的地段开起了理发店,但一个小村子,对于理发的需求还是有限的,没多久,除两家还在维持外,其他几家均偃旗息鼓。村里的小青年告诉记者,最近比较热的行当是开出租车、学厨艺以及营销之类的工作。

有创业之喜,就有失败之痛。远近几个村子,都不乏创业受挫后黯然消沉的男女青年,他们神情落寞,从今就只有把理想的火花封存在记忆的角落,埋头过自己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倒也其乐融融。

“烂”“滥”不分的爱情行动

与他们的父辈相比,农村“80后”的一代在追求爱情的路途上要勇敢和自由得多。“与自己相爱的人结婚”也成为这些乡村的时髦语言。城市里那些前卫、新潮的爱情观已经深深地影响到他们,但他们又不像城市的同龄人那样要受学校、单位等团体规范的约束,他们在追求爱情的道路上似乎走得更远,一些人的开放程度比城市青年更甚,他们常常错把“泛滥”当“灿烂”。

东梁庄村的女孩张絮便如痴如狂地追逐着下白泉村一个比她长8岁的男孩,虽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她仍然不愿放弃。张絮20岁,活泼开朗,脸上没有一丝阴霾。16岁时和自己的男朋友结识并相爱,到如今已4年了。年轻的男女,刚开始一定是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可久而久之,她的男朋友心情不好与她发生口角时便会对她动手。据张絮的一位朋友讲,“最严重的时候,那男孩追着一直打她,把她逼到一处又陡又长的土坡边,她被打急了就跳下去了,摔的伤过了好长时间才好。可就这她也舍不得分手。她已经堕过好几次胎了。”

而村里相爱的男女青年未婚同居者的比例也大有上升的趋势。下白泉村一位老人叹息着对记者说:“现在的年轻人不像以前那么守规矩了。”令人讶异的是,有的女孩未结婚便住进了男方家里,双方家长百劝无用。“那样的闺女让人看轻哩,脑袋锈住了。”老人讲。在村里还听闻曾有一女孩跟随邻村一男子私奔,家长率众人找到后抓回,关在家里,派专人看守,可稍一疏忽,女孩子又跑了,令家长苦恼不已。

第12篇

土们岭是吉林省九台市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就像许多人对东北的印象一样,这里有肥沃的黑土地,有善良淳朴的乡亲,也许不同于其他东北农村的是这里有吉林省最大的冷冻厂――吉林省天景冷冻食品有限集团,是人们引以为豪、努力想进去工作的地方。然而能进到这里工作的每年也只有几个人。

走进村子,看到的并没有想像中的土房、村口的古井等电视中出现的场景,一条很宽的大路从东到西横穿了整个村子,几乎每一家都是砖瓦房、大院。这个1000多人口的村子,20世纪80年代出生的有40多人。来到村党支部书记赵成为家的大院时,他已经站在家门口等了很长时间。坐在他家的热炕头上,他给记者讲起了这个村子80年代生人的情况。

“这个年代出生的小孩还算是比较幸运的吧,他们出生的时候农村的生活条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说我儿子吧,他是1983年出生的,今年我退休后他就是继任的村支部书记了。老宋家的女儿最厉害,她是我们村儿头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孩子――武汉大学。她家里就她妈自己,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把孩子供出去,也算孩子争气。还有两个,父亲在冷冻厂工作,儿子初中毕业后就被安排进了冷冻厂杀猪,能进那工作,怎么说也是别的孩子羡慕的。挺多孩子都挺不错的,不过我就看不惯那些整天游手好闲、到处遛遛唧唧(东北话)的,就指着父母挣那点钱……”

傍晚吃过饭后,老赵带着记者走家串户。冬天的东北,这个时候,人们都回到自己温暖的窝里,而不愿意在外边闲逛挨冻了。

生活就这样了

赵刚是老赵的儿子,这一届的村支部改选后他将会成为继任的党支部书记,子承父职在党内可算稀罕了。赵刚不像父亲那样健谈,有一点腼腆,羞涩的面孔上带着些漠然的神色。“其实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大了,就一定会到村‘两委’工作的。父亲总是用他的思想观念管着我,让我入了党,他总认为当村干部挺风光的。所以我从来没好好读过书,也没有想考大学的念头,每天只要保证自己不惹事就行了。”当记者问他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激情,甚至有点无聊的时候,他笑了:“无聊?我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都习惯了,反正怎么活都是活,比起那些游手好闲的,我算可以了,不用愁没事做,也不用每天去种地。当村干部是很多人都羡慕的呢。”初中毕业赵刚就回家了,帮父母种种地,干点活,没什么事就去城里转转,和一群朋友去玩。“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我很满足了,今年五一我就要结婚了,和村里王大叔的姑娘。”说到这儿的时候,赵刚的脸有点红了,“结了婚,也该好好照顾父母,他们老了,我现在长大了,要开始养家糊口了。”

另一个即将当村干部的也姓赵,这个村子赵姓很多。和赵刚比起来,他是完全相反的一个类型,见到记者时,赵亮就笑起来:“采访我?我有什么好访的?不就是即将的一个小村干部嘛。”和赵刚一样的是,他也是从小就被安排好了道路,所以什么都不考虑,每天随便混混,“反正都定下来了,选举过后就去上班,然后当一个风风光光的小村干部。”“理想?理想这东西不存在,我的理想就是有班上,没什么伟大的想法,也不想带领农民闹革命,就算闹革命,最后还不是要结婚生子,养老。生活?有这么好的条件,家里也不穷,还瞎折腾个啥劲。不就这么一辈子嘛,顶多折腾好了去当个县长,还得有关系有人,我可没那精力。”

