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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篇:写作不仅是一种记录,更是一种创造,它让我们能够捕捉那些稍纵即逝的灵感,将它们永久地定格在纸上。下面是小编精心整理的12篇李白诗全集,希望这些内容能成为您创作过程中的良师益友,陪伴您不断探索和进步。
关键词: 李白; 月意象; 情味;意蕴
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曾对月抒怀,然而,能像李白那样将月写进自己的诗里,同时也将月融入自己生命的诗人,则极为罕见。李白对月亮爱得热烈,爱得深沉,他把自己的命运和月亮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李白眼中的月亮就是他自己的月亮,因而他诗中月的意象就别具一番情味了。
一、李白诗中月所寄寓的情感内涵
李白诗中的明月,常和思亲怀人、思友怀乡的情感紧紧联系在一起。王昌龄是李白的好友,他的遭贬反映了社会的黑暗,世事的无常。李白对他深表同情,但相隔千里,路途遥远,他只能将自己对友人的牵挂和思念托于明月。“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诗人有着丰富的想象,在他眼里本来无知无觉的月亮,竟然变成了一个知心朋友。晁衡是日本来唐的使者,在中国居留多年,对于促进两国文化交流有一定贡献。相传他在返国途中“遇难”。李白听到消息,心情十分悲痛,作《哭晁卿衡》一诗以悼念。“日本晁卿辞,征帆一片绕蓬壶。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这首诗后两句运用比兴的手法,对晁衡作了高度评价,表达了自己无限怀念之情,“明月”象征着晁衡品德的高洁,而晁衡的溺海身亡,就如同皓洁的明月沉沦于湛蓝的大海之中,含意深邃,艺术境界清丽幽婉,同前两句中对征帆远航的环境描写结合起来,显得既自然贴切,又令人无限惋惜和哀愁,以景写情,意味深长。
二、李白诗中月的人格化
李白笔下的月亮大多是拟人化的,诗人赋予它人的思想情感和动作。《梦游天姥吟留别》中,“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中的一个“送”字,使诗人梦境中的月亮显得那样多情。明月把他的影子照在镜湖之上,又送他降落在谢公当年歇过的地方,画面瑰丽而神奇。“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这首诗从内容看,写了诗人月夜到长安南面的终南山去造访一位隐士。诗中第一句就交代了时间并巧妙地引出了“山月”,而一个“随”字又把月写得如此脉脉有情。月尚如此,人而不如月乎?写出了诗人对终南山的山林美景的眷恋之情。李白笔下的月亮通人性、知人意,可揽可摘,可问可语可留,完全和诗人的精神世界融为一体了。“长留一片月,挂在东溪松”(《送杨山人归嵩山》),这两句诗展示了更加美丽神奇的境界。
三、李白诗中月的意境
李白诗中的景常常会笼上一层轻纱似的月光,那样轻盈、柔和,那样妩媚,皎洁。自然的山水,在诗人笔下更富浪漫的色彩。且看:“船下广陵去,月明征虏亭。山花如绣颊,江火似流萤。”(《夜下征虏亭》)这首诗的语言如话,意境如画。诗人坐在小舟上回首征虏亭,只见那高高的古亭在月光映照下轮廓分明,那丛丛山花在朦胧的月色下绰约多姿,好像一群美丽的少女在江头为诗人送别。江上的渔火迷离奇幻,像无数的萤火虫飞来飞去,构成了一幅令人心醉的春江花月夜景图。诗人的喜悦之情流显于画面。李白还善于从动态中捕捉形象,抓住客观景物在特定环境下所显出的神态,数笔勾勒却生动传神。而这一切景象(如船、亭、山花、江火),又都是以明月为背景的,突出了在月光笼罩下景物所具有的朦胧美,及独特的审美意味。“日落沙明天倒开,波摇石动水萦回。轻舟泛月寻溪转,疑是山阴雪后来。”
四、李白写月的艺术
李白写月的诗歌在艺术上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大致可概括为以下三点:
首先,格调多变,情感强烈。诗人对月的描写,
时喜时悲,或愁或乐,完全取决于自己的主观感情。喜怒情愁,吐露纸上。“白杨秋月苦,早落豫辛山”“风吹寒梭响,月入空闺悲”,或寂寥冷落,或幽静安详。“天青江月白,心静海鸥知”,不管哪一类情调,都是自己心境的写照。其他诗人也借景抒情,融情与景,但其情绪远不如李白的强烈,因而景物的感彩也就没有他的诗鲜明了。
其次,联想丰富,比喻新奇。在李白看来,月是最美的,因而他用了许多优美新奇的比喻去赞美月亮。“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他诗中写月时所用的比喻总是那样新颖鲜明,灿烂夺目。这与诗人与众不同的思想气质有关,许多自然界的景物,前人不止一次吟咏过,但在李白的笔下又有了新的生命,成为新的意象。月,这一文学中永恒的歌咏对象,也正是经过李白的再创造,才变得格外有诗意。
再次,构思巧妙,富有新意。《静夜思》是被广为传诵的写月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诗人用“霜”来比地上明亮的月光,既写出了月光的洁白,又烘托了游子静夜思乡时内心的凄凉。李白赞美月亮、吟咏月亮的诗篇,是他追求光明,向往自由,厌恶黑暗现实,鄙视庸俗人生的高洁情怀的写照。诗人笔下的月寄托了浓郁的主观情思,是诗人对自我生命内核的探求,也是其对自我生存的认知。这些诗不仅在唐代诗坛留下了浓墨重彩。
五、月意象在李白诗中的独特风神
李白诗中的月意象不仅意韵丰富, 而且由于诗人天才的创造, 使月意象更是传达出了他豪放飘逸的风神, 散发出卓绝的艺术魅力。
