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0-12 21:14:59
开篇:写作不仅是一种记录,更是一种创造,它让我们能够捕捉那些稍纵即逝的灵感,将它们永久地定格在纸上。下面是小编精心整理的12篇文学作品论文,希望这些内容能成为您创作过程中的良师益友,陪伴您不断探索和进步。
一、文学理论的教学困境
(一)文学理论教材编写滞后
当下文学理论奎塞着各种主义、各种思想和各种理论。在现实中,庞杂的知识使学生不堪重负、望而生怯,因为文学理论经过了几十年的实践和积淀,已经形成了一个稳定且完整的知识框架,即我们都非常熟知的“五论”框架:本质论、创作论、作品论、接受论、发展论。目前大多数文学理论教材都是以此框架为依托编写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学科的发展,人们对文学的思考也随之深入和细致化,而且国外的文学理论资源也开始渐渐地被译入,面对这些情况,我们就必须对现有知识进行完善和更新,也就是说需要对那“五论”框架加以扩充和调整,当然此举会让我们的文学理论教材涵盖的知识日趋丰满,但是由于各种学理知识在融合时没能做到浑然一体,所以学生在学习的过程中肯定会出现各种问题,学生就会慢慢敬而远之了。从目前的课堂调研结果来看,我们文学理论教学的主旨是研究文学的普遍规律,注重对文学的性质、特点和一般规律的学习研究,缺乏对具体问题的阐释和分析。那么时间一长,学生就会对文学理论学科产生疑惑,那就是虽然学习了文学理论的各种概念和原理,但是这种种理论都不能很好地解释当下的文学现象。
(二)文学理论的教学方法单一
文学理论较为枯燥,再加上学生本来就对这些理论就很陌生,若授课老师的教学方法缺乏灵活性,并且还以绝对的霸权地位灌输理论知识,不容任何质疑还没有任何趣味性,而在讲解有争议的理论问题时,只介绍出现的不同观点,以及每种观点的局限性或是片面性,最后给出一个折中的所谓的科学的观点,没有教学生如何思辨,更没有带领学生热烈激辩,只有灌输并强迫学生接受,那教学效果就可想而知了。
(三)学生的学习态度消极
现在的大学生大都喜欢上互联网、看电影或电视、看漫画等快餐文化,很少会主动去阅读纯文学作品,而对文学理论这种思辨性较强,较为难懂的理论大都会望而却步。如果我们能让文学理论真正发挥其作用,把现实中的历史的、新生的文学现象有理有据地剖析开,用事实展现文学理论的博大精深,犹如武功秘籍一般,那样自然就会吸引学生围观点赞了。
二、文学理论教学的化解机制
文学理论具有其独特的价值和重要性。伊格尔顿说过:“如果没有某种文学理论—不论多么奥秘和含蓄—我们首先就不知道什么是文学作品,也不知道如何去读它。对理论的敌视态度一般意味着对他人理论的反对,同时也意味着忘记了自己的理论。”如果我们按照有些学者的主张彻底告别文学理论走向文化研究,这显然是盲目的、不可取的。文学理论及其教学对一个文科大学生的人文素养形成是极其重要的。面对文学理论教学出现的问题,我们应积极认真地进行诊断并寻求方案对症下药,走出尴尬。
(一)建设新型的文学理论教材,解决教材与现实脱节的问题
任何一门课程的教材都是至关重要的,是决定整个教学内容的枢纽,所以新型的文学理论教材应做到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明确教学目的。目前造成文学理论的教学困境的最根本原因是该课程的教学目的不明确。经过几十年的探索和积淀,文学理论的教学目的至少应有三个:一是要掌握一些文学理论的基础知识;二是树立正确的文学观来分析判断各种文学现象;三是在培养学生人文精神的同时使其有理论思维能力。
其次,教材编写要和学生的阅读经验相同。教材不是专着,一定要通俗易懂。当然通俗也不代表没有学术性或学术性不高,而是用大众的语言来表达论证,深入浅出、自然形象地将那些抽象、枯燥的理论阐释清楚;简单并不是单薄,而是要求教材一定不能过于厚重,那种沉甸甸的书本会把学生吓住的。编写教材需做到提炼出古今中外共同的基本问题和概念,符合学生的认知程度,让学生掌握基本的知识结构即可。
再次,教材建设要凸显文学的人文性。文学理论不同于政治理论、社会理论等,它重在文学二字,必须要体现出文学所具有的特征及特有功能,即文学的人文情怀。所以文学理论教材不能只是单纯知识的阐释与传达,而应肩负起守护人类精神家园的天职和弘扬人文精神文化的使命。因此,新的文学理论教材编写要还原文学理论固有的人文情怀。
(二)积极营造“教”与“学”的理论互动课堂模式
使课堂教学的互动自然、随和,需要师生双方都用心努力。对教师而言,应该改变的是教学方法,坚决不能再照本宣科,做教材的传声筒了。要博览古今中外名着,丰富自己的知识底蕴,还要不断地、及时地了解文学动态,如大众文化的新动向,想办法把课堂变成一次充满发现和创造的旅行,老师摇身一变成为一名导演或编剧,把教材这个剧本改编成生动、形象、充满激情的舞台剧,让学生感受到新奇和欢乐,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刺激学生的想象力。对学生而言,刻不容缓的任务就是多读书,除了多加倡导之外还应适当地采取强制措施,让学生读一些专业方面的书籍,并且定期上交详细的读书笔记,因为文学理论这门课程对学生的综合素养要求较高,学生除了要大量的阅读文学作品之外,还应涉猎哲学、美学、心理学、社会学等相关学科的基本知识,只有综合这些相关的知识背景才能培养其鉴赏、理解、分析、判断等能力。所以只有教师和学生双方面都做好调整,才会共同创造一个宽松融洽的教学环境,达到“寓教于乐、寓学于乐”的双赢效果。
(三)充分调动学生的求知欲,激发学生的理论思辨
陈平原先生认为,“‘文学史’在本世纪中国学界的风行,主要得益于‘科学’精神、‘进化’观念以及‘系统’方法的引进。”②自近代社会以来,大学教学体制为修文学史提供了机缘和动力,大学教授常以写一部文学史作为终身的最高学术追求。中国现当代文学处在一个历史的发展之轮上,不断推进的历史化进程,不断增容的研究领域,不断更新丰富的学科体系,不管是从教学还是从科研出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修史是一个不断“重写”的过程。写作中国现代文学史,要解决的首要问题是对文学史写作的理论问题展开研究,解决文学史观的问题。
文学史观决定文学史如何叙述,文学史的总体框架,历史线索,内在逻辑,重要作家、作品的选择等等重要问题。黄修己的《中国新文学史编纂史》谈到,从文学史观来说,中国现当代文学史的编纂经历了这样三种主要的模式:进化论的文学史观,阶级论的文学史观,启蒙论的文学史观。这三种文学史观已成历史,对于日渐多元的中国当代文学发展现状显然是不适应的。80年代中期以来学界广泛讨论的“20世纪中国文学”概念,是以启蒙论为中心的文学史观,为中国现当代文学史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打破了当时文学史写作的政治板结化的状态,但这种文学史观是建立在已有的文学发展史实的基础上,没有考虑90年代以后文学的可能发展。在外延上,“20世纪中国文学”虽统一了中国现、当代文学学科,但在时间轴上无法涵盖最新的,特别是新世纪以来中国文学的发展。发先生提出“现代中国”这一概念,以现代性为核心理念,指出晚清以来的中国一直在现代化的历史进程之中,以“现代中国”统领自19世纪末至今的百余年的中国历史,以“现代中国文学”一统现当代文文学学科,并以其开放性指向中国当代文学的发展进程。在具体的文学史理念上,现代中国文学以其多元的观念,兼收并蓄,使现代中国文学史体系既是一个有整体性的,又有其有机结构的文学史建构。在这样的文学史框架中,文学史的内容是不断扩张的,台港文学、少数民族文学、古典诗词、通俗文学进入文学史的视野,打破了那种精英化的纯文学史框架。正是在这样的框架中,网络文学被写进了文学史。
