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5-30 10:18:56
开篇:写作不仅是一种记录,更是一种创造,它让我们能够捕捉那些稍纵即逝的灵感,将它们永久地定格在纸上。下面是小编精心整理的12篇脚著谢公屐,希望这些内容能成为您创作过程中的良师益友,陪伴您不断探索和进步。
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
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
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
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
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
洞天石扉,訇然中开。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
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梦游天姥吟留别
作者:李白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越人语天姥,云霓明灭或可睹。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
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
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
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
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扇,訇然中开。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忽魂悸以魄动,怳惊起而长嗟。
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别君去时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
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使我不得开心颜。
2、翻译:
海外来的客人谈起瀛洲,(大海)烟波渺茫,(瀛洲)实在难以寻求。绍兴一带的人谈起天姥山,在云雾霞光中有时还能看见。天姥山高耸入云,连着天际,横向天外。山势高峻超过五岳,遮掩过赤城山。天台山高一万(一万为正确版本,四万经考证为误传)八千丈,对着天姥山好像要向东南倾斜拜倒一样。
我根据越人说的话梦游到了绍兴,一天夜里,飞渡过了明月映照的镜湖。镜湖的月光照着我的影子,一直送我到了剡溪。谢灵运住的地方现在还在,清澈的湖水荡漾,猿猴清啼。脚上穿着谢公当年特制的木鞋,攀登直上云霄的山路。(上到)半山腰就看见了从海上升起的太阳,空中传来天鸡的叫声。山路盘旋弯曲,方向不定,迷恋着花,依倚着石头,不觉天色已经晚了。熊在怒吼,龙在长鸣,岩中的泉水在震响,使森林战栗,使山峰惊颤。云层黑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水波动荡生起了烟雾。电光闪闪,雷声轰鸣,山峰好像要被崩塌似的。仙府的石门,訇的一声从中间打开。天色昏暗看不到洞底,日月照耀着金银做的宫阙。用彩虹做衣裳,将风作为马来乘,云中的神仙们纷纷下来。老虎弹琴,鸾鸟拉车。仙人们排成列,多如密麻。忽然惊魂动魄,恍然惊醒起来而长长地叹息。醒来时只有身边的枕席,刚才梦中所见的烟雾云霞全都消失了。
人世间的欢乐也是如此,自古以来万事都像东流的水一样一去不复返。与君分别何时才能回来,暂且把白鹿放牧在青崖间,等到游览时就骑上它访名川大山。我岂能卑躬屈膝,去侍奉权贵,使我心中郁郁寡欢,极不舒坦!
3、赏析:
鱼说:“没有人知道我在流泪,因为我活在水里。”水说:“我知道你在流泪,因为你活在我心里。”
我循梦远航,“一夜飞渡镜湖月”,“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正当我“迷花倚石忽已暝”时,一位白衣飘飘,端坐在白鹿之上的俊才缓缓而至。噢,是他,诗仙李白!他面色苍白,满脸的抑郁,饮酒高歌着:“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我懂,我真的懂。李白一生爱国爱民,满腔抱负,满心希望自己能谋官为民做主,却受到小人的奸害,皇帝昏庸听信谗言,贬谪李白疏远了他,疏远了一个伟大杰出的爱国诗人。圣上啊!你不分清白,受人蒙蔽,造成了何等错误的认识,枉害了一代风流……
我的心里默默流着泪,我能够感受到李白的凄苦。我无言,只在心底歇斯底里地呐喊着: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逆流而下,一位老者在水一方。他那爬满皱纹的额头,那微微弓着的瘦弱身躯,那沉吟江边满脸的迷茫……我忆起了,他!“长太息以掩涕息,哀民生之多艰”的屈原。他在江边徘徊着……突然,仰天长嗟:“天啊!奈何你这般对待我?!圣上啊?!你为何听信谗言,疏远我啊?!天下之大,无人明吾心意也!”纵身一跃,投入了滚滚奔流的江水之中……
我欲哭无泪,欲助无能。只能对着江心,对着屈原呼喊道:“我懂!我真的懂!”
屈原为国为民捐躯,这份真挚强烈的感情铭记在后人的心中,永远不会忘记。……小人当道,统治者无能。屈原满腔热血和报国之心,换来的却是“众女嫉余之峨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悲哉!哀哉!