这一特点较明显地体现于“ 酒”“月”共存的诗中, 如“月下独酌四首”, “把酒问月”,“5秋夜板桥浦泛月独酌怀谢眺”等。李白一生与酒月有着不解之缘, 所谓“酒缺月无味, 景缺月不美”, 而正是这类有酒有月的醉诗体现了李白诗歌的独特风神。宗白华说: “ 诗人善醒, 他能透澈人情物理, 把握世界人生真境实相, 散布着智慧, 那由深心体验所获得的智慧。但诗人更能醉、能梦、由梦而醉诗, 能暂脱世俗, 起俗凡近, 深深地坠入这世界人生的一层变化迷离、奥妙徜恍的境地”[ 2]。李白正是这样, 是酒让他抛却世俗负累, 超脱自身与时空局限, 放逐自己于由月导入的宇宙无限中, 使他饱满的人格风蕴显露无遗。李白诗作中最典型反映此种个性特色的莫过于那首独步千古的名篇―《月下独酌其一》:花间一壶酒, 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 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 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 行乐须即春。我歌月徘徊, 我舞影凌乱。醒时同交欢, 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 相期邈云汉李白才高却终不获赏, 内心孤独而苦闷, 然而他始终傲世独立不与流俗合, 此种风神在这首诗中一览无余: 身处异地无友人同欢, 李白只身一人, 花间对月独酌, 在这里没有对故乡的思念, 没有孤独的伤悲, 没有不得志的渲泄, 只有良宵难再、行乐须即春的畅达, 一种对生命的热爱与自信充斥全篇, 在花间歌月徘徊、舞影凌乱的踉跄脚步中, 李白把自己的孤独痛苦升华为奔放的生命热情, 所谓“ 诗仙”可于中窥见。
总之, 月意象无疑是李白笔下的核心意象之一, 李白笔下的月意蕴丰富, 风姿独特, 是诗人李白非凡的生命体验、狂放不羁的个性的投射, 它是诗人精魂的凝聚。
参考文献:
关键词:剑;酒;意象;浪漫主义
一、李白诗歌中“剑”的意象分析
(一)“剑”是李白功业梦想的寄托
纵观李白的生平,他没有走一般读书人的仕途之路――科举取士,而是想要走一条终南捷径,但即便如此,它的一生也是颇不如意的。表面上过着翰林学士的潇洒,但自己的抱负却始终不能实现,等到赐金还山后,更加郁郁不得志。而剑在古代是身份的象征,是国之神器,上层贵族莫不佩剑。《入朝曲》:“天子凭玉几,剑履若云行。”《赠郭将军》:“平明拂剑朝天去,薄暮垂鞭醉酒归。”《感时留别从兄徐王延年、从弟延陵》:“冠剑朝凤阙,楼船侍龙池。”《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严陵高揖汉天子,何必长剑拄颐事玉阶。”因而剑代表着一种上层人的生活。同时,剑是凶器,是杀敌报国的利器,是建功立业的兵器。在李白的诗歌中,“剑”的意象出现了很多次。据统计,《全唐诗》李白诗中“剑”字共出现了107次,除去作为地名的“剑阁”3次,“剑壁”1次,武器之“剑”犹有103次之多,分布在106首诗中,约占全诗总数的10%。可见,李白是多么地钟情于剑了。李白生活的唐代,正处于国威远扬、万方臣服的盛世。“安社稷”、“济苍生”的理想一直贯穿于李白的一生,也深深地浸透于他诗歌的剑意象之中。
(二)“剑”是李白自由个性的外放
李白自小爱剑,少年出川的时候,更是“仗剑去国,辞亲远游”,加之唐朝有佩剑的习惯,因此诗人常常是剑不离身,剑成了他的知音和伙伴。年轻时的他“锦带横龙泉”(《留别广陵诸公》),年老时“边尘染衣剑,白日凋华发”。剑陪伴了诗人一生,也表现了诗人一生自由放荡的性格。李白的剑里寄予着他对自由的渴望,诗人专门描写宝剑的诗歌只有一首《古风》:“宝剑双蛟龙,雪花照芙蓉。精光射天地,雷腾不可冲。一去别金匣,飞沉失相从。风胡灭已久,所以潜其锋。吴水深万丈,楚山邈千重。雌雄终不隔,神物会当逢。”从铸剑过程来看,“剑由高温销融的铁水中铸造而成,就像一条灵活的蛇从水中游弋而出”,轻盈而充满动感,这无疑与我们酷爱自由的诗人会发生某种心灵上的契合。而且,剑术的神秘莫测、变幻无穷更容易引起天真而富于幻想的诗人的极大兴趣。诗人对于自由的渴望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在与心爱的宝剑猝然“相遇”时,心凝形释,物我两忘,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剑,惟存对人生自由的开拓与逍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一把铁剑,却是多么的自由与潇洒啊!
(三)“剑”是李白友谊的见证
古往今来,剑都是友人离别相赠的礼物,“游人五陵去,宝剑值千金。分手脱相赠,平生一片心。”(孟浩然《送朱大人入秦》)在李白的诗歌中,通过宝剑写离别的也有很多。不论对方是村夫俗子(如汪伦、纪叟),还是达官显贵(如贺知章、崔侍御),他都倾心以诚。他渴望平等、纯洁而真诚的友谊,十分倾慕的“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侠客行》)的侠士风度。对于朋友,他言必信,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危厄”。《陈情赠友人》:“延陵有宝剑,价重千黄金。观风历上国,暗许故人深。归来挂坟松,万古知其心。懦夫感达节,壮士激青衿。鲍生荐夷吾,一举置齐相。斯人无良朋,岂有青云望。临财不苟取,推分固辞让。后世称其贤,英风邈难尚。论交但若此,友道孰云丧。”朋友分别时,他赠剑以寄相思。《赠易秀才》:“少年解长剑,投赠即分离。”《游敬亭寄崔侍御》:“腰间玉具剑,意许无遗诺。”《送侯十一》:“空馀湛卢剑,赠尔托交亲。”好友蒋华去世了,他“独挂延陵剑,千秋在古坟”(《宣城哭蒋征君华》)。斯人已殁,友谊长存。“剑”是李白友谊的见证。
二、李白诗歌中“酒”的意象分析
(一)“酒”是李白放荡不羁性格的寄托
李白喜欢喝酒,杜甫的《饮中八仙歌》有云“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可见,他是多么爱喝酒。同样的,李白常以酒入诗,在诗歌中常常运用“酒”的意象。“日暮醉酒归,白马骄且驰。意气人所仰,冶游方及时。”这是古风中写长安城中整日优游卒岁的“游侠”,他们白日里醉酒纵马,李白对这些“游侠”的态度是复杂的,一方面他们富有青春活力,一方面行径却是纨绔子弟式的,“酒”代表了这群人的生活态度,斜阳里醉汉跨白马驰骋虽然吓坏了路人,不过远观这种场面却是有一种“壮美”的感觉。“斗酒强然诺,寸心终自疑。张陈竟火灭,萧朱亦星离。”,酒是豪侠的象征,而怀中有宝却无人识得,只有感叹“力排南山三壮士,齐相杀之费二桃。吴楚弄兵无剧孟,亚夫尔为徒劳。”酒中最见豪气的要数这一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酒仙”的酒,在诗中依然透露着酒仙的性格。
(二)“酒”是李白消愁的媒介