网络文学进入文学史,是历史的必然发展。2009年,由中国作家出版集团与多家媒体共同完成的“网络文学十年盘点”表明,在短短十年中,网络文学作品数量远远超越当代文学纸质作品六十年的数量。互联网上拥有中文文学网站数千家,每年诞生20万余部小说,以每年20%的增长速度发展。“网络制造”的类型化小说占据了文学图书总量的近一半,占据畅销书榜的半数以上。据统计,中国已拥有5亿网民,其中有2亿多网民经常性浏览文学网站,各种文体的网络业余作者超过一千万,全国文学网站签约作者超过一百万,网络媒介在中国已成为最具影响力的新型文学载体。网络文学创作者与已有文学体制之间的交流、融合也在不断增强,安妮宝贝、蔡骏、当年明月、千里烟等作者先后加入中国作协,各地作家协会向“网络”敞开了大门,广东、陕西、浙江等地作协成立网络文学委员会,中国作协参与主办蔡骏、血红、跳舞、我吃西红柿、唐家三少等网络小说作者的作品研讨会,开办多期“网络作家培训班”,开展传统作家和网络作家结对子活动,将网络文学创作选题列入扶持范围,给予经费上的支持。2010年第五届鲁迅文学奖准入网络小说参赛,2011年第八届茅盾文学奖修改了评奖条例,将网络小说纳入评奖范围。网络文学在中国的特殊性在于,中国当代文坛长期是主流、精英文学的文坛,几乎没有产生有广泛影响的通俗小说作家。十多年来网络掀起了都市情感、奇幻武侠、悬疑推理、军事历史、校园、盗墓、穿越等通俗题材作品的一波波热潮。这是在网络媒体出现后,通俗文学在中国的膨胀式发展。通俗类型小说在网络上繁荣继而对图书及影视市场的占领改写的是中国当代文学的版图。
网络文学汇集了丰富的底层生活体验和民间智慧,开拓了当代文学的表现空间。如同现代文学报刊的出现催生了中国现代文学的产生和发展,作为一种传播媒介,网络冲击了目前已有的由作协、文联及其所主办的纯文学期刊等组成的文学体制。网络让文学的写作真正的多元化,网络文学面向的大众面与纯文学期刊所面向的小众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网络文学的价值在于它的生长根植于自由的网络精神。1996年约翰•P•巴洛在《赛博空间独立宣言》中宣称:“我们正在创造一个新世界,人人、处处可以表达他或她的信仰,无论这种信仰是多么古怪,而不再害怕被强制沉默或强制一律。”网络文学自由书写、自由创造、自由想象、自由发表,是新媒体对虚构艺术创造力的解放和激活。其写作注重作品的娱乐功能,不同于构建“民族国家共同体”的现代启蒙文学,它在宏观上与时代的主导观念并非相悖,抵抗却在日常生活的微观层面展开。“信息超级高速公路和虚拟现实的技术特性已经够清楚的了,足以引起人们注意到它们促成新的文化形成的潜能。实的质疑和反抗,其中有一种渴望冲出现存体制结构的冲动。”③网络文化是一种青年文化,一种探索的文化,一种自娱自由的文化,“一种以先进技术为支撑的文化,具有世界性、开放性、平等性、实时交互性等独特的性质”④,这是现代民主、自由文化的新的生长,它不是来自知识界的启蒙,而是来自民间的自觉和反抗,这是网络文学有无限生机的内在保证。英国学者约翰•费斯克认为,民众并不是被动无助、无分辨能力,因而靠工业巨子的经济、文化和政治恩赐过活的一群。网络文学的娱乐化不能简单地看作是一种现实的逃避,也包含对于新的文化和文学形式的创造。
网络媒介发展了小说的形式,如网络小说结构的变化,篇幅的拉长和内容的混杂,语言的借用与创新,对细节的不厌其烦等。互动小说、多媒体小说、游戏小说、手机小说、超文本小说等小说新形式蕴含着小说艺术发展的新的可能。优秀的网络文学推动了影视、动漫、游戏等文化产业的发展,网络小说是文化产业的重要题材库。网络小说已成为文化产业链条上的重要环节。据统计,一部优秀的网络小说在改编成影视剧、网络游戏、衍生文化产品方面涉及的资金流可达数十亿元。网络成为未来经济文化发展的重要媒介,进而与民族国家的基本战略目标联系起来。网络小说在产业化方面已有一些成功的经验需要总结,我国文化产业发展战略的发展部署也必将推动网络小说的发展。互联网上的网络写作多是业余的,在网络上的写作者也将随着年龄而成长,他们的生活也将因为写作而丰富,写作不能延长他们的生命长度,但可以增加生命的厚度。因为网络写作的业余性,在艺术上也因其不成熟,网络小说作者更多的是靠生活底子和激情来写作,作品中有丰盈的生活世界和来自个性的精神力量,在文学来源于生活,文学为心灵写作的意义上,网络文学是真正的“生命写作”。
传统文学是网络文学的母体,网络文学是对传统小说的继承和发扬,通俗文学的手法、纯文学的趣味、主流文学的立场、先锋文学的实验意识在不同的网络小说中闪耀着灵光,网络文学并没有脱离传统小说,而是传统文学在新的空间中的生长。对于广大网络文学写作者来说,其写作的创造力如同英国学者米歇尔•德赛都所描述的,他们会用“偷猎”、“盗用”、“偷袭”、“为我所用”等方式创造性地改造已有的文学传统。网络文学的发表是面向世界的,它要求不同国家、民族和文化之间应相互尊重、理解和宽容。网络文学作者群体是全民性的,它书写的是更广大写作者的精神体验和艺术想象。网络文学与时代的关系,是一种带有生气勃勃的时代气息的关联,诡异的想象,戏谑的方式,个体化的时代精神体验在网络文学中以不同的方式存在着。媒体的发展历史表明,长篇小说只能出现在现代印刷技术和报刊成熟的时代,印刷体制时代产生了狄更斯、巴尔扎克、陀斯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普鲁斯特、乔伊斯等伟大的小说家,与此相应,在新的写作机制和文化空间中,网络小说经典作家、作品将应运而生。网络文学的发展历史和趋势表明,这是一个需要深入研究的领域,也是一个必然要进入文学史研究的领域。
网络文学入史的问题
网络文学必然进入文学史,并不意味着自动解决网络文学入史的问题,网络文学入史需要面对的问题需要充分的认识和讨论。
文学史写作的基础是要有重要的作家、作品。“文学理论不包括文学批评或文学史,文学批评中没有文学理论和文学史,或者文学史里欠缺文学理论与文学批评,这些都是难以想象的。”⑤文学史是对一个时段文学创作的提升和总结,并不是每一个作家都能进入文学史,进入文学史的作家都是经过文学批评筛选的作家,只有那些创作上取得了一定成就的作家才能得到批评家的关注,才能进入文学史。网络文学所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网络作家与传统作家有很大的不同,他们大多是非职业化的写作,其写作的起点低,写作的作品通过网络媒介的放大,在读者群中有很大的影响力,但他们的作品可供文学分析的“艺术含量”并不高,很多作者是“玩票”写作,有些作者是昙花一现的写作,有些作者写了很多作品,但并没有多少文学成就可言,如《第一次亲密的接触》作者痞子蔡的写作就是如此。还有些作者是由一部文学作品成名,其后续创作尚未可测,如创作《明朝那些事儿》的当年明月,写《藏地密码》的何马,都是如此。还有些作者是在网络上成名,但其后期的写作力图摆脱网络的影响,写作的作品也不再在网络上首发,其写作的网络特色已经淡化了。如安妮宝贝和宁肯,前者是早期中国网络文学创作的代表性作家,曾与李寻欢、宁财神被称作是网络文学的“三驾马车”,安妮宝贝的作品主要发表的途径是实体书的出版,主要走市场销售路线,但其创作的纯文学色彩越来越浓,其文字的思维力度和忧郁色彩愈益浓烈,也赢得了更多的读者,有研究者撰文的题目为《安妮宝贝:路为什么越走越宽?》