屈原被迫无奈,愤恨至极,大吼一声:“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以死表达了对国对民的忠诚。
遥想当年,小人谗言,君主昏庸,造成了疏圣贤,亲小人,造成了圣上的错误认识,也造成了李白、屈原等的悲惨命运……呜呼噫嘻!
而他们为国为民所做的一切,后代人永不会忘记!……“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唯觉时之试卷,失向来之李、屈……梦一场……
[点评]作者以梦游者的身份,跨越时空限域分别“拜会”了徘徊在长江边的李白和徘徊在汨罗江边的屈原,他们均因君主听信小人谗言遭到遗弃和疏远,而投江自尽。文章认为,正是由于当时皇上感情的亲疏,才导致了两名伟大诗人的相继罹难。切合题意,材料引用恰当,得体。
关键词:作文语言 高中作文 教学策略
一.以细腻的语言来丰肤润泽
一些学生作文的语言特别是记叙文的语言常常给人干巴巴的感觉,对于重要的场景或心中的情感,只是寥寥几笔带过,文章显得骨瘦如柴,没有质地厚度,缺乏语言的魅力。教师应指导学生把细腻化的描写和个性化的情感体验注人文章的语言中,化简单枯燥为丰肤润泽,使文章的语言更具厚质感。
比如萧红的《呼兰河传》一开头就用了很多细腻而具体的描写性语言写了一个小城镇上的大泥坑,这个大泥坑“五六尺深,不下雨那泥浆好像粥一样,下了雨,这泥坑就变成河了,附近的人家,就要吃它的苦头,冲了人家里满满是泥,等坑水一落了去,天一晴了,被太阳一晒,出来很多蚊子飞到附近的人家去。同时那泥坑也就越晒越纯净,好像在提炼什么似的,好像要从那泥坑里边提炼出点什么来似的。若是一个月以上不下雨,那大泥坑的质度更纯了,水分完全被蒸发走了,那里边的泥,又粘又黑,比粥锅还糊,比浆糊还粘。好像炼胶的大锅似的,黑糊糊的,油亮亮的,哪怕苍蝇蚊子从那里一飞也要黏住的。小燕子是很喜欢水的,有时误飞到这泥坑上来,用翅子点着水,看起来很危险,差一点没有被泥坑陷害了它,差一点没有被粘住,赶快地头也不回地飞跑了。若是一匹马,那就不然了,非粘住不可。
作者非常细致地为我们描写了这个大泥坑,并且让读者能身临其境地体会到这个大泥坑给老百姓带来的巨大危险,那么作者为什么要在作品开头就不吝笔墨花大力气地描写大泥坑呢?读完文章,我们会发现这个大泥坑正是腐朽的封建思想和势力的象征,它把这个城镇的老百姓的肉体和灵魂一起拽入深深的泥潭中,而这个泥坑一直没人来填平,也正因为中国老百姓长期形成的愚昧懦弱胆小怕事的民族劣根性。因而这一大段对大泥坑的细腻描写对文章的主题表达是有其巨大的作用的。我们学生写作文时,也应该有意识地用细腻而厚质的语言来突出文章的重点或精彩之处,彰显自己细腻化的语言风格。
二.以修辞的语言来突显文采
文章中的语言一旦有了比喻、拟人、排比等修辞手法的注入就会变得文采斐然、生动活泼。因而恰当地运用修辞是创造个性化语言的重要手段。自居易《琵琶行》中“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美妙乐声在历史中响彻了千年,比喻的运用让琵琶声有了全新的诠释。而李白在《梦游天姥吟留别》中运用了比喻、夸张,借助了想象、联想,让我们真正领略到了一个浪漫主义诗人独特的语言风格。“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渡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刻溪。谢公宿外今尚在,禄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此情此景,何等壮观,何等诡奇。
三.以朴实的语言来布局谋篇
优秀的语言是丰富多彩的,各有自己的优点。朴实化语言化用是一种更高的语言艺术,它不是简单的直接引用,而是经过自己独特的个性体验之后的一种借鉴和深化。
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他被命运击昏了头,一心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个,不知道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这些句子没有运用怎样的修辞,却能调动阅读者的生活体验,引起强烈的共鸣,耐人寻味。
“她的成功更多取决于自己长期以来的内在渴求,与外界关联不大。”上海复旦附中语文教研组组长、特级教师黄荣华说话直截了当,“从这么多成年人和孩子对武亦姝等人的‘追星’热情来看,他们内心对诗词的渴求并没有得到满足,上升空间很大。”
10余年来,上海复旦附中一直探索古诗文课堂教学。“走得好辛苦!”黄荣华对传统文化的传承、教学深有体会:在应试教育的氛围下,古诗文多被视为“语言材料”,学生们只是机械记忆与练习,背离了其作为“文学”和“文化”的本质。
那么,古诗文学习如何走出应试教育的藩篱,让孩子们获得审美体验,贯通古今文化,从而受益终身?近日,记者采访了黄荣华,且听他一一道来。
实现古今生命联通才能享得诗中情味
记者:不少观众有种感觉,看了《中国诗词大会》,听了专家讲解才发现,诗词背后竟有那么多故事,再读诗句就亲近了许多。为何背诗、学诗的时候我们找不到这种感觉?