李白的愁,是与酒分不开的。“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李白的愁消不完,但不可没有酒。《将进酒》是李白饮酒抒情的名篇,这首诗直抒胸臆,诗人将积聚心中已久的愤慨一泄而出,势不可挡。“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诗人与挚友饮酒聊天,一吐心中的不快。他自恃有经国治世之才,只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既然改变不了这种现实倒不如接受,用畅饮来忘却忧愁。其实喝酒恐怕不是诗人的本意,只因为酒能消愁,他是诗人自我放纵的一种方式,是一种无奈之举。他自我慰藉着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诗人在看似潇洒豁达的外表下是一颗饱受摧残的伤感的心,从诗中不难看出他的真实想法:“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诗人慨叹时光的易逝,人生的苦短,盛年难再而自己还一事无成,这实在是大丈夫的悲哀,以乐景写哀情则更显其哀,诗中描写饮酒的场面愈是热闹就愈显得悲凉。
李白诗歌中的剑与酒,其实就是李白整个人生的写照,寄托着诗人的理想,体现着诗人的性格,隐藏着诗人的忧愁,书写者诗人坎坷而又放荡不羁的一生。
【参考文献】
[1]李太白全集[M].北京:中华书局,1977
[2]袁行霈.中国文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88
关键词:李白;山水诗;盛唐气象
中图分类号:I2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3)32-0019-01
古人云:“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盛唐时代国力昌盛,国家安定,经济空前繁荣,到处呈现出一派勃勃生机的繁华景象。与此同时,强大的国力孕育了唐人恢弘的胸怀气度和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知识分子集自信与狂傲于一身,积极入世,希望为国家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凡此种种反映在诗歌创作上,我们称之为“盛唐气象”。
盛唐气象是盛唐时代精神风貌的反映,不仅指的是诗歌中的蓬勃气象,更重要的是蓬勃的思想感情所形成的时代性格。“蓬勃的朝气,青春的旋律,这就是盛唐气象和盛唐之音的本质。”盛唐气象最突出的特点是朝气蓬勃,这也是盛唐时代的性格。
庄子有言:“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盛唐的时代精神独具魅力,博大、雄浑,活力充沛,以壮阔为美。生逢其时的李白,加之其独特的经历更易接受时代潮流的影响。“那种兼容并蓄的伟大气魄,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精神,对盛唐诗人在心理和气质上所造成的影响,给诗歌创作带来的活力,的确是不可低估的。因循守旧的习惯势力,在盛唐没有立足之地。新的事物、新的气象、新的追求,带动着诗歌以开天辟地般的气势去创造、去攀登、去打开一个又一个新的局面。终于,盛唐诗歌达到了中国这个古老的诗国的高峰,而李白又是适逢其会,走在这个新潮流的最前列。”
李白山水诗中盛唐气象的的第一个特征是多宏伟意象。他的诗中颇多吞吐山河、包孕日月的壮美意象,大鹏、巨鱼、长鲸以及大江、大河、沧海、雪山等,都是他喜欢吟咏的对象,气势磅礴,雄奇壮伟。
李白拥有极广的胸襟和极高的视野,他蔑视权贵,睨一世,这体现在山水诗中,便形成了开阔明朗、浩淼空旷的意境。他山水诗中盛唐气象的第二个特征便是意境开阔。“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高山随着平原的到来而逐渐隐去,大江汇入波涛汹涌的大海,这视野是何等的开阔。“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李白诗中的山水画面,写山的巍峨雄姿,写水的浩浩汤汤,视野开阔,一望无际,使人心旷神怡,这正是盛唐时代中的大气魄、大气象。
盛唐诗歌的神韵,被李白发挥得淋漓尽致。“太白以气为主,以自然为宗,以俊逸高畅为贵”指出了豪迈、飘逸是李白的一大风格。其山水诗中也有体现:“有时白云起,天际自舒卷。心中与之然,托兴每不浅。” “帝子潇湘去不还,空馀秋草洞庭间。淡扫明湖开玉镜,丹青画出是君山。”那样美的湖水,那样美的传说,空灵、明净,表现出一种超脱于尘世之外的皎洁明净的心境。“问余何事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他有一种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的气质,以其天真纯朴的童心,与山水冥合,字字流淌出俊逸风神和爽朗情韵。
盛唐士人积极入世、进取的人生态度,在李白身上被理想化了。早在青年时期,他怀着“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的雄才大略,以兼济天下为己任,希望登上政治舞台作一番惊天伟业,而后功成身退。他这种“功成身退”的生命理念,正是对盛唐时代精神的独特表达。他幻想“平交王侯”、“一匡天下”,仰慕鲁仲连、郦食其、范蠡,希望在风云际会中能遇上明德圣主。在过于理想化的人生当中,现实生活当然不断遭受失败,但他始终保持着自负、自信和豁达、昂扬的精神风貌。“他是把盛唐士人的入世进取的精神高度地升华了,带进了一个理想化的境界。”
李白热衷功名,但是他傲骨铮铮,蔑视权贵,狂放洒脱。他渴望摆脱束缚,融入自然,毕生追求不受约束的逍遥的境界。在山水诗中也表现出他洒脱不羁的气质,傲世独立的人格。“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是最直接的表白。杜甫在《饮中八仙歌》中也称赞他的傲岸性格:“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李白人格中最突出的特点,便是独立不羁,不受任何约束。这是魏晋开始的人的觉醒发展至巅峰的产物,是盛唐精神的高度升华的产物。”
盛唐时代的开放包容成就了李白,他是盛唐文化孕育出来的天才诗人。他非凡的自负和自信,独立不羁的人格和豪放洒脱的气度,亦充分体现了盛唐士人的时代性格和精神风貌。李白把盛唐气象融合其独特的创作风格运用在山水诗的创作中,谱写了中国山水诗光辉灿烂的一页!