⑥,批评家郜元宝评论安妮宝贝的文章题目为《向坚持“严肃文学”的朋友介绍安妮宝贝———由〈莲花〉说开去》。⑦宁肯的《蒙面之城》曾自由投稿到几家大型的文学刊物,被拒绝,后来在新浪网上连载,好评如潮。《当代》文学杂志找到宁肯,以头条刊发,并加“编者按”,认为这部作品的出现标志着网络文学的创作水平已达到了与纯文学比肩的地步。但宁肯后来的创作并没有走网络路线,而是承续80年代先锋小说的路向,追求思想和艺术形式上的先锋探索性,其写作有意识地面向小众读者,其作品《天•藏》入围第八届茅盾文学奖前20强。早期通过网络成名的作家慕容雪村后来的创作的作品网络文学的特色也渐渐地淡化。2003年,起点中文网的vip收费成功,网络写作者在网上发表作品就可以获得收入,在网站推举、宣传、排行等机制的刺激下,网络们日更新数千字甚或上万字都是家常便饭,这样高密度的写作,让写作成为一种“码字”生活,写作者不能及时充电,不能有更多地思考期和犹豫期,没有艺术的沉淀期。在学术界,网络作家常被称为是“网络”,唐家三少、跳舞、血红、我吃西红柿、南派三叔、沧月、天下霸唱等人的作品市场效应很好,但几乎没有批评家评论他们的作品。
“五四”以来的中国新文学开创了“为人生”的“启蒙”文学的新传统,而最有网络文学特色的是玄幻、盗墓、YY、穿越、修真等题材的娱乐化小说,这些小说中思想的含量和艺术的含量似乎都很稀薄,禁不起读者的反复阅读,特别是经过一个世纪多世纪的文学史教学传统影响的评论家和研究者,很少会有人把网络类型化小说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认为这样会是误入歧途。一位批评家在评价玄幻小说的时候认为,“中国文学已经进入装神弄鬼时代”⑧,这样的评价很明显是带有明显的纯文学趣味的。笔者曾于2009年1月16日00∶00点用google搜索引擎对主要的现代知名作家和网络作家的名字为关键词进行搜索,从所搜到的网页数量看,天下霸唱高于张爱玲,六六、安妮宝贝、当年明月高于王蒙、贾平凹、莫言等文坛名家,但相应的在中国知网中所搜到的学术期刊论文,天下霸唱、六六、树下野狐、玄雨、明晓溪、流潋紫为0,当年明月为2,安妮宝贝为55,而王蒙、贾平凹、莫言等作家的研究文献数都在数百篇,张爱玲有2168篇,鲁迅有15854篇。我于2006年开始致力于网络文学研究,所写的作家、作品专论式的文章,被很多的学术刊物拒绝。当代批评家也很少有人去用心像研读一个传统作家那样去研读一个网络作家的作品。这里有文学趣味的变化,有研究体系的转变等诸多问题。只有经过了文学批评家所评价过的作家作品,才有可能进入文学史,其文学的价值也只有在众多的批评家的关注下才能逐步得到发掘。因为没有作家论、作品论的支撑,对建构当代的网络文学史成了一个学术难题。它使得当下的文学史教材中,多将网络文学作为一个拼贴的板块而存在,其进入文学史的也只能是宏观的总体概览性的章节,对作家作品的介绍也只能是相对粗略的简单介绍,不可能给网络作家开设专门的章节。
网络文学的评论主要是由千万的网友读者完成的,在网络文学发展的过程中,传统的网络文学评论基本上不起什么作用,而网络文学的读者跟帖评论大多是一种印象式的,带有个人特点的,“往往有很真切的个人性情和才情,属于一种感悟性的人生阅读评论”⑨,评论者的文学素养也不是很高,但其中不乏真知灼见的高论,从“读者反映论”的角度看,是文学研究可供借鉴的资料。如何利用这些文学资源,有个需要除渣去蔽的过程。网络文学进入文学史的难度还在于,为网络文学写史的作者,在面对网络文学作品时,需要付诸巨大的精力,要保持高昂饱满的热情去从事这项工作是很不容易的。网络小说动辄数百万字,阅读量是很大的。而阅读只是写作的第一步,因其作品艺术含量的稀薄,注定了网络文学研究是一项广种薄收的工作。
文学史写作是文学作品不断经典化的过程,写作文学史是建构文学经典作品运动轨迹的过程。而网络文学的写作是向下的,不是朝着经典化的方向走,而是沿着大众接受的路向上走。在国外,《飘》这样的通俗文学作品也是被严肃作家所瞧不起的,不能进入美国文学史的。这意味着,要勾勒网络文学的发展全貌,要对其发展的艺术线索进行描述,是很难的。网络写作与市场、读者的联系,与通俗文学的联系,比与艺术发展的演进层面的联系更鲜明、更有代表性。对网络文学作品的评价会成为一个问题存在,意味着要建立新的评价体系,才能很好地评价网络文学在文学史上的价值。“所谓有个性的文学史,说到底是有独特文学史理论建树的文学史。”“用一种拼接的形式将其容纳进文学史框架,则不注意整个文学史的思路与框架充满了矛盾与不和谐。我们没有给通俗文学、沦陷区文学(包括日治下的台湾文学)和旧体文学等现象充分的文学史定位和理论探讨,就将其朝原有框架的文学史里塞进去,结果必然造成文学史的逻辑混乱和大杂烩的内涵。”⑩这意味着网络文学入史是全新的探索,而不仅仅是文学史板块的一个补充延伸。如《现代中国文学通鉴》已有较好的实践尝试,它通过文学与文化的关系,将现代中国文学分成“政治文化”、“新潮文化”、“传统文化”和“消费文化”四大板块,将网络文学看作是“新潮文化”和“消费文化”渗染的文学形态,使“网络文学”与电影、电视剧、古典诗词等一同融入现代中国文学史的有机整体之中。
网络文学入史的难度和尴尬还在于网络文学自身的合法性问题。网络文学自诞生之日起,就受到了来自多方的质疑?网络只是一种传播媒介,网络上写作与纸上的写作并无二样,如果“网络文学”是一个伪概念,网络文学研究也没有存在的合理性。如果“网络文学”是个实际存在的概念,如何区分网络文学与非网络文学?除了首发的媒介不一样,代表网络文学的是以悬疑、盗墓、玄幻、穿越、修真为题材的幻想式作品吗?如果是,那么这些作品在艺术上对传统小说的发展在哪里?网络小说对中国当代文学贡献了哪些艺术上的东西,这些都是需要深入研究的。网络文学进入文学史的难度还在于网络作家多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早期成名的第一代网络作家,现在也不过近不惑之年。这些写作者成熟的作品还没有出现,但他们的创作成名作往往就是其代表作,他们所走过的创作道路和传统的作家有很大的区别,他们和影视、图书市场之间、作协体制之间也比传统作家复杂得多。这些问题常常遮蔽在媒体批评的“唱盛”或“唱衰”简单的对立评价之中,网络文学入史,既期待着更多成熟的网络文学作品出现的历史时机,也需要对这些问题展开深入研究。
网络文学入史的意义
网络文学入史是当代文学史写作的必然任务,对当代文学研究者来说,及时地对新出现的文学现象进行研究,对有价值的网络文学作品进行跟踪、评论,使之经典化,探讨其文学史地位,有其重要的意义。韦勒克的《文学理论》中曾探讨研究现存作家的问题与意义,对于研究网络文学颇有启发意义。“反对研究现存作家的人只有一个理由,即研究者无法预示现存作家毕生的著作,因为他的创作生涯尚未结束,而且他以后的著作可能为他早期的著作提出解释。可是,这一不利的因素,只限于尚在发展前进的现存作家;但是我们能够认识现存作家的环境、时代,有机会与他们结识并讨论,或者至少可以与他们通讯,这些优越性大大压倒那一点不利的因素。”网络作家多是70后、80后、90后作家,他们的创作正处于成长之中,非常期待有批评家对他们的创作展开评论和交流。作为感同深受的当代研究者,和网络写作者一样,享用着网络文明的成果,网络写作者的文化创作背景、文化资源吸收,所面对的文化难题,与批评者之间的沟通并无障碍,而这种交流,也是有利于网络文学的繁荣和进步的。研究网络文学,对于大多数从纯文学领域转换到网络文学研究领域的研究者来说,其实是一件有挑战性的事情,其知识的转换,对通俗文学作品的阅读,网络上阅读习惯的改变,参与网络写作的实践活动,都意味着研究方式的改变。在评价的知识、价值体系上要更新,对作品要有新的洞察力,要有能力和网络作家展开深入的对话,而不是简单地以纯文学的标准去贬低网络文学。