黄荣华:我们的学校教学教了太多零碎的知识点,而不是文化。《中国诗词大会》有一道题是:“李白诗‘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中的‘谢公’指谁?”答案是“谢灵运”。然而,在我们的课堂上,很多老师不会想到为学生讲述李白和谢灵运的渊源。
经典诗文是作家生命的转化,凝结着作家独特而浓郁的生命情意。倘若不能与作家的生命情意联通,文字的活性就不能显现。用己心感知古诗文作者的生命存在,实现古今生命的联动、联通,才能真正享得情味,获得真理。例如《诗经》的开篇《国风・周南・关雎》,其核心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即美好的愿望不能实现,于是白天也想,夜晚也念,日夜为之所动。读这首诗,就一定要调动内心曾经拥有的某种为之所动的求索情愫,去感知作家细腻的心理过程,在互动之中融为一体。
我们常说,阅读是陶冶心性气质、美化生命的良方,而生命体验正是产生这种作用的核心要素。荀子所言“君子之学也,以美其身”,其要义也在此。
自先秦至晚清,中华古诗文走过几千年。从文学发生、发展的角度看,具有鲜明的文化层累特征。因此,建立文化史概念,是学好古诗文的一把重要钥匙。这不是说从古至今什么都要学,也不是说一定要从《诗经》或《尚书》开始。而是说要有一个“史”的概念。这样,无论是从唐诗开始,还是从宋词开始,我们都会“溯回从之”“溯游从之”,使自己所学的那“点”或那一“层”与之前、之后产生关联,就容易产生几千年尽入心中的会通,识其形貌,明其心性,得其真理,最终凝结成硕果,而不只是一些随时可能丢失的碎片。
学校教育要坚持“小言”“大道”并举
记者:我们看到,节目中的诗词达人,都有着上千首诗词背诵量,这与他们的童子功密不可分。在学校教育中,学习诗文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该如何落实?又该如何理解诵读?
黄荣华:目前国家课程设置中,古诗文教学占有约三分之一的分量。除此之外,平时多数情况下古代文化教育都没有课程保证。但应景地教一教、背一背,不是真正的古诗文教育,没有科学完善的课程设置、不融入日常教学不可能达到目的。
我们在语文教学实践中落实中华传统文化教育,坚持在课程中以中华古代文化知识体系的存在方式展开,基本维护以“经”为中心、以“史”“子”“集”为拱卫的中华传统文化知识体系,即以《论语》为核心,将儒家其他经典如《诗经》《左传》《孟子》等作为重点,参以先秦诸子和先秦历史著作的其他几家,旁涉秦以后的历代诗歌及《文心雕龙》《诗品》等著作。在具体学法指导上,我们坚持“小”“大”并举、以“大”为重的原则。这里所谓“小”即古诗文之“言”,所谓“大”即古诗文所宣示、所拱卫之“道”――中国人所追求的天人同构的宇宙秩序。
武亦姝从三四岁开始学习古诗文,到五六岁热情逐增,尔后十几年热情依旧。这样才真正可能将两千多首诗词熟稔于心,并化为日常的语言表达。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十年磨一剑”“板凳要坐十年冷”的意思。想特别说明的是,持续的热情就是锻造自我的圣火,最终“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诵读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读书法,最核心的一点是它可以通过“气”之感应使诵读者获得语感。说话、写文章最重要的不正是这语感吗?“气盛言宜”是指文气贯注而形成的高下、缓急、顿挫、转折等声调。揣摩、体会这样的声调,对理解、享受诗文是非常有益的。今天我们在放声诵读古代诗文时有许多方式,有人强调用古调(如唐调)吟唱,有人认为普通话更好。我个人认为如果没有特别的场域要求,其实用自己最自然的声音朗读即可。要特别说明的是,如果能找一本讲古诗词格律的书(如王力的《诗词格律》)读一读,了解这方面的一些常识,对自己的诵读一定大有帮助。
教育超越功利须实现两个转变
记者:诗词的美在应试教育中,一点点被侵蚀。但在生活中,我们越发觉得,曾经背过的诗词会在生命里不断反刍,在某个时刻重新活过,带给我们精神滋养。在教学中如何处理这种关系?