参考文献:
[1][明]王世贞.艺苑卮言.李白集校注・附录,朱金城、翟蜕园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古代的诗歌中关于“黄昏”的诗句有很多,“黄昏”在古诗词中有许多不同的称谓。例如,“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中的“日暮”,这一时间指示词,为刘长卿这首诗描摹了一副朦胧的情感背景,类似的句子还有“日暮乡关何处是”。夕阳还被有的诗人称为“暝色”,李白著名的《菩萨蛮》即有诗云:“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2],李白笔下的黄昏,仿佛是拥有了充沛的生命力,能够感应到登楼人的内心情愁。黄昏在古典诗词中还被称为“落日”,贾岛以用词精准著称,他有诗句写到黄昏,“怪禽啼狂野,落日恐人行”[3],贾岛以一个“恐”字表露了他对于夕阳西下的独特感伤体验。有的诗人直接称呼“黄昏”,李商隐曾借夕阳表达他那捉摸不定的感受,“楼上黄昏欲望休,玉梯横绝月中勾”中,“黄昏”是他愁苦无依的情感外化之物。
“黄昏”,也算是中国最古老、最经常引起诗人情思的意象了,往往引起怀人之悲,它以其朦胧晦暗的色泽,夺得诗人的青睐。中国诗歌的源头《诗经》有诗《君子于役》篇:“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4]暮色黄昏已经不仅仅是作为独立于诗人情感之外的景物存在,这里面的“黄昏”是浸染了思妇的愁思。“黄昏”,作为一天当中最祥和、最宁静、最充满家的味道的时刻,在炊烟袅袅中,家中的妇人本该盼归自己的夫君。而“黄昏”为一天中渐趋归家的时刻,在外劳作的人纷纷归来,大自然中的小动物也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巢穴,独有征夫在诗中是空缺的,在万物归于宁静祥和的安顿时刻,他去干什么了?他为什么在归家的时刻没有出现?思妇的这份愁绪感染着我们。思妇的愁思,在夕阳西下的意境浸染下,便成为整个大地生命的一种呼唤。唐人刘长卿的《逢雪宿芙蓉山主人》同样是一副黄昏后向往安宁的图画,“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5]苍茫的远山,无尽的白雪覆盖的世界,万籁俱寂,在暮色苍茫夕晖斜照的时刻,那一声充满了居家气息的犬吠,引起了多少苍凉但却无限温馨的回忆。在外的征人又何尝不想投入这样一幅画面中去。游子的疲惫与困乏,在那一豆烛光、一声犬吠之中,生命得以安慰,这个晚归的背影让人充满了无限的、生命满足的幸福感。日暮时刻,在农耕时代的古老中国,引起了多少思妇、思夫的愁肠,又有谁不渴望在生命渐趋宁静的黄昏时刻与家人团聚?
“黄昏”引起了思妇、征夫的百般愁肠,同样也引起了远在他乡的游子无限的怀乡柔情。李白的《菩萨蛮》以唯美浪漫的情感体验提升了他对黄昏的体验,“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玉街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6]他这首关于黄昏意象的千古绝唱,“暝色入高楼”一句,几乎把黄昏写活,以至于诸多世人频频推敲李白这句诗的出处,有人说来自孟浩然的“愁因薄暮起”,或者是“向夕千愁起”,有人说是皇甫冉的“暝色赴高楼”等等。诸多的诗人都有过对黄昏深刻的生命体验,黄昏成了许多诗人心中一种共有的意境。李白的黄昏景色凄凉、黯然,远离故乡的游子登楼伫望,归家的路漫长无比,夕阳西下的风景,牵动了多少游子思归的离愁别绪。而中国的诗人在漂泊的征程中,无不是在寻找一个心灵的栖息地,一副可以让灵魂停止漂泊的淡抹的黄昏归家图,勾起了多少在外游人内心最柔软的乡思之情。李白《忆秦娥》中的黄昏景象也写的很传神,“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霸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7]诗句末尾“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八个字,将个人的悲欢离合推入到浩渺的时空之中,一己之悲欢与历史休戚相关,这里生命的不自由与灵魂的漂泊困顿,道出了无数读书人的心声。崔颢的“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同样拨动了多少游子的心弦,里面日暮之下的故乡,已经远远不是地理位置上的故乡,而是精神家园的意味。
综上所述,“黄昏”意象无不浸染着诗人的某种特定情感。但是,这些意象个体又不是各自孤立存在的,而是根据诗人传情达意的需要形成的,它们在一定程度上丰富和深化了“黄昏”原型的审美内涵,显示出中国古典诗词“黄昏”意象独特的艺术情趣和无穷魅力。
参考文献:
[1]任海天.论韦庄诗中的“夕阳情绪”[J].北方论丛,1996,(02).
[2][6][7]李白.李白诗歌全集[M].北京:今日中国出版社,1997.
[3]黄鹏.贾岛诗集笺注[M].成都:巴蜀书社,2002.
[4]周振甫.诗经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2.
李白飘逸豪迈的背后,隐藏着深深的孤独。造成其孤独的根源:一是自我中心意识的过分庞大;二是挥之不去的漂泊感,而这种漂泊无依之感首先是源于他身世的特殊,其次是李白思想的复杂。李白的一生都在为获得群体之认同从而摆脱内心之孤独而奋斗。
【关键词】 李白;孤独;自我;漂泊感;认同
在李白生命中,并不总是飘逸豪迈的自在,逍遥远游的洒脱,相反,李白始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无所归依的漂泊感和孤独感。李白思想深处有一个孤独的“自我”,这种孤独的情形源于其内心对归属的渴望。对于自己的孤独,李白将其归因于外部社会,他高喊“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有一种“我本不弃世,世人自弃我”(《送蔡山人》)的悲哀。其实,与杜甫的孤苦一生不同,李白的一生几乎都生活在盛唐时代,这已经不能说是“生不逢时”了。然而纵观其一生,却又不得不说是坎坷曲折的。