柯林伍德在《历史的观念》中认为,历史事件是客观的,但历史写作是思想的产物,不同的思想体系造就不同的历史,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因此历史研究的对象是思想,“史学的任务在于表明事情何以发生,在于表明一件事情怎样导致另一件事情。”网络文学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中国文学的版图,影响了文学的发展走向,丰富、扩大了文学的表现力。对这样的历史进程,当代文学史必然是要记录和书写的。这也是当代文学研究必然要面对的任务。而对于网络文学来说,网络资料保存的不稳定性、可删除性,也加大了这项工作的意义重要性。“人不仅生活在一个各种‘事实’的世界里,同时也生活在一个各种‘思想’的世界里;因此,如果为一个社会所接受的各种道德的、政治的、经济的等等理论改变了,那么人们所生活于其中的那个世界的性质也就随之而改变。同样,一个人的思想理论改变了,他和世界的关系也就改变了。”网络文学改变的是文学的发表机制。改变了文学的生态环境,也必将改变文学的观念,在这个意义上,网络文学入史的问题,将面临的不只是简单的文学史领域的扩大化的问题,而是对文学观念的根本性调整,文学作品的评价体系也将因此而改变。也许,网络文学和纯文学之间的分级化态势将更加明朗,其相互融合的程度也将大大提高。
网络文学入史的问题,其意义大于少数民族文学、台港文学、古典诗词入史的意义,其意义不仅仅是文学史领域不断增容的问题,而是关系整个当代文学体系变化的大事。“什么是文学史家的史识?我的理解中,就是文学史家有能力解读史料文本,有能力创造出新的理论假设来解释文学现象,推动文学史研究的深入和原有文学史理论的提高。”在文学研究领域,古典文学积淀甚于现代文学,现代文学又甚于当代文学,当代文学的活力正在于其当代性,即其开放的视野。这种不断延展的当代性,使当代文学史的写作总是比别的学科震荡更大,新的学术体系建构更具有多种可能性。网络媒体的出现改变了写作的发表机制,扩展了文学的表现领域,扩大了写作的群体阵容。文学的大众化问题因为新媒介的出现而出现新的局面,通俗的、幻想的文学大放异彩。20世纪90年代出现的市场机制与文学之间的火热关系在网络媒介的推动下风生水起,感性解放的身体写作,颠覆崇高的“低化”写作,传统通俗小说叙事的波澜曲折,底层生活的生动体验,机制的制造,它意味着“A•马尔罗想象中的博物馆”式的文学史的产生,意味着文学多元化的历史运动将以具体的形态建构起新的理论构架。
在谈到五四白话文学的时候,认为中国文学有“死”的文学和“活”的文学的区别。韩愈、柳宗元、许衡、姚燧、虞集、欧阳玄、李梦阳、何景明、王世贞、方苞、姚鼐、恽敬、张惠言、、吴汝纶等人的文学是“死的文学”,而用白话写作的《水浒传》、《金瓶梅》、《西游记》、《醒世姻缘》、《儒林外史》、《红楼梦》、《镜花缘》、《海上花列传》,“三言”“二拍”的短篇小说,以及《擘破玉》、《打枣竿》、《挂枝儿》等小曲子是“活”的文学。的观点有些绝对,但对于我们认识网络文学不无启发。网络文学的生气来自对多元文学叙事的宽容,一种粗糙的但有生活力度的写照,一种小说阅读机制的重新获得。小说对生活的模仿,既是历史现实的,也是想象的,还是夸张的。网络历史小说不做严格的历史考证,按照内心的期待去想象。对比那些“僵尸般”的“精英”小说,网络小说无疑是“活的文学”。网络文学充满了对传统文学体系的解构和颠覆。德里达认为文学是一种无所不写的建制,解构来自文学内部,不是外部的,是对主流中心规范的必然反抗。这种写作的梦想,在中国网络时代开始慢慢变成现实。自己解构自己是文学发展自身的特性,使文学得以丰富性的发展,网络为文学的这种内在的发展机制提供了可能。
网络文学评奖中,有很多的中国当代批评家的身影,他们参与作品的审读、评价,给作品写评语,为写作者颁奖,促进了网络文学的艺术发展。随着网络写作者的日渐成熟,为网络文学作者写评论的作家、作品越来越多,这将为网络文学入史提供更好的基础。
作为成长的网络作家,在获得了很好的读者市场效应的时候,他们的创作获得了空前的自由。市场机制的推动,个人人生阅历的提升,个人艺术修养的沉淀,都将让他们的写作获得更广阔的精神天地。网络文学经历了一个历史的草创期,其写作的门槛也将为前期的写作者所垫高,那些没有写作根基的网络大神必然随着历史的推移而陨落,只有那些不断坚持写作,勇于挑战自我,有更好的写作天赋写作者才能建构起丰富的网络文学世界。随着历史进程的推移,网络文学必将产生更多的优秀作家,更多的优秀网络文学作品,这将为网络文学入史提供了直接的基础。
关键词文艺美学美学文艺学学科定位
整个20世纪80、90年代,随同中国美学界理论研究热情的复苏、高涨与回落,可以说,"文艺美学"的兴起既是一个洋溢着激情与希望的学理事件,同时也是一场充满了理论扩张的艰难、学科建构的重重困惑的过程。尽管在此之前,20世纪初王国维拿叔本华美学的眼光来考察《红楼梦》的悲剧世界、30年代朱光潜对于文艺活动的心理学探究和诗艺的审美发微、40年代宗白华之于中国艺术意境创构的深刻体察,以及邓以蛰、丰子恺、梁实秋等中国学者对于文艺问题的诸多美学讨论,实际都已经在美学上直接进入了艺术活动领域之中,并且也已经提出或构造了种种有关文艺的美学观念和理论;甚至,再往前追溯,全部中国古典美学的行程,大体上就是一个在文艺创作、体验活动的基点上所展开的美学思想发生、发展和变异的历史;但"文艺美学"被正式当作一门特定的"学科"理论来研究,文艺美学研究之在一种学科意义上得到展开,毕竟还是80年代以后所发生的事情。我们有理由认为,作为20世纪中国美学接受了西方美学学科方法以后在自身后期发展中的一种特殊努力,文艺美学研究活动不仅一般地追蹑了中国美学的现代建构意图,而且,它在某种程度上还超逸了人们对于美学的思辨理解,在20世纪中国美学进程上呈现了一种新的理论尝试图景。
然而,也正由于文艺美学研究是最近二十年里才出现的事情,所以,迄今为止,在其学术经历中还存在种种不成熟的方面,或者说还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便在所难免--它一定程度上也折射出当代中国美学研究中的某些学科困惑。本文主要就文艺美学研究的学科定位问题,提出一点个人的初步看法。
一
一般而言,"文艺美学的学科性质"涉及了"文艺美学何以能够成立"这一根本问题,以及它作为一门特定理论学科的存在合法性--为什么我们在一般美学和文艺学(诗学)之外,还一定要设置同样属于纯理论探问性质、同样必须充分体现学科体系的内在完整性建构要求,并且又始终不脱一般美学和文艺学(诗学)学理追求的这样一种基本理论?因此,在我们讨论"文艺美学"问题的时候,总是需要首先解决这样两个方面的疑问:
第一,"文艺美学"学科确立的内在、稳定和连续的结构规定是什么?也就是说,我们根据什么样的方式来具体确定"文艺美学"自身唯一有效的理论出发点和归宿点,以及它们之间的逻辑关联?
第二,在"文艺美学"与一般美学、文艺学(诗学)之间,我们如何确认它们彼此不同的学科建构根据?又如何在这种根据之上来理解作为一门理论学科的"文艺美学"建构定位?换个表述方式,即:"文艺美学"之成为"文艺的美学研究"而不是"美学的文艺学讨论形态"的学科生长点在哪里?