黄荣华:教育本来有两大意义――功利意义与审美意义。前者通过教育使受教育者获得生存所需的知识和技能;后者通过如信仰、理想、道德和理智等方面的教育,启发、引导学生进入审美人生,实现渴望自由的心灵对现实世界的超越,从生命黑暗之地抵达光明之巅。教育理所当然应当超越功利而实现审美。
在当今应试教育没有根本改变的情境中,如果想于此有所作为,恐怕就要努力实现两个转变:首先就是要将“关于考试”的知识与技能教学,变成“关于学生生存需要”的知识与技能教学,将“为考试分数而教学”的知识与技能,变成“为学生的生命发展而教学”的知识与技能。换言之,就是将“关于考试知识”的教学,变为“关于我的生命需要的知识”的教学。
在李白的经典之作中,这一首无疑属于经典之经典。历代诗评家们甚为推崇,但是,得到最高评价的是末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显然,这是激情的和思想的光华。对于全诗丰富的意象群落和到达情绪曲折的过程,诗评家也有生动的感受,如“纵横变化,离奇光怪,吐句皆仙,着纸欲飞”(《网师园唐诗笺》),“恍恍惚惚,奇奇幻幻”(《增定评注唐诗正声》)。当然,在赞叹中也隐含着某种保留。如“无首无尾,窈冥昏默”(胡应麟),“甚晦”“又甚晦”(《唐诗品汇》)。①这隐约流露出艺术感悟上的困惑。惜并未正面展开,但对深刻理解这首诗,却是良好的切入点。
这是一首写梦的诗。梦是虚幻的、无序的,因而在我国古典散文中,很少全篇写梦的,而在古典诗歌中,全篇写梦的却并不罕见。这是因为诗在超越现实的想象这一点上与梦相通。想象和梦一样,可以超越时间、空间,便于抒发亲情、友情、恋情。梦中警句良多:“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李煜《浪淘沙》),“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陈陶《陇西行》),“魂来枫叶青,魂返关塞黑”(杜甫《梦李白》)。想象和梦一样有一种释放情绪的功能,潜意识受压抑的意向在梦中以变异(distortion)的形态表现出来,成为感情的载体。但是,《梦游天姥吟留别》并不是写怀念亲友的,诗题一作《别东鲁诸公》,是向友人告别的。一般的告别都强调留恋之情,这里却根本不涉及留恋,而是描述自己将要去的那个方向的美好,梦想自己游山玩水。据考订,此诗作于被唐玄宗“赐金放还”离开长安之后。远去中央王朝是政治上的大失败,从现实生活来说,他无可奈何,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在齐鲁梁宋之间和高适、杜甫等诗友徜徉山水,“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在奇山异水中寻求心灵的安慰,忘却政治上的挫伤。但是,在梦中,他的潜在心态有什么不同呢?值得仔细辨析一番。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题目明明说梦游名山(天姥),怡情山水,开篇却提出了“瀛洲”,这可是座仙山。这便不仅是人间的山水趣味,而是游仙的境界。只是仙山虚无缥缈(“烟涛微茫信难求”)不可捉摸,才为人间的山水之美吸引。问题是,这个天姥山究竟美在什么地方,值得向东鲁诸公强调一番呢?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
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美在天姥山无比的高大雄伟,中华五岳都在它之下。这是双重夸张,天姥山比之中华五岳实在是比较小的,而天台山与天姥山相对,双峰峭峙,不相上下,本来也可构成对称美,但李白显然是着意夸张天姥之独雄,山之独雄正是为了表现李白心之独雄,情之孤高自豪。这种美可以归结为一种“壮美”。