李白的一生,就像一场一个人的比赛,没有对手,实力超群的李白远远地跑在了世人的前面,最后他成了孤独的“阿甘”。他在《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写道:“近者逸人李白自峨眉而来,尔其天为容,道为貌,不屈己,不干人,巢、由以来,一人而已。”①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在李白的诗文里,我们总是看见一个独吟的孤客,很少看到其与人“忘形相尔汝”的热闹场景。这一点,李白与阮籍不同,阮籍更多的是乱世的苦闷与悲哀;也不同于陶渊明,陶渊明始终是清醒的、冲淡的,有时也有些寂寞,但很少陷入孤独。古往今来,李白给人的印象似乎总是陈子昂《登幽州台歌》中那个孤独者的形象,有如空旷原野的一株独树,又像一颗孤独悬挂在深远天空的星星,飘然立于世人之上,人们对他总是一副仰望姿态,无法与其对语。
甚至李白也不同于杜甫,杜甫完全是一种醒着的痛,面对现实他早有献身的心理准备。杜甫也有孤独,也有痛苦,如他在《登高》中曾吟道:“万里悲秋长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这之中也蕴涵着一种深深孤独。但杜甫却是一个仁者,他能以真正的儒家精神排解自己的痛苦,无论何时何地,其关注的目光永远不只是“自我”,而是将目光投向更宏大的世界。正所谓“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论语·泰伯》)如钱志熙先生所说:“儒在后世有两种表现,一种是真正的儒家精神,以济世弘道为原则,贞刚宏毅为人格;一种是统治者所说的儒术,即指礼法制度,所谓礼仪之士所执守的就是这种儒。”② 无疑,杜甫同时具备这两种表现,在其精神深处更执着于前者。杜甫几乎可以算是一个纯粹的儒者,所以他不必陷入孤独。因为儒者是一个群体概念,每一个儒者他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群体中的一份子,自己永远不是孤立的。
李白则不同,他是一个思想复杂的人,他没有纯粹的儒家品格,也不纯粹是道家精神,他还有侠者、纵横家等多种精神思想在内。对李白的思想,王辉斌先生曾经总结出九种:儒家、法家、道家、佛家、纵横家、游侠、隐逸、哲学和文学③。尽管王氏分类有点不科学,但李白思想的复杂程度于此足见一斑。思想的复杂导致人生观的多极变动之态,因此他没有一个主导的价值观。纵观李白一生,也多是随心所欲的,没有绝对信仰,没有绝对理念,似乎根本不准备为某种理念献身。更多时候,李白关注的只是自我,包括自我形象、自我价值以及自我的归属。其每一个思想的放出,都是从“我”中产生,以致当其思想离开“自我”之后,就失去了依附之物,找不到归属。对于一个思想拥有者来说,找不到归属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他将终生漂泊流浪,如无根的浮萍随波飘荡,如飘荡的云朵,一生弥漫无边地孤独。这种孤独,我们通过细读李白的诗文作品,是完全可以感受到的。
检校李白全部作品发现,李白的叙述角度总是第一人称的。而“我”、“吾”、“余”等第一人称的字眼在其诗文中出现频率之高,令人惊讶:几乎篇篇有“我”。与此相对,其作品中第二人称出现不多,第三人称则极为罕见。试举几例:“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我志在删述,垂辉映千春。”(卷2《古风五十九首》其一)“齐有倜傥生,鲁连特高妙。吾亦澹荡人,拂衣可同调。”(卷2《古风五十九首》其十)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将进酒,君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卷3《将进酒》)“我纵言之将何补,皇穹窃恐不照余之忠诚。”(卷3《远别离》)“狂客落拓尚如此?熏何况壮士当群雄。我欲攀龙见明主,雷公砰訇震天鼔。……智者可巻愚者豪,世人见我轻鸿毛。”(卷3《梁甫吟》)“我欲弯弓向天射,惜其中道失归路。”(卷4《独漉篇》)“我见楼船壮心目,颇似龙骧下三蜀。”(卷4《司马将军歌》) “胡为乎?东风为我吹,行云使西来,待来竟不来,落花寂寂委青苔。”(卷5《久别离》)“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卷16《南陵别儿童入京》)“茫茫大梦中,唯我独先觉。”(卷23《与元丹丘方城寺谈玄作》)
这样的例句不胜枚举,在王琦校注本《李太白全集》中,仅“我”字就出现408次之多,而“余”字和“吾”字出现次数分别是176、116。而作为李白思想代表之作的《古风五十九首》中,出现“我”、“余”、“吾”之类第一人称字眼者竟有20篇之多。可见,李白关注的焦点始终有“我”,一生立身行事的出发点总在“自我”,其观察和叙述的角度都在“我”这个支点上。我们可以说这是一种自我生命的思考,一种反思。然而李白这种思考、反思的结果是矛盾的、冲突的,因为其过度的自我观照迷失了儒者的理性而选择了道家的自我逍遥,使得诗人沉陷于孤独之中。这点李白不像陶渊明——“他一生的努力都在于使自身所遭遇的各种生命矛盾得到一种和谐”④。
这种只关注自我的生存方式的后果就是寂寞与孤独。鲍照早在《拟行路难》中说过“古来圣贤皆寂寞”,李白承其言道:“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事实上,鲍、李二氏都误解了历史,皆误认为圣贤皆是寂寞孤独的。这种人生观照方式,只能让他们自己陷入迷茫,进而陷入孤独。北宋理学大家邵雍在《观物篇·外篇》中说:“不我物则能物物,圣人利物而无我。任我则情,情则蔽,蔽则昏矣。因物则性,性则神,神则明矣。”又言:“以物观物,性也;以情观物,情也。性公而明,情偏于暗。”⑤这就是说,只从自己出发,观照万事万物,容易为“情”所蒙蔽,容易偏激,只有圣人才能做到“利物而无我”。无论鲍照还是李白,其审视人生的第一出发点都是“我”,因此他们都将寂寞、孤独。