显然,在上面两个问题中,有一个共同的症结点,这就是:当我们把"文艺美学"当作一种自身有效的学科形态来加以对待的时候,我们总是将之理解为有别于一般美学和文艺学的具体规定(范围、对象、范畴及范畴间的联系等)的特殊理论存在;然而,由于这种"特殊性"又不能不联系着一般美学和文艺学的研究过程、讨论方式和学理对象,甚至于还常常要使用它们的某些带有本体特性的理论范畴,因而,对于"文艺美学是什么?"的理解,总是包含了对于"美学是什么?"、"文艺学(诗学)是什么?"的理解与确认。"美学是什么?"和"文艺学(诗学)是什么?"的问题,既是据以进一步阐释"文艺美学是什么?"这个问题的逻辑前提,也是"文艺美学"确立自身独立形象的学科依据。尤其是,当我们试图从一般美学和文艺学突围而出,并且直接以"文艺美学"作为这种"学科突围"的具体形式和结果,以"文艺美学"标明自己新的学术身份的时候,对于一般美学和文艺学的确切把握,便显得更加突出和重要。正因此,我们常常发现,绝大多数有关"文艺美学"学科定位的阐释,基本上都这样或那样地服从了对于美学或文艺学的定位理解,而正是在这里,"什么是文艺美学"成了一个仍然需要廓清的学科定位的难题。
就我们目前所看到的各种有关"什么是文艺美学"的解答来看,在它们各自的定位理解中,基本上都流露着这样一种一致的倾向:"文艺美学"是一般美学(包括文艺学)问题的特殊化或具体化,而且还是一般美学自我发展中的逻辑必然。①
我们不妨可以拿20世纪80年代以后中国美学界出现的几种比较有代表性的说法来看一下:
文艺美学是一般美学的一个分支……对艺术美(广义上等于艺术,狭义上指美的艺术或优美的艺术)独特的规律进行探讨……文艺美学的首要任务是以世界观为指导,系统地全面地研究文学艺术的美学规律,特别是社会主义文学艺术的美学规律,探讨和揭示文学艺术产生、发展,以及创造和欣赏的美学原理。②文艺美学是当代美学、诗学在人生意义的寻求上、在人的感性的审美生成上达成到的全新统一……文艺美学不像美学原理那样,侧重基本原理、范畴的探讨,但文艺美学也不像诗学那样,仅仅着眼于文艺的一般规律和内部特性的研究。文艺美学是将美学与诗学统一到人的诗思根基和人的感性审美生成上,透过艺术的创造、作品、阐释这一活动系,去看人自身审美体验的深拓和心灵境界的超越……以追问艺术意义和艺术存在本体为己任。③一般美学结束的地方正是文艺美学的逻辑起点……一般美学是研究人类生活中所有审美活动的一般规律……文艺美学则主要研究文艺这一特定审美活动的特殊规律……文艺美学的对象是一般美学的对象的特定范围,文艺美学的规律也是一般美学普遍规律的特殊表现。④
这里,我们就看到,上述对于"文艺美学"学科性质的把握中,非常明确地包含有一个前提:"文艺美学"理所当然地是一般美学的合理延续(发展),而一般美学(包括文艺学)本身在这里乃是一个"不证自明"的存在。如果说,一般美学以人类审美活动的普遍性存在及其基本规律作为自己的研究课题,那么,"文艺美学"之不同于一般美学的特殊性,就在于它从一般美学"照顾不到"的地方--文艺创作、文艺作品、文艺消费/接受的审美特性和审美规律--开始自己的学科建构行程,并进而提出自己对"特殊性"问题的"独特"追问,"系统地全面地研究文学艺术的美学规律"、"研究文艺这一特定审美活动的特殊规律"。而如果说,文艺学(诗学)主要着眼于综合考察文艺创作、文艺作品、文艺消费/接受现象的内部本性、结构、功能等,那么,"文艺美学"则探问了文艺学(诗学)所"不涉及"的文艺作为审美活动的本体根据,或者是"以追问艺术意义和艺术存在本体为己任"。理论的疑云在这里悄悄升起!于是,我们不能不十分小心地发出这样的询问:一般美学(包括文艺学)何以在学科意义上充分表明自己具有这种"不证自明"的可能性?
如果一般美学仅仅是以探讨人类审美的一般性(共同性)规律、普遍性本质为终结,那么,为什么我们的任何一部"美学原理"中,都几无例外地要详尽表白自己在诸如"文艺(艺术)的审美特征和活动规律"、"文艺(艺术)创造的审美本质"、"文艺(艺术)活动中的主体存在"等等具体艺术审美问题上的讨论方式和结论,甚至于将对于整个艺术史或各个具体艺术部类的审美考察纳入自己的体系结构之中?就像黑格尔曾经向我们展示的那种美学形态--关于艺术审美问题的思考正构成了黑格尔美学体系的内在结构和具体特色。⑤
显然,问题的重点,似乎不仅在于"文艺美学"是否能够从一般美学和文艺学中"逻辑地"延伸而来,而且还在于:一方面,一般美学和文艺学的"不证自明性"本身就是十分可疑的。实际上,就在最近二十多年里,中国美学界围绕"美学是什么?"的问题一直存在着不休的争论,有许多美学家曾经试图对美学的学科定位作出自己的理论判断,得出明确的结论。但直到今天,我们都很难说已经获得了这样一种令人确信的关于美学学科合法性的结论;围绕美学学科定位问题所产生的许多似是而非的意见,甚至进一步困扰了我们对美学其他许多问题的深入探掘。相同的情况也出现在文艺理论研究领域:"文艺学"的名称本身就被指责为一个含混不清的概念;它作为一种文学理论研究的总称,既反映了20世纪50年代以来中国文艺理论界所受到的苏联理论模式和观念的影响,同时也体现了某种强烈的政治意识形态立场--强调文学与社会的实践关系,强调文学研究的社会总括性,始终是文艺学在学科建构方面为自己所设定的美学本位。因此,尽管"文艺学"作为一个二级学科名称已经列入国家教育主管部门所颁布的学科、专业目录中,但人们却几乎从未停止过对它的纷纷议论。⑥
由此可见,"美学是什么?"、"文艺学是什么?"作为问题仍然有待具体探讨,亦即在美学和文艺学的学科定位上,我们还存在着各种各样的不确定性;所谓美学(文艺学)的"不证自明"的可能性,其实成了一种虚妄的理论假设。既然如此,以这种并非"不证自明"的存在当作确立自身学科特性的逻辑前提、理论依据,对于"文艺美学"的建构热情来说,便已经不止于简单的误会,甚而是一种灾难了--实际上,当我们企图在美学或文艺学的"分支"意义上来设计"文艺美学"理论宏图及其合法性的时候,学科存在前提上的某种"想当然",普遍地造成了对于美学(包括文艺学)无限扩张的幻觉性热情,并且在实际研究过程中又反过来严重危及到了美学(文艺学)本身的合法性。
另一方面,从学科对象和研究范围的"普遍性"与"特殊性"、"一般性"与"具体性"层面,来划分一般美学与"文艺美学"之间的不同规定,把对于美的普遍性、审美规律的共同性的探讨归于美学范围,而把"文艺活动、文艺作品自身的审美特性和审美规律"当作"文艺美学"的独特领地,这里面又显然充满了某种学科定位上的强制意图。应该看到,一般美学虽然突出以理论思辨方式来逻辑地展开有关美的本质、审美普遍性的研究,强调从存在本体论方面来寻绎美的事实及其内在根据,并且不断在思维抽象中叠架自身。然而,一般美学又从来不曾离开文艺活动这一人类审美的基本领域,从来没有在抽象性中取消掉文艺创造、文艺作品、文艺消费/接受过程的审美具体性。事实上,不仅一般美学之于美的思辨是一种由"具体的抽象"而达致的"抽象的具体",而且,这一"抽象"的所指也同样是文艺之为人类价值实践的审美特性与审美规律。这也就是为什么一般美学总是把对于文艺活动的审美考察、分析放在一个十分显眼和重要位置上的原因。更何况,在一般美学中,一切有关人类审美经验问题的探讨,以及对于人类审美发生问题的理论回答,都总是具体联系着(或者说是依照了)人在自身艺术实践过程中的具体行为而进行的。特别是当代美学,无论其具体定位方式和定位形态是怎样的,几乎都侧重将对于文艺活动的具体审美分析,包括对于文艺创作过程中的主体结构、文艺批评的价值标准、文艺文本的审美结构形式及其历史特性、文艺文本的接受-阐释活动等的思考,十分严整地包容在美学自身的结构性规定之中。可以这么说,一般美学的确是以思辨和抽象来展开美的问题的研究,但它又始终不脱人类文艺活动的具体审美事实;其对于普遍性、一般性的发现,很大程度上正是通过对于文艺活动的深刻审美把握而体现出巨大理论意义的。至于文艺理论研究,当然就更不可能超脱文艺活动的审美具体性了。
由此,我们便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出,如果只是把"文艺美学"定位为"系统地全面地研究文学艺术的美学规律"、"研究文艺这一特定审美活动的特殊规律",或者是"追问艺术意义和艺术存在本体",难免给人以这样的印象:为了使"文艺美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能够成立,就必须首先将一般美学从思辨层面对于文艺活动的审美特性和审美规律的探讨、将文艺理论从审美的具体过程出发之于文艺活动的分析,统统"悬搁"起来,以便为"文艺美学"留有余地。否则,"文艺美学"所针对的"文艺的审美特性和审美规律"就不免要同一般美学所必然包容的文艺考察相重叠,其所讨论的"艺术的意义和艺术存在本体"就会同文艺理论所实际研究的问题相重合。换句话说,为了保证"文艺美学"作为一门学科的存在合法性及其理论演绎顺利展开,一般美学和文艺学必须无条件地出让自己的研究范围和对象。
且不说这样的"悬搁",实际是对美学和文艺学的学科基础作了一次流血的"外科手术"。即便"文艺美学"的出现真能让一般美学和文艺学这样做,我们也不禁要问:"文艺美学"是不是真的已经实现了一般美学和文艺学发展的逻辑必然性?即作为一种"独特的"理论学科,"文艺美学"果然在一般美学和文艺学所"顾及不到"的方面担负起了"独特的"理论任务吗?这个问题,我们后面再予以专门讨论。
毫无疑问,我们在这里看到了一个悖论:如果说,建构"文艺美学"是为了克服一般美学抽象玄思的局限,那么,前者之能够成立的前提,实际又要求后者彻底放弃对于文艺审美特性的具体深入;这显然与提出"文艺美学"学科建构的初衷相矛盾。如果说,"文艺美学"有助于我们在强化文艺的审美本位基础上,真正发现人类艺术实践的本体特性,那么,把对文艺特殊审美规律的研究从文艺学中抽取出来,最终其实又更加孤立了文艺理论,并且也无益于我们真正理清文艺与特定社会政治的关系。
当然,"文艺美学"的提出本身有其理论研究上的积极性;最起码,它强化了近二十多年来中国美学界对于文艺活动进行认真的审美研究,把美学的理论视野进一步引向了人类艺术领域。不过,由于"文艺美学"的学科定位问题不仅直接关系着其自身作为一种新学科设想能否真正得到落实,同时也关系到我们对于一般美学和文艺学学科性质的把握,因而,从学科建构的实际要求出发,对"文艺美学"的特性进行更加细致的具体探究,仍是一件十分严肃的工作。而要准确定位"文艺美学"的合法性,下面三个问题不能不先行得到回答:
第一,如果说,"文艺美学"以一般美学的独立分支身份出现,它将如何可能逻辑地体现一般美学的学科特性要求?这里,对于美学学科规定性的认识,是从理论上确定"文艺美学"存在合法性的基础。
第二,如果说,"文艺美学"的学科合法性,是基于文艺理论研究无法有效完成文艺活动的审美本质探索,那么,文艺学的存在合法性又是什么?也就是说,作为文学理论研究活动的文艺学将何去何从?