“我欲因之梦吴越”,壮美的境界触发了天姥吴越之梦。然而梦中的吴越,却并不是天姥之崇山峻岭,不是壮美,而是“一夜飞度镜湖月”。湖和月亮构成了画面。镜湖,从语义的联想来看,是如镜的湖。水的透明加上月光的透明。但李白还不满足,他接着说:“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月光能把人的影子照在湖中,光影明暗反差,月光和湖光的透明就不言而喻了。在明净的水光月色中,连黑影子也显得透明,这样空灵的境界,和崇山峻岭的壮美相比,是另外一种风格,可以说是优美。从这里,可以体悟到李白山水诗意的丰富:壮美与优美相交融。然而这还不是李白诗意的全部,接着下去又是另外一种美:“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壮美和优美的交融,固然精彩,但还限于自然景观;梦中的李白,不仅神与景游,而且神与人游。在梦中,和这个政治上的失败者神交的是前朝权威山水诗人。选择谢灵运的宿处,谢灵运式的木屐②,目的是进入谢灵运的感觉,遗忘政治失意的压力,享受精神的解脱。“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效果强烈到遗忘了时间的推移,忽略了从曙色到暝色降临。“迷花倚石”突出的是山水恍惚迷离的美,也是梦的变幻万千的飘忽感。这样,在天姥之梦的壮美和优美中,又添上了一层迷离漫漶的蒙眬之美。自然景观和历史人文景观交织的梦境并不完全是梦境,实际上超越了梦境(自然和人文的山水)。《唐诗别裁》的作者沈德潜,毕竟是有艺术感觉的,是他第一个道破了这样的境界,既是“梦境”又是“仙境”。③这就是说,这并不是单纯的山水诗,而是一首游仙诗。
天姥和“仙境”的联想,这是从一开头就埋伏下的意脉。
把“瀛洲”的仙境抬出来和人间的天姥相对,实际上,天姥并不完全是人世。天姥山就是因为传说登山者听闻仙人天姥的歌唱而得名。山水诗杰作,唐诗中比比皆是,而李白显然要对山水入文的传统主题进行突围。在这方面,李白最大的优势就是道家和道教的文化底蕴。他秉承道家观念,甚至正面嘲笑过儒家圣人(“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以道家意识,从山水现实向神仙境界过渡,对他可以说是驾轻就熟。在这里,他从容遨游于从魏晋以来就颇为盛行的游仙境界:
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
洞天石扉,訇然中开。
不过李白之所以为李白,就在于哪怕是写俗了的题目,也有他的突破。一般的游仙,不外超脱世俗,超越时间和空间,达到生命绝对自由境界,曹植的《游仙诗》可为代表:
意欲奋六翮,排雾陵紫虚。
虚蜕同松乔,翻迹登鼎湖。
翱翔九天上,骋辔远行游。
曹植的游仙,其实就是成仙,像仙人赤松子、王子乔一样长生不老,不受生命的限制,不受空间的限制,自由翱翔九天,俯视四海。但是,这样绝对不受主体和客观世界任何限制的仙境,不管有多少优长,都回避不了一个不足,那就是太过架空,绝对欢快,缺乏现实感。李白的创造在于,一方面把游仙与现实的山水、与历史人物紧密结合,另一方面又把极端欢快的美化和相对的“丑化”交织起来。这里所说的“丑化”,指的就是某种程度的外部景观的可怕,“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似乎是突发的地震。与此相应的是内心的惊惧“栗深林兮惊层巅”。《唐诗选脉会通评林》曰:“梦中危景,梦中奇景。”④恰恰是美在凶险,美在惊惧。李白以他艺术家的魄力把凶而险、怪而怕、惊而惧转化为另一种美:惊险的美。貌似突兀,但是,又自然地从壮美、优美和神秘之美衍生出来。接下去,与怪怕、惊险之美相对照,又产生了富丽堂皇的神仙境界之美: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这个境界的特点是:第一,色彩反差极大,在黑暗的极点(不见底的“青冥”)上出现了华美的光明(“日月照耀金银台”)。第二,意象群落变幻丰富,金银之台、风之马、霓之衣、百兽鼓瑟、鸾凤御车、仙人列队,应接不暇的豪华仪仗都集中在一点上——尊崇有加。意脉延伸到这里,发生一个转折,情绪上的恐怖、惊惧,变成了热烈的欢欣。游仙的仙境,从表面上看,迷离恍惚,没头没尾,但是,意脉却在深层贯通,从壮美和优美到人文景观的恍惚迷离、惊恐之美,都是最后华贵之美的铺垫,都是为了达到这个受到帝王一样尊崇的精神高度。这个政治上的失败者在梦境中释放出了潜意识里的凯歌。这个梦境太美好了,现实生活中的委屈在这里一扫而光,完全可以在这种境界里自由歌唱。但是,身处逆境的李白并没有流连忘返,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意识清醒代替潜意识的凯歌,这毕竟只是“梦游”而已。