与此相呼应,在李白诗文中“孤独”之意象出现极为频繁。据不完全统计,仅“独”字就出现有140次之多。如“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茫茫大梦中,唯我独先觉”,“独酌劝孤影,闲歌面芳林”,“哀哀歌苦寒,郁郁独惆怅”一类的句子满卷皆是。此中之“独”显然含有“孤独”之意。至于其他表示“孤独”之意的如“孤”、“单”、“一”、“愁”的字眼也是使用相当频繁,而内含“孤独”之意的如“长风万里送归雁,对此可以酣高楼”、“万里浮云卷碧山,青天中道流孤月”、“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之类的诗句,则难以统计。值得注意的是,集中仅标题明示孤独之意的篇章有相当之数量,如《独酌》、《月下独酌四首》、《春日独酌二首》、《独酌清溪江石上寄权顾二侯》、《秋夜板桥浦汎独酌怀谢朓》(上皆为卷23);《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卷19)和《春日独坐怀郑明府》(卷13);《独坐敬亭山》、《秋夜独坐怀故山》(上二皆卷23)等等。此中“独酌”“独坐”之语,显然是孤独的写照。无论是怀念亲友还是乡愿之思,都缘起于自身的孤单和内心的孤独。此外,李白集中大量的饮酒诗篇,恐怕亦是诗人孤独的反映。
此中《月下独酌四首》(其一)是李白描述自我孤独形象最为典型的一首了。其诗曰:“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这里,一个孤独的酒客对月自饮,酣然起舞。“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堪称描述孤独之情的绝妙之句:唯一陪伴自己的,只有自己的影子,哪怕是“对影成三人”——我、杯中之影和月中之影,这仍然不过是自己一人而已,杯中也好,月中也好,影子毕竟也不过是影子。
从上所引例句中,可以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独”字几乎总是与“我”字同时出现。这里,我们完全可以按照邵雍的意思,把“孤独”解释为“情”的一种。诗人“以我观物”,自然为“情”所蔽。当李白关注世界、人生时,其出发点始终难以离开“自我”,那么他必然“情偏于暗”,即必陷入无边的孤独之中。正如陈来先生所说:“如果人在认识、观照、体验、实践以及各种社会活动之前,心中有一个强烈的从自我出发的意识,以这样的心态去与物打交道就叫做‘任我’或‘以我观物’。其结果是,情感的发生就不能做到‘中节’,对于事物的理解就会因为昏蔽而不明。”⑥这里的“中节”,含有中庸、平和、和谐、静穆之意。“不中节”就是不平和,也就是偏激。其实,孤独情绪就是一种偏激的情绪。所以,世人面前飘逸如仙的李白,其“任我”的背后其实就是孤独。“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卷3《行路难》其二),“奈何青云士,弃我如尘埃。珠玉买歌笑,糟糠养贤才。方知黄鹤举,千里独徘徊”(卷2《古风五十九首》其十五),正是这种情绪的反映。
对于这种观照方式带来的孤独之苦痛,也许直到李白的晚年才有些许改变。而改变的缘由恰恰是其对世界、人生观照方式的调整。五言绝句《独坐敬亭山》应该算是李白集中最为超脱、平和的一首佳作。其诗曰:“众鸟髙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这里,之所以说李白调整了观照方式,正是因为李白在此中终于隐去了“我”,而做到泯灭物我、物我同一的庄子所谓“齐物我”的“无我”之境。此中的山已经不再是被动观照之对象,也具备观照“我”的功能。物我两相泯灭,才能最后达到和谐之境,达到朱光潜先生所谓“静穆”之境。但是,李白能够做到这一步的时候并不多,这恐怕与其与生俱来的自我中心性格相关。他这种自我中心的意识在实践上的表现就是对功名事业的积极追求和乐观自信。所以,胡国瑞先生强调:“以乐观信心追求自己理想功业的积极精神在李白身上始终是居于主导地位的。”⑦“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正是这种理想追求和乐观心态的表现。但结果是,自我形象的过分庞大使得李白无视于身边的他人之存在,无视于现实的丑陋的存在,他陶醉于自我理想的建构忽视了社会的结构,故其结果不是碰得头破血流就是坠入孤独的深渊。
李白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只关注自我,关注生命。事实上,他一生都在关注社会,关注国家。他一生最高的理想就是“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然后像鲁仲连那样功成身退。如安旗先生所说:“他形形的思想中自有一根巨大的红线贯穿始终。这就是对封建盛世所激发出来的雄心壮志,要实现伟大的抱负,要建立不朽的功业。一念之贞,终身不渝,欲罢不能,至死方休。在这一点上,他同屈原一样,同杜甫一样,同一切伟大的历史人物一样。他们的一生都像一场热恋,一场苦恋,一场生死恋。”⑧的确,李白一生都在朝着“寰区大定,海县清一”的理想前进,真诚而又执着。日本学者冈村繁说:“李白的这种生活理想看来并非出自知识分子的纤细精微的感觉,而恐怕是来自更为自然,更为野性的感觉。”⑨冈村繁先生的说法是准确的。所谓“野性的感觉”就是真诚的情感流露。这种流露就是自我情感流露,并非理性的思考,其难以摆脱“我”的出发点。当这种真性遭到挫折时,将会如一个声音、一个皮球撞到硬壁而再次弹回原点,从而回到孤独之境。
李白之孤独的另一根由就是与生俱来的漂泊感,或者说归属渴望。造成李白内心深处的无依感、漂泊感,笔者以为首先在于李白身份的特殊性,即为胡人血统的身份。李白的身世有如他思想那么飘忽不定。在此,笔者支持陈寅恪先生关于李白身世的观点,即李白乃是西域胡人⑩。尽管李白多处宣称他乃是陇西成纪李氏,并且到处交攀李姓名流,攀结宗亲关系,但在当时李白始终没有真正被接纳。例如,玄宗曾经征召李白为翰林供奉,但始终是把他当作点缀风景的轻微人物。冈村繁先生通过对比同时代王维作品,发现此期间李白几乎全是一些无关国家社稷大计的应景酬赠之作,而王维却作有大量关乎朝廷重大事件的应制、应教之文,由此得出结论:李白从来就没有真正被玄宗重视过{11}。找不到归依感,这在李白内心深处,无疑会加重那种与生俱来的漂泊感,从而产生可怕的孤独。