第三,无论把"文艺美学"归于美学的分支,还是将之视作文艺学的"另类",其学科建构都首先要求能够找到专属自身的、无法为其他学科所阐释和解决的独一无二的问题(对象)。那么,这个问题是什么?解决这个问题的"文艺美学"的学科方式又是什么?二
至少,就目前"文艺美学"的实际形态来看,我们很难将它与一般美学或文艺学(诗学)体系相区分。在总的方面,现有的"文艺美学"要么程度不同地重复演绎着一般美学对于文艺问题的讨论形式,尽管这种演绎过程可能具有某种形式上的具体性、形象性,即同一般美学的讨论相比,现有的文艺美学理论往往更注意把讨论引向"作品--作者--读者"的审美联系及其联系方式的美学语境之中,试图在一个较为实在的层面来反证某种美的观念或概念,以此完成"美学的艺术化构造";要么大体上与文艺学(诗学)框架相重叠或交叉,即突出文艺理论研究的审美基点,在"作者--作品--读者"或"创作论--作品论--接受/阅读论"的内在关联方面形成某种本质论的美学解释,从而实现对于"文艺学的美学改造"。因此,就实质而言,现有"文艺美学"在体系构架上还没有达到一般艺术哲学的广度--在丹纳那里,艺术哲学就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庞大、系统的理论,其中不仅有着种种本质论的观念,而且还十分具体地深入到艺术发生、艺术效果和艺术史等的哲学与实证研究,广泛论证了"艺术过程的美学问题"。更何况,由于某种非常明显的人为意图,既将艺术的美学本体论探讨留在了一般美学领域,又将艺术过程的结构分析划给了文艺学的讨论,因而,现有的文艺美学研究仍然没有真正达到抽象与具体、思辨与实证有机统一的理论境界,既难以有效地实现对于艺术的本体追问,同时也缺乏对于艺术内部结构的深入的美学证明。
这里,我们可以从研究对象的范围构成方面,拿现有的几种"文艺美学"著作同文艺学著作做一个形态对照:
作为国内最早出版的系统探讨"文艺美学"问题的著作,《文学艺术的审美特征和美学规律》除"绪论"专讲"文艺美学"的对象、范围和方法以外,其余六章分别为:"艺术的审美本质"、"美的艺术和崇高的艺术"、"再现艺术和表现艺术"、"艺术创造"、"艺术作品"、"艺术欣赏与批评"。
《文艺美学》一书的体例为:"文艺美学:美学与诗学的融合"、"审美活动:审美主客体的交流与统一"、"审美体验:艺术本质的核心"、"审美超越:艺术审美价值的本质"、"艺术掌握:人与世界的多维关系"、"艺术本体之真;生命之敞亮和体验之升华"、"艺术的审美构成:作为深层创构的艺术美"、"艺术形象:审美意象及其符号化"、"艺术意境:艺术本体的深层结构"、"艺术形态:艺术形态学脉动及其审美特性"、"艺术阐释接受:文艺审美价值的实现"、"艺术审美教育:人的感性的审美生成"。
相似的,《文艺美学原理》虽出版于90年代,但在"序论"部分简要表述了"文艺美学"的学科性质与地位之后,同样也直接进入到对于"审美--创作"、"创作--作品"、"作品--接受"的论述,分别讨论了"审美活动与审美活动范畴"、"文艺创作作为审美价值的生产活动"、"审美价值生产的基本类型"、"文艺创作中的美学辩证法"、"艺术品的魅力"、"审美智慧"、"审美形式"、"审美价值"、"艺术传播"、"接受美学的遗产背景与课题意义"、"’读’的能动性与历史性"、"’释义循环’及处置策略"、"’接受的幽灵’:文艺与历史实践"等。
蔡仪先生在20世纪70年代末主编的《文学概论》,是一部比较能够体现1949年以后至"新时期"初中国文艺理论研究情势的著作,发行量达到70多万册。全书九章,分别为:"文学是反映社会生活的特殊的意识形态"、"文学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文学的发生和发展"、"文学作品的内容和形式"、"文学作品的种类和体裁"、"文学的创作过程"、"文学的创作方法"、"文学欣赏"、"文学批评"。
而由童庆炳先生主编的《文学理论教程》,作为20世纪90年代中国文艺理论研究的产物,是目前公认较为完备的一部著作,在文艺学成果中具有一定代表性。其五编十七章,除阐述文学理论的性质、形态及中国当代文学理论建设问题以外,更详细列论了"文学活动"、"文学活动的意识形态性质"、"社会主义时期的文学活动"、"文学作为特殊的精神生产"、"文学生产过程"、"文学生产原则"、"文学作品的类型"、"文学产品的样式"、"文学产品的本文层次和内在审美形态"、"叙事性产品"、"抒情性产品"、"文学风格"、"文学消费与接受的性质"、"文学接受过程"、"文学批评"等。
客观地说,仅是这种对象构成形态的对照,就已经可以让我们清楚地看到,现有"文艺美学"在对学科建构的把握上,基本没有超出原有的美学、文艺学范围。如果一定要说它们之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也主要是叙述形式上的,而基本没有体现本质性的差别。这就不能不让我们疑惑:"文艺美学"的建构究竟是为了一种叙述的方便,还是真的能够从根本上找到自己的所在?
事实上,热心于"文艺美学"学科建构的学者,也并非完全没有看到这种学科体系构架上的重复性。只是出于一种"新学科"的设计,他们大多数时候更愿意将这种重复性理解为某种结构方面的序列性组织,亦即认为:在美学系统的纵向结构上,"文艺美学"处在一般美学和部类艺术美学之间的中介位置;在横向上,"文艺美学"又同实用美学、技术美学等一起组成了美学的有机部分。在文艺学系统中,"文艺美学"是文艺学诸多学科中的一种,与文艺社会学、文艺哲学、文艺心理学、文艺伦理学等相并列。显然,这种结构上的归类,至少从表面来看是有诱惑性的,它一方面"避免"了"文艺美学"在理论上的悬空,而让其一头挂在美学的大山上,一头伸进了艺术的活跃空间;另一方面又"化解"了"文艺美学"在逻辑关系上的孤立--因为在一般美学理论与各种具体艺术部类的美学讨论之间,当然要有某种中介、过渡,尽管这种中介和过渡本来可以、也应该由美学自身所内在的艺术话题来完成;而文艺学研究也总是必然会衍生出相互联系的各个层面,包括哲学的、人类学的、伦理学的、心理学的和社会学的探讨等,尽管所有这些探讨在根本上都没有、也不可能回避艺术的审美特性及其审美构造、审美规律。然而,且不说这种"结构序列"设计本身,就是建立在我们前面已经讨论过的那种对于"美学--文艺美学--文艺学"各自话题的人为强制之上;仅就把一般美学作这种纵向和横向的结构排列而言,就是相当可疑的。我们很难同意,一般美学之于日常现实的审美方面和技术的审美因素、形式的研究,竟然同美学对于艺术问题的深入把握,是处在两个不同结构序列中的;我们也很难设想,作为美学之纵向结构"中介"环节的文艺的审美研究,如何可能摇身一变成了美学横向方面的一个部类?除非"文艺美学"是作为整个美学系统坐标的中心点而出现。可是,这样一来,既然"文艺美学"成了整个美学系统坐标的中心,在纵向上连接了美的哲学思辨与部类艺术问题的美学研究,在横向上联合着实用美学、技术美学等等,那么,所谓"文艺美学"所研究的,不正都是美学的应有之义、美学的问题吗?如此,则在一般美学之外再另立一种"文艺美学",又岂非画蛇添足?于是,问题其实又回到了我们原来的疑问上:美学究竟是什么?美学的学科定位该当何解?