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从情绪的节奏来说,则是一个转折,从恍惚的持续,到倏忽的清醒。情感在上戛然而止。狂想的极致,伴随着清醒的极致。
在唐诗中,像这样把奇幻的梦境过程作全面的展示,其丰富和复杂的程度,可能是绝无仅有的。故在诗评家常有“纵横变化,离奇光怪”(《网师园唐诗笺》)的感受。但并不是一团混乱。事实是,在变幻不定的梦境中,意脉通贯井然。有评论说:“奇离惝恍,似无门径可寻。细玩之首入梦不脱,后幅出梦不竭。极恣肆变幻之中,又极经营惨淡之苦。”⑤在反复变幻的过程中有序贯通,难度是很大的。从内涵来说,外在美化和内心变化的交融,从壮美到优美,从迷离神秘至惊惧之美,到欢乐、恍惚的持续,到倏忽的清醒:丰富复杂的变幻和多到五个层次的转折过程,统一用七言句式来表现,需要对语言有超强的驾驭能力。五七言诗的句尾固定在“三字结构”上。拘守于三字结尾的七言体,要写出梦境的多层曲折,则不能不牺牲逻辑的连续性。李贺的《梦天》就有这样的不足:
老兔寒蟾泣天色,云楼半开壁斜白。
玉轮轧露湿团光,鸾珮相逢桂香陌。
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
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
同样是写梦的过程,这可真是彻头彻尾的迷离恍惚,无首无尾了。八个诗句都是平行的,没有过程,没有逻辑的承接和过渡。诗人的追求就是把连续过程省略,每联意象各自独立,逻辑关系浮动。虽然也有一定的意象密度,能提高抒情强度,但是,大大限制了叙事功能。前面四句,意象在性质、量度上相近、相似,勉强作解,还可能说是诗人漫游天宇所见。而第三联,“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逻辑就完全断裂了。有论者强为之解,说是“层次分明,步步深入”。其实,李贺追求的恰恰就是层次不分明,只有平行,而无层次,在同一层面上,整体是一个意象群落的迷宫。某些解读者设想它不再是连续的描绘而转换为“写诗人同仙女的谈话”,这就有点类似猜谜了。李白和李贺不同,他的追求并不是把读者引入迷宫,他游刃有余地展示了梦的过程和层次。过程的清晰,得力于句法的(节奏的)灵动,他并不拘守五七言固定的三字结尾,灵活地把五七言的三字结尾和双言结尾结合起来。
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
“路不定”“忽已暝”“殷岩泉”“惊层巅”,每句都是三字结尾、五七言的节奏,保证了统一的调性。如果把三字尾改成四字尾:“千岩万转云路不定,迷花倚石日忽已暝。”以“云路不定”“日忽已暝”为句尾,就是另外一种调性了。李白在诗中,灵活地在这两种基本句法中转换,比如:“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以“欲雨”“生烟”为句尾 (“兮”为语助虚词,古代读音相当于现代汉语的“呵”,表示节奏的延长,可以略而不计),这就不是五七言诗的节奏了,双言结尾和三言结尾自由交替,近乎楚辞的节奏。把楚辞节奏和五七言诗的节奏结合起来,使得诗的叙事功能大大提高。增加了一种句法节奏,就在抒发的功能中融进了某种叙事的功能,比如:“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有了这样的节奏,就不用像李贺那样牺牲事件的过程,梦境从蒙眬迷离变成恐怖的地震,过程就这样展开了:
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