其次是对群体的归属感的渴望。前文已经说到:李白不是一个纯粹的儒者。故他在儒者为主流的唐代,难以获得群体的认同。根据马斯洛的理论,人对群体认同之归属感的渴望属于第四层级,属于高级的精神领域的一种需求。人本能地渴望获得这样群体归属感,因为这是自我价值得以确立的必要条件。李白一生的行游证明了他这种找不到归依的孤独感。李白自20多岁出川之后,几乎遍游天下。李白的漫游虽然客观上造就了他的诗文创作的辉煌,但就目的而论,其出游决不是像司马迁一样是为了创作。冈村繁先生认为,李白之游绝非简单的漫游,而是为了寻找援引之人,寻找出仕的机会。事实上,包括李白扬州“散财三十万金”在内的种种行为,都不是为显示富公子哥儿的洒脱,而是为了结交友朋。而其结交友朋的目的,表面上是为了寻求出仕机会,更深处实际上是为了获得群体认同,获得归依感,从而摆脱内心可怕的孤独。
可以试举一例以说明李白心语之迹。如《春日独坐寄郑明府》一诗:“燕麦青青游子悲,河堤弱柳郁金枝。长条一拂春风去,尽日飘扬无定时。我在河南别离久,那堪对此当窗牖。情人道来竟不来,何人共醉新丰酒。”一位朋友的失约竟然让豪放的李白如此悲愁,如此无所适从,令人费解。表面上是李白情深义重,在乎友情,其实,笔者更以为:诗人李白在此是害怕朋友爽约而触动其心底的孤独心弦。“情人”一词与今天的意义不同,但无论如何在李白这里是一个表露心灵的词眼。李白本能地对群体有一种归依的渴望,这可从李白集中的大量酬赠诗得到明证,如《上李邕》(卷9)、《赠常侍御》(卷11)、《赠汪伦》(卷13)、《别金陵诸公》、《别广陵诸公》(卷15)、《黄鹤楼送孟浩然》(卷16)、《酬崔侍御》(卷20)、《上韩荆州》、《上安州裴长史书》(卷26)等。当李白得到贺知章的称赞时狂喜之情溢于言表,此处的欣喜并不完全是因为遇见了伯乐,可以向世人宣告自己的天才,实际上,李白从来不担心自己的才华不为人所知,此处其欣喜之情更多是源自他认为自己获得了人们的认同,找到了归依感。
邓晓芒先生说:“中国人几千年来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式:人之所以会误解自己,是因为自己还不够‘诚’,所以只要这次我能够做到绝对的‘诚’,人就绝对不可能误解自己。我这次是否做到了绝对的‘诚’,这同样没有一种确定的标准,也只是一种‘未尝欺心’的自我感觉。而这种感觉却阻止了我对自己再作一步怀疑和追问……甚至足以使人自我膨胀到‘天上地下,惟我独尊’,对自己‘本心’这种几乎是本能的‘中止判断’其实是出于一种恐惧,即害怕堕入内心的无底深渊,失去‘安身立命’的牢固根据。”{12}李白一生以“将复古道,非我而谁欤”的姿态自居,高喊“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我志在删述,垂辉映千春”,其实是一种自我价值的追问与确认。诚然,李白“清水出芙蓉”般的态度是真诚的,但仍然没有免于孤独。因为他过于相信自我的“真诚”,忘记了现实准则的存在,这种准则邓晓芒先生承康德意思称之为“伪善”。这注定了李白最终将被边缘化。
仔细分析可以发现,李白无论是在诗文中,还是在行为上,其表现出来的积极用世姿态,并不仅仅是其儒者情怀的展现,也不完全如安旗先生所说的“是对封建盛世所激发出来的雄心壮志”,而是一种主动向主流群体靠近的内心折射。无论如何,儒家思想是李白时代的主流意识形态。内心渴望被中原民族、主流意识接纳的李白,必然以儒家精神中的较高姿态来博取主体的认同。李白内心潜存着一股巨大孤独之洪流。为了摆脱这种痛苦,首先就必须获得这个群体的认同。为此,李白付出了一生的实践。换句话说,李白一生都在与孤独作斗争。
注释:
① 李白:《李太白全集 》,中华书局1977年版。以下所引李白诗文未注明出处的均出自此本,只标明卷数,不再另作说明。
② 钱志熙:《魏晋诗歌艺术原论》,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44页。
③ 王辉斌:《李白思想研究综述》,《济宁师专学报》 1995年第4期。
④ 钱志熙:《唐前生命观和文学生命主题》,东方出版社1997年版,第314页。
⑤ 邵雍:《皇极经世绪言》,中华书局聚珍仿宋版。
⑥ 陈来:《宋明理学》,辽宁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第124页。
⑦ 胡国瑞:《李白诗歌的浪漫主义精神及艺术特点》,《李白研究论文集》,中华书局1964年版,第206页。
⑧ 安旗主编《李白全集编年注释》,巴蜀书社1990年版,第7-8页。
⑨{11} 冈村繁:《陶渊明李白新论》,陆晓光、笠征译,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176、247页。
关键词:宗白华;宇宙生命意识;艺道合一;艺境
宗白华对中国现当代的美学的贡献是巨大,其影响是十分深远的。难得的是他不仅在形而上的美学以及哲学方面有其独特的视角和体悟,可以说宗先生所提出的中国传统美学与艺术的主要范畴与精神,以及所达到的深度,至今无人真正能跨越,而且在诗歌上有一定的影响,因为他首先是以诗名蜚声于诗坛的。而且不仅以《流云小诗》的现代诗歌著称于世,还写过旧体律言诗。其中宗白华1914年17岁时,在游览名山大川以及王唯、孟浩然、谢x等山水诗歌的熏染,写了四首《过东山诗》。而最值得一提的还是作者1938年12月在重庆嘉陵江边所写的《柏溪晚归棹》。因为是它作者的文化价值观从极力崇拜西方文化以救亡图存,到留学欧洲后其学术理路发生转变,对中国传统文化更加侧重之后所写的,是作者通过中西比较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根基有了深层体味之后所写的。而且是宗先生在其学术个性日趋彰显后,唯一地和专门地创作诗来诠释其美学与艺术理论,特别地它是其时空观、意境等的最好注脚。我们通过此诗,可以鉴出宗先生对中国传统诗性文化幽灵壮采的臻熟把握。
此作是作者在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践踏南京之后,随中央大学来到陪都重庆之际而写的。他怀着国破的忧郁与苦闷,把心中的所感所受倾泻出来,表现了当时的复杂心态。在此律诗后自注云:“《柏溪夏晚归棹》作于日寇投降之前年,柏溪,乃嘉陵江仁一村。”在这首小诗中,我们似乎领悟到宗白华作为“艺术家的最高最后的使命”,如何在艰苦恶劣的环境中保护和承继这“意境高超莹洁而具有壮阔幽深的宇宙意识生命情调”,“使它成为中国艺术复兴的发源地,只有这高华境界的启示,才能重振衰退的民族心灵”。这首抗战时写自己最为欣赏的一首五律《柏溪夏晚归棹》,一方面是以诗表达中国诗歌意境的阐释,另一方面也说明他的思想显然又回到东方,眷恋着难以遏止的中国人心灵深处的宇宙情调。
《柏溪夏晚归棹》
飙风天际来,绿压群峰暝。
云罅一川冷,光泻一川冷。