况且,既在一般美学的结构序列上为"文艺美学"分配了座次,又如何能够将"文艺美学"过继为文艺学的合法子民?我们将何以在逻辑上令人信服地说明,已经是美学分支的"文艺美学",如何在文艺学体系中获得自身确定的学科规定性,而不至于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也许,所谓"文艺美学"的真正建构难题(矛盾)就在于:一方面,为了区别于一般美学的理论形态,必须有意识地淡化对于美本体的思辨,弱化美学思维之于具体艺术问题的统摄性;另一方面,为了撇清与文艺学的相似性,必须有意识地强化一般艺术问题的美学抽象性,增加文艺理论的哲学光色。应该承认,这种学科建构上的难题不仅没有在已有的文艺美学研究中得到有效克服,相反,倒成了支持某种学术自信的理由。
当然,在20世纪80、90年代的中国美学领域里,同样的情况并不仅止于"文艺美学"一家。从80年代初开始,许多自称是美学分支学科的部类问题研究纷纷出现,例如文化美学、性美学、生理美学、服饰美学中国美学界一时间仿佛一派"欣欣向荣"。然而,也正由于在学科规定性和理论特定性、独立性方面的缺失,由于许多体系结构上的含混性和人为性,这些"学科"的提出除了造成一种学术虚肿、学科泛化的表象以外,既没有能够真正产生稳定的、自身规范的和有效的学科立足点,也没有能够在真实意义上为美学的现展提供新的知识价值增长。或许,正像有学者所指出的:"已经没有任何统一的美学或单一的美学。美学已成为一张不断增生、相互牵制的游戏之网,它是一个开放的家族"。⑦可是,作为"开放家族"的当代美学"游戏",不应只是任意的名词扩张,它同样必须依照一定的有序性和内在规矩来展开自身,同样应当在知识价值上体现出一定积累、变化形态的合理性与真实性。那种缺失学科建构的基本出发点和特定逻辑依据的"学科"增生,实质上并没有能够进入这张"游戏之网"。三
从以上分析出发,我们与其说"文艺美学"是一种新的美学或文艺学的分支学科形态,倒不如说,文艺美学研究是中国美学在自身现展之路上所提出的一种可能的学理方式或形态,它从理论层面上明确指向了艺术问题的把握。由是,可能会更易于我们把问题说清楚。
这样说的理由主要在于:第一,就像我们已经反复指出的,迄今为止,"什么是文艺美学?"作为一个问题,仍然是含混不清的。在学科建构意义上,"文艺美学"的独特规定性仍然有待于证明和阐释,而这种证明、阐释能否真正解决问题也还是可疑的。
第二,由于几乎所有"文艺美学"的讨论话题,都可以在一般美学和文艺理论体系中找到其叙述形式或阐释过程,而美学与文艺学的当展也正朝着人类艺术活动的审美深层探进;特别是20世纪的各种美学、文艺理论研究,更不断将深入发现具体艺术活动的审美特性当作自己的直接课题--美学和文艺理论不仅没有拒绝具体艺术的审美考察和发现,而且越来越趋向于把研究视点深入进艺术母题之中。⑧因此,所谓"文艺美学"其实不过是美学、文艺理论内在话题的当代延伸,而不是区别于当代美学、文艺理论发展的又一种学科存在方式,其建构本来就不可能超逸美学、文艺理论的当代维度。
第三,就此而言,文艺美学研究的任务,其实在于向人们提供一种从内在结构层面上观照艺术的具体审美存在特性、审美表现方式、审美体验过程和规律等的特定理论思路、讨论形态;它不是在一般美学和文艺学的结合点上,也不是作为一般美学和文艺学的中介,而是作为当代美学或文艺理论的自身问题而存在。换句话说,文艺美学研究(更准确的说,是艺术的美学研究)形态的合法性,不是建立在它的学科不确定性之上,而是建立在它作为一种具体理论思路的稳定性与可能性之上的。
当然,我们现在依然可以在约定成俗的意义上继续使用"文艺美学"这个术语,但同时我们应该清楚一点:作为艺术的美学研究,当前"文艺美学"所面临的任务,不在于一定要把它当作一个"学科"来理解和建构某种"体系"。⑨也许,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放弃在"学科"意图上对于"文艺美学"的设计,而转向依照美学、文艺理论的当展特性来找到深化艺术的美学研究的真实理论问题,⑩以对问题的确定来奠定文艺美学研究作为一种学理方式或形态的合法性基础,以对问题的阐释来展开文艺美学研究的合法性过程。
以下几个方面似可作为当前文艺美学研究关注的重点:
1.艺术现代性的追求与文化现代性建构之间的关联问题。
在美学、文艺理论的各种讨论中,艺术从来都是作为一种"人类生命价值"的自我表现/体验形象而出现的。它不仅意味着艺术是人的精神解放的实践载体,是人在自身内在精神活动层面上所拥有的一种价值肯定方式,而且还意味着艺术作为人类精神演化的自我叙事形式,其身份的确认总是同人在一定阶段上的文化利益相联系的。而在当代文化现实中,现代性建构之为一种持续性的过程,不仅关系着文化实践的历史与现实,而且关系着人对于自身存在价值的表达意愿和表达过程,关系着人在一种历史维度上对自我生命形象的确认。所以,文化的现代性建构不仅涉及人在历史中的存在和价值形式,同时也必然地涉及了人的艺术活动对人的存在和价值形式的形象实现问题。文艺美学研究在探讨艺术的审美本体时,理应对此问题作出回答。这里应注意的:一是文化现代性建构的理论与实践的具体性质;二是艺术现代性追求的内涵及其在文化现代性建构中的位置;三是艺术现代性追求的合法性维度。
2.艺术发展中的美学冲突及其历史变异问题。
这本来是一个艺术史的话题。但在文艺美学研究的视野上,艺术史问题同样可以生出这样几个方面的美学讨论:其一,艺术发展所内含的美学理想的文化指归,究竟怎样通过人的艺术活动而获得实现?其二,美学上的价值差异性,怎样实现其对于艺术发展的控制、操纵?艺术形式的冲突与美学理想的冲突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其三,艺术发展中的美学冲突的历史样态及其实践性变异。应该说,这种讨论过程,将有可能带来文艺美学研究更为深刻的历史根据。
3.艺术作为一种审美意识形态的社会实现机制、过程与形态问题。
这个问题与上一个问题是相联系的。所不同的是,这里更接近于探讨艺术作为一种理想价值形态的社会学动机。也就是说,作为特定社会意识形态的特定表现,艺术、艺术活动的内在功能是如何在社会层面上得到体现和认同的?尤其是,当我们常常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将艺术表述为一种"人对世界的掌握"时,其意识形态力量又是如何具体体现在人的社会实践过程中的?对于这个问题,我们既不能仅凭审美的心理经验方式去加以把握,也不能只是通过纯粹思辨来进行主观化的推论,而只有借助于艺术历史与艺术现实的运动关系来进行说明。而这个问题的难点则在于:为了说明艺术的意识形态功能,我们必须首先理解意识形态的历史具体性;为了把握审美意识形态的本质特征,我们又不能不把艺术与其他意识形态形式的共时性关系纳入讨论范围,以便从中确认艺术的意识形态特殊性。
4.艺术的价值类型问题。
这一研究,主要针对了艺术价值的形态学意义,即艺术价值的分化及其美学实现形态。在以往的美学或文艺理论研究中,有关艺术价值问题的探讨常常被放在一种严密的整体性上来进行;艺术价值的美学阐释并不体现形态分析的历史具体性,而只是从审美本质论立场对艺术价值作出某种统一的概括,所反映的是艺术之为艺术的先在合理性。实际上,在艺术价值问题上,由于人的生存形态不同、人的价值实践的分歧,艺术价值的实现方式和实现结果都是具体的、分化的和相异的。不仅不同艺术之间在价值形态上是有分化的,而且由于实践方式、实践基础和过程等的不同,相同艺术的价值构造、价值取向、价值体现也是存在各种差异的--由于这样,"艺术是什么"才会变得如此复杂。文艺美学研究的工作,就是要找出这种不同、差异,并对之进行形态分析,从而使艺术价值问题落实在具体的类型层面上,真正体现出艺术的审美具体性。
5.艺术效果特征问题。