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从“魂悸”“惊起”到“觉……枕席”“失……烟霞”,有了向双言结尾的自由转换,句子之间就不是平行关系,而有了时间顺序,先后承继的逻辑也比较清晰。特别是下面的句子: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句法的自由,带来的不仅仅是叙述的自由,而且是议论的自由。从方法来说,“世间行乐亦如此”,是突然的类比,是带着推理性质的。前面那么丰富迷离的描绘被果断地纳入简洁的总结,接着而来的归纳(“古来万事东流水”)就成了前提,得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结论就顺理成章了。这就不仅仅是句法的和节奏的自由转换,而且是从叙述向直接抒发的过渡。这样的抒发,以议论的率真为特点。这个类比推理和前面迷离的描绘在节奏(速度)上,是很不相同的。迷离恍惚的意象群落是曲折缓慢的,而这个结论却突如其来,有很强的冲击力。节奏的对比强化了心潮起伏的幅度。没有这样的句法、节奏和推理、抒发的自由转换,“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样激情的概括、向人格深度升华的警句就不可能有如此冲击力。但是,这似乎还不是全部理由,不能设想,如果把这样两句放在开头,是否还会有同样的震撼力。格言式的警句,以思想的警策动人,但思想本身是抽象的、缺乏感性的。这两句之所以成为李白生命的象征,就是因为前面的诗句提供了深厚的感性基础。
这不仅仅是思想的胜利,而且是诗歌结构艺术的胜利,同时也是诗人在诗歌创作过程中人格创造的胜利。
诗歌并不像西方当代文论所说的那样,仅仅是语言的“书写”。诗歌不仅是语言的创造,而且是诗歌形式的创造;不但是诗歌形式的创造,而且是人格的创造。在创造的过程中,突破原生的语言、原生的形式,更主要的是,突破原生状态的人,让人格和诗格同步上升。要知道,在日常生活中,在实用性散文中,李白并不完全像诗歌中那样以藐视权贵为荣,事实恰恰相反。他在著名的《与韩荆州书》中这样自述:“白陇西布衣,流落楚、汉。十五好剑术,遍干诸侯;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对于诸多他干谒的权势者,他不惜阿谀逢迎之词。对这个韩荆州,李白是这样奉承的:“君侯制作侔神明,德行动天地,笔参造化,学究天人。”⑥这类肉麻的词语在其他实用性章表中(如《上安州裴长史书》《上安州李长史书》)比比皆是。可以说在散文和诗歌中,有两个李白。散文中的李白是个大俗人,而诗歌中的李白,则不食人间烟火。这是一个人的两面,或者说得准确一点,是一个人的两个层次。由于章表散文是实用性的,是李白以之作为求得飞黄腾达的手段,具有形而下的性质,故李白世俗的表层袒露无遗。我们不能像一些学究那样,把李白绝对地崇高化,完全无视李白庸俗的这一层,当然也不能像一些偏激的老师那样,轻浮地贬斥李白,把他的人格说得很卑微甚至卑污。两个李白,都是真实的,只不过一个戴着世俗的、表层的角色面具,和当时的庸俗文士一样,他不能不摧眉折腰,甚至奴颜婢膝。但李白之所以是李白,就在于他不满足于这样的庸俗,他的诗歌表现了一个潜在的、深层的李白,这个李白有藐视摧眉折腰、藐视奴颜婢膝的冲动。在诗中,他上天入地,追求超凡脱俗的自由人格。
不可忽略的是文体功能的分化。李白在诗歌中,生动地表现了自己在卑污潮流中忍受不了委屈,苦苦挣扎,追求形而上的解脱。诗的想象,为李白提供了超越现实的契机,李白清高的一面,天真的一面,风流潇洒的一面,“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一醉累月轻王侯”的一面就这样得到诗化的表现。当他干谒顺利,得到权贵赏识,甚至得到中央王朝最高统治者接纳时,他就驯服地承旨奉诏,写出《清平调》,把皇帝宠妃奉承为天上仙女(“若非群玉山头见,定向瑶台月下逢”)。如果李白长此得到皇帝的宠爱,中国古典诗歌史上这颗最明亮的星星很可能就要陨落了。幸而,他的个性注定了他会在政治上碰壁。他反抗权势的激情,他的清高,他的傲岸,他的放浪形骸、落拓不羁的自豪,和现存秩序的冲突终于尖锐起来,游仙、山水赏玩,激发了他形而上的想象,《梦游天姥吟留别》正是他的人格在诗的创造中得到净化、得到纯化的杰作。诗中的李白和现实中的李白虽不同,但并不绝对矛盾。李白的人格和诗格正是这样在诗歌的创造中升华的。
注:
①以上均见陈伯海主编《唐诗汇评》(上),浙江教育出版社。
②据《南史·谢灵运传》:“寻山陟岭,必造幽峻,岩嶂数十重,莫不备尽。登蹑常着木屐,上山则去其前齿,下山去其后齿。”
③④⑤陈伯海主编《唐诗汇评》(上),浙江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