悠悠白鹭飞,淡淡孤霞迥。
系缆月华生,万象浴清影。
作者撷取了太阳降落,月亮高挂的黄昏图景,把持船晚归所看见的西天图景给我们绘写出来,来把内心情感表达出来。
此诗完全可以绘画出来,是一幅黄昏西天图。
首联“飙风天际来,绿压群峰暝”,飙风,强劲的风,天际,从天上吹来,一个“来”字,动感相当强。强劲的风从天际吹来。满山的繁树茂草所流泻的绿色,十分凝重,在黄昏暮色的笼罩下绿压压,以致使无数山峰都昏暗下来。本联一个“来”。一个“压”,动感相当强,而且连在一起,推入感与力度感颇为饱满,另外,前“来”后“压”,相互照应,似乎有一种承接关系。
颔联“云罅漏夕晖,光写一川冷”,黄昏时分,云朵之间漏出西下太阳的丝丝余辉,这无情的辉光绘写着光与影的交响乐,使整个江川萧瑟阴冷。和首联一样,一个“漏”、一个“写”,推入感与力度感十分强烈,而且似乎也有一种承接关系。更值得一提的是前两联均是作者的视野是从上到下,换言之,是从天到地,因而是在极力营造一个黄昏的天地镜像,极力彰显出一个刹那的宇宙生命境界,给我们勾勒出包括风、天、峰、云、光和川等自然景象浑然一片的宇宙全景图。以及在天地光影中物象的特征,而且极富有动势。这是一个阴暗、荒寒、凄清、冷漠的世界,但却是混动的、杂乱的,因而又极富凄冷底层孕育的激情与张力。这非常符合宗氏所推崇的生命之“舞”的境遇。
颈联“悠悠白鹭飞,淡淡孤霞迥”,如果说前两联主要是在蓄势,营造一种自然宇宙景象,那么,这两联则给其中增添了更为具有生命意识的成分。前句白鹭给整个画面增添了生机感,而且“悠悠”,使整个画面摇曳起来,震颤起来,仿佛宇宙生命彰显出来,慢慢地跳荡起来、灵动起来,使整个自然宇宙更加丰富、充实而圆满。后句“淡淡”不仅是指颜色、形状、数量,而且指空问距离之淡远。“孤霞”孤单,“迥”更把整个宇宙撑开并拉向更加荒远的境地。因而前句是近景,后句是远景,而且淡、孤、迥更使远在天边的如闲云野鹤的晚霞飘游起来,使在太阳的余辉抹洒落在西天的瞬问图景动态化、消解化、淡化。归船中的人看着白鹭又有悠悠飞起,飘年飞到西天天际,与淡淡云霞孤单地消融在无尽的迥远的地方。这是一种深层次的天人合一,归人的思绪与情感波光粼粼颤颤巍巍与天地合而为一,人出没于天地之间,整个天、地、人融而为一。天与地浑然一片的图景之中,鹭飞(实为人心之动),这实际构建出一个渊然而深湛、至动的灵境。这是一种具有东方品味的广大深逡宁静的宇宙情调的本然昭示。
尾联“系缆月华生,万象浴清影”,系缆,如果把整联贯通起来看,当为万象系缆,也可以说月亮系缆太阳之光生出自己的光辉来。月华,即月光。后句可以说万象在皎洁的月光中洗浴,留下清淡的影子,也可以说万象沐浴月光的轻盈柔曼的影子。如果说前面作者主要把笔墨放在落日余辉所开启的天地境域上,那么,此联主要放在月光笼罩的宇宙万象上,前者里面有阴冷、荒寒、不惬意,鱼龙混杂,而后者使之处于洁净、轻柔,前者还有杂念,后者清净如水,把一切归于平和。这种转换交织着光明与黑暗的游戏运作所形成的源发性构成境遇,在日月交替、天地轮回中宇宙生命做了一次向本真的无穷萌动与遁归。
此诗如果联系作者当时的处境与心态是可以看出是具有深刻寓意的。作者被迫来到重庆,面对国破漂泊的境况,心巾十分苦闷与压抑,情感波动破大,有一种风吹雨打暮霭沉沉的飘零之感。因此,作者多用作者多用冷色调和劣势词汇,如“飙”“压”“暝”“罅”“漏”“冷”“白”“淡”“孤”、“迥”等,来构建日暮风急、山瞑、川冷、鹭白、云淡、霞孤、天迥的凄清荒寒的景象,是作者对时势的看法和当时心境的真切反映。而1938年正当抗日战火风起云涌、如火如荼、有重大进展、充满胜利希望的时刻,作者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不能不再有所反映。对此,在最后一联,他用“系揽”“浴”“清影”等来表达这种心情。当然,作为一个本性恬然、淡泊、宁静的学者,他也只能把内心洋溢的情感波涛用最平静淡清之境展示出来,所以他选择了月华高照,万象浴清影的景象来传达这种喜悦的消息。总而言之,他具有传统人文知识分子的豁达、超脱、平和,把一切都消融在这种心境中,外在的纷纷扰扰都被消化在内心当中,这就是后来人们常说的散步心境及审美人格的具体体 现,当然它还是要有所显现的,但只能以非大波大澜的方式表现出来,所以,他选择了月景加以展现。这实际就是毕生都恪守的超然入世的人生态度的诗性反映。
在《中国艺境之诞生》一文中,宗白华多处用到“宇宙创化”“宇宙意识”“宇宙情调”“宇宙灵气”“宇宙深境”等词眼,从深层心理的角度分析,他内心深处所持有的宇宙情怀在此诗中得到延伸,且一览无余。用中国诗人画家所拥有的“俯仰自得的精神来欣赏宇宙,而跃入大自然的节奏里去”“游心太玄”的胸怀成为宗白华表达,对宇宙情有独钟的精神享受,宇宙意识已成为他精神太空永远抹不去的。诗人将自我的存在与宇宙的大生命合流,体验到一种难以言状的生命情调和宇宙意识,直达超越时空的无限性和神秘性,而诗的意境又是那样的空灵动荡、深沉幽渺,令人神往,十分难得。
宗白华先生认为中国艺术意境不是平面的构成,而有层次递深特色,即从直观感相的模写、活跃生命的传达,到最高灵境的肩示:同时有着阔度、高度和深度三层,他具体形象地表述为:涵盖乾坤是阔,截断众流是高,随波逐浪是深。李白诗歌意境体现高与阔,王维诗歌意境则为深与阔,杜甫诗歌则涵括三者近于极致。此诗恰恰达到了最高灵境,同时做到了就是阔、高、深的综合结晶,是他对中国艺境的创造性诠释的最好的艺术化体现。
流云小诗曾经风靡一时,使得宗白华与谢冰心、徐志摩等齐名,被誉为“抒情小诗的殿军”。它展现出浓厚的中国式色彩。尤其是《柏溪夏晚归棹》,则是写于宗白华经过人生的复杂磨砺之后,他更加恪守对于中国艺术的内心挚爱,深感东方宇宙意识与宇宙情调的深途、高远与幽博,实质上这就是宇宙人生之奥秘,就是散发着东风神韵的灵境。
另外,此诗是在抗战特定的时代大背景下创作出的,带有强烈的文化关怀意识,在艺境的悠远超脱下还显出巨大的现实底蕴,十分难能可贵。诗中“飙风”从遥远的天边肆意狂天吼,群峰顿然成暝,乌云遮天,夕阳仅能透过,只是将清冷的光线洒落于山河间,整个天地阴森森、冷凄凄。只有等待月光的照耀了,给世界与人间带来丝丝光明与暖意。读到此,让人体味到日本铁蹄之下中华大地的惨烈图景。宗先生优厚的现实关怀赫然显现,底下滚动的是宗先生热血沸腾、掷地有声的文化控诉与批判。在此之下,我们捕捉到此诗在空灵悠远之下意境还增添了雄浑阔大、酣畅淋漓的色彩。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