他们算是农村“80后”里的“当官者”了,他们不是不知道理想为何物,他们不是不知道生活的意义在哪,只是他们不愿意面对,他们有逃避的理由,有逃避的港口。在他们看来,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比什么都强。

还是读书好

记者来到老宋家,只有媳妇一人在,老宋跟别的女人走了,但村里人仍习惯叫“老宋家”。见到老宋的媳妇时,记者吃了一惊,这么多年来独自一人靠开小卖部和做些零活供女儿读书,而她并没有想像中的沧桑满面,相反,和村中的同龄妇女比起来,她显得还很年轻。

她讲起女儿宋妮,一脸的自豪:“女儿从小就懂事,读书一直很用功,总是跟我说,妈,我以后一定要考出去,也把你带出去。那时候我就笑,让她自己过得好就行,不用管我。女儿果然没让我失望,她是村子里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人,在她之前也有几个考上大学的,但都是普通大学或者大专,所以我真是自豪,还是念书有用啊。女儿的心挺大,我拼了命也要供她。”宋妮现在在深圳工作,每个月都会给母亲汇钱过来。母亲是幸福的,女儿的出人头地是她坎坷人生中最大的安慰。

记者去了另外两家,他们的孩子也都上了大学或大专。家长一提起孩子都是自豪、骄傲,他们认为孩子读书是好事,读书才是出路。

也许读书并不代表什么,但在农村来说,读书却是件了不起的大事,读书在这些“80后”的心里是一个理想、一个信念、一个动力,或者说来自家庭的压力让他们想靠读书冲出牢笼,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冲出去了,也找到了自己未来的坐标。

路是走出来的

吉林省最大的冷冻厂给这里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当地农村生产的粮食几乎不用花什么运费就可以卖到冷冻厂,许多年轻人以能进这个厂工作为目标,当然想进去多数得靠关系。

李明的父亲是冷冻厂一名领导,李明初中毕业后就被父亲安排进厂工作,但最初他只能去屠宰场杀猪。“最开始,每天杀猪、褪毛、清理猪肠什么的,回家就觉得恶心,饭都不想吃,现在都习惯了。爹说过段时间看能把我调到别的部门不,其实有个工作就行了,总比在家待着好。”李明已经结婚了,父亲在市里给他买了套房子,他每天坐单位班车上班。“其实这样的日子挺好的了,很多人想进这个厂子都进不来,那时候爹就跟我说,一定会把我弄进来的,让我放心。我还出去当了两年兵,这样回来就更好分配些。”“以前也想过好好念书,但可能自己比较笨吧,考试总是很烂,再加上爹总说以后把我安排进厂,以后不用读了。我也就没再努力了。其实我挺羡慕宋妮的,我和她一直是同学,那时候她学习特别好,我就想,她以后肯定会考上好大学的,我也想上大学,可是没办法,天生就这样了,就想着能进厂子也挺好。”“现在想得比较简单,就是挣钱养活父母、老婆,以后还有孩子。”李明一脸单纯的样子,但是似乎对未来已经有了坚定的信念。

也许这也是个人生目标,对李明他们来讲,生活本没有固定的道路,只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无论实现与否,有个目标总比没有好。

村里其他的“80后”,多数就自己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了。有几个男孩子家里给买了车,去跑出租,一个月也不少挣。宋妮家的小卖部后来被赵光家买了下来,赵光每天看着店,也乐在其中。她说:“每天卖卖东西,数数钱,感觉也挺有意思,只是现在看着村里的男孩子都不想嫁,看不上眼儿。家里每天张罗着给我介绍对象,看看吧,看着行就该嫁了,这么大了,过了25就嫁不出去了。”

那几个每天跑出租的男孩子也都挺兴奋的,因为说起来有辆车是件光荣的事,每天开着车,虽然是在为别人服务,但车是自己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累倒不是很累,有时候天晚了都睡下了,有活也得立马起来,去跑。钱得赚啊,现在养车太贵了。”“没事的时候大家聚到一起喝喝小酒,唱唱歌,日子过得也挺有味道的。”“赚个几年钱,把父母买车的钱给他们,那就真独立了。剩下的就是养活老婆孩子和爹娘了。”

自谋生路对他们来说是种享受。也许他们的生活很平淡,但他们真实地活着。比起城市里的“80后”他们可能要差得很多,但在农村来讲,他们也是一颗颗发着光的星星。

或许只是无奈

老赵说他最看不惯整天在村子里东游西逛的那些人,在40多个“80后”里就有10多个无所事事,天天在村子里游荡。当记者来到其中一家时,一群人正围坐着打麻将。

他们玩得挺热闹,“我们啊,就是每天这么过,多舒服啊。其实说吧,谁不想有出息?但咱没那个命,出身不好,念书不好,那就这么过呗,种地的时候去种种地,收割的时候再去收一下,一年就混过去了。”“平时也没什么事做,就玩呗,人生嘛,及时享乐。对了,你问二狗,他有理想来的。”

这个被叫做二狗的就过来了,“其实我上小学的时候成绩很好,只是家里都不同意我读书,所以小学毕业就退学了,然后就在家里帮忙干活了。哎,有段时间想出去打工,可是家里不同意,说出去了还不如在家里帮忙好。家里就我一个男孩子,没办法,我只能留下了。现在没什么事就跟他们一起混,除了忙的时候平时都没事做,也不知道该干点啥好。如果我出生在一个好家庭里,现在一定大学毕业,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了。”他面无表情地叙述着,看得出他对家里有着不满,对自己也有懊恼,可是现在都这样了,他也不想改变什么。

看得出,在这些农村“80后”身上缺乏叛逆精神,他们更多的是中庸观念、责任意识。他们从小就生活在农村广大而深厚的家族伦理网络里,父母亲面对时世艰辛的情绪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们,父母之命大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