"艺术效果"一向受到人们的关注。不过,我们在这里主要关心的,还不是一般意义上艺术活动与人的精神修养、情感陶冶等的关系,而是当代文化语境中大众传播制度对于艺术活动、艺术作品自身效果的具体影响,以及这种影响的实现过程和美学意义。因为很明显的是,当代艺术的美学变异,很大程度上是依据其与当代文化的大众传播特性来决定的;所谓"艺术效果",一方面取决于艺术的表现特性以及艺术在一定文化语境中的自我生存能力,另一方面则取决于艺术活动、艺术作品、艺术接受活动与整个大众传播制度的关系因素和关系结构。包括艺术效果的发生、艺术效果的集中程度、艺术效果的结构方式、艺术效果的体现形态、艺术效果的延伸和艺术效果的变异性转换等等,都以一种非常直观的形式同当代文化的大众传播制度联系在一起。因而,把艺术效果问题与整个文化的大众传播制度问题加以整体考虑,是当前文艺美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课题。在此基础上,我们才有可能获得对于艺术审美本质的当代性把握,在理论上真正体现出现实的价值和立场;文艺美学研究也才可能产生理论的现实有效性。
6.艺术审美的价值限度问题。
这个问题所涉及的,实际是对我们过去一直坚信不疑的那种艺术至上性观念。按照一般的美学理解,在人类价值体系的内在结构上,"真"、"善"、"美"虽然有着某种内在的、稳定的统一性,但在发展逻辑上,它们又是有级别、有递进性的;艺术在其中始终扮演了一种至上价值的表演角色,成为人类在自身实践过程上的最高目标。这种观念在当代文化语境中,其实已经呈现了某种风雨飘摇的景象。不仅人的现实生存实践不断置疑了这种内含着概念先在性的理想,而且,就这一观念把美/艺术当作人类不变的既定实践而言,它也是值得怀疑的。在当代文化语境中,不仅艺术本体立场的改变已经是一种十分显著的事实,同时,艺术与美的关系的必然性和同一性也正在被艺术活动本身所拆解。由是,在人类生存实践的价值指归上,艺术审美的价值限度问题便凸现了出来。我们所要讨论的是:艺术在何种意义上可能是审美的?艺术审美的有效性和有限性是如何通过艺术活动自身的方式而呈现出来的?艺术作为人的生命理想的审美实现方式,在什么样的范围内为人类提供了一种具体的价值尺度和客观性?
7.艺术中的审美风尚演变问题。
我们经常说,艺术是一个时代的社会生活关系、生活实践、生活趣味等现实价值形式的反映;美学、文艺理论也常常论及这方面的话题。但是,这种对于艺术的谈论往往还只停留在一般概念的归结上,很少非常具体地从美学角度透彻分析过艺术创作、艺术作品、艺术接受与社会、时代的风尚演变之间的审美关系特性,也很少充分揭示艺术体现社会审美风尚的具体过程和规律问题。因而,把这个问题作为当前文艺美学研究的对象,目的就是要通过对艺术发展与社会审美风尚演变之间关系的探讨,深入揭示:第一,艺术生成中的社会审美趣味、理想与观念的存在和存在方式;第二,社会审美风尚演变活动所导致的艺术的时代具体性、意识形态性;第三,艺术创造如何能够顺应并体现一定社会审美风尚的特性;第四,艺术风格、艺术审美创造的改变,又如何融入社会审美风尚的演变过程之中;第五,艺术的历史在什么样的意义上可以反映为一种审美风尚的历史;第六,艺术活动又是如何体现一个时代社会审美风尚的分裂性的;第七,具体艺术文本的风尚特征;等等。这些问题的研究,对于我们更加深刻地理解艺术的美学规律,把握艺术发展的内在过程及其外部因素,都是十分重要的。比如对于艺术的民族审美特质问题的理解,就与这一研究直接相关。
8.艺术活动与日常活动在人类生存之维上的现实美学关联问题。
这个问题的重点,是我们如何能够在当代文化的现实性上,认真、客观地理解当代艺术的美学转移。由于当代文化发展本身的规律及其影响,当代艺术和艺术活动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这种改变甚至不是一般形式意义上的,它更带有本体颠覆的特性。艺术和艺术活动在当代文化语境中,逐渐自我消解了自身肩负的沉重历史使命和社会责任,艺术的"创造"本性正在急剧转换之中。⑾原本超然于人的日常生活、普通趣味之上的艺术的"美学封闭性",正在不断被当代社会生活的世俗化、享乐化追求所打破;艺术不仅不再能够必然地超度人的灵魂、提供超越性的精神方向,甚至它自己有时也不得不屈服于人的日常意志的压力及其具体利益。这样,把艺术活动与人的日常活动的现实美学关系放在一个现实生存语境中来加以把握,既是对于当代艺术的美学追求的一种具体体会,也是美学和文艺理论研究扩大自己的学术视野、体现自身当代性追问能力的内在根据。
注释:
①从20世纪80年代初开始,"文艺美学"作为一个具有一定现实性的新的理论话题,得到了中国美学界的关注。其时尚执教于北京大学中文系的胡经之先生,首先在1980年召开的第一届全国美学会议上,针对当时中国高校文科理论教学的实际情况和发展需要,提出:美学教学不能只停留在讲授哲学美学上,应该开拓和发展文艺美学的研究与教学。其《文艺美学及其他》一文(收入《美学向导》,北京大学出版社1982年版),作为80年代中国最早的一份讨论"文艺美学"的理论文献,具体阐述了"文艺美学"的建构理由,认为"文艺美学是文艺学和美学相结合的产物,它专门研究文学艺术这种社会现象的审美特性和审美规律",是"文艺学和美学的深入发展",促使文艺美学这门"交错于两者之间的新的学科出现了"。此后,"文艺美学"被正式纳入80年代中国美学研究的范围,并且引起美学界不少学者的关注和研究兴趣。而我们现在所见到的那些以"文艺美学"为名称,或虽不以"文艺美学"标明身份但却实际是作为"文艺美学"研究成果而出现的论著,大体上都是80、90年代的中国"美学产物"。这反映出:第一,"文艺美学"的提出,其实是一种现实形势的结果,是"应时而生"的理论话题,具有较强的理论应用企图。第二,对于"文艺美学"的种种建构设想,也是中国美学界在80年代"美学热"的催动下,对于"美学的中国化"、"美学体系建设"的一种具体回应方式和成果,它在一定意义上既体现了中国美学家对待美学这门学科的现实态度,同时也体现了最近几十年来中国美学研究的一种基本态势,即强调美学之西方传统与中国固有思维成果的结合--把美学的纯思辨过程延伸进感性形象的文艺活动之中,正是自王国维以来20世纪中国美学一以贯之的学理追求之一。
②周来祥:《文学艺术的审美特征和美学规律》"绪论",贵州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
③胡经之:《文艺美学》"绪论",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需要说明的是,在这里,作者的说法同其《文艺美学及其他》中的表述有了微妙的差别,增加了对于文艺美学"以追问艺术意义和艺术存在本体为己任"这一特性的强调。
④杜书瀛主编:《文艺美学原理》"序论",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2年版。
⑤由凯"埃"吉尔伯特和赫"库恩撰写的《美学史》中,就这样讲道:"努力把艺术概念从过分狭窄的理性解说中解救出来,为严格维护艺术的独特性和自主性而奋斗(这种观念意在使艺术同最高尚的精神活动并列,并揭示艺术在文化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所有这一切,又重现于黑格尔的《讲演》中。"(《美学史》下册,第577页。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年版)
⑥参见孟繁华:《激进时代的大学文艺学教学(1949--1978)》。《文学前沿》1999年第一辑,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
⑦李泽厚:《美学四讲》,第14页。三联书店1989年版。重点号为原书所有。
⑧西方美学自50年代以后,基本上都显现了对艺术领域的关心和热情。格式塔心理学美学、原型批评美学、现象学美学、符号学美学、结构主义美学、解构主义美学、阐释-接受美学以及法兰克福学派的美学等,尽管它们立场各异、指归不同,然而却都十分关注艺术领域的变动,对于艺术的审美分析成为它们各自体系结构上的重点之一。像《审美经验现象学》(杜夫海纳)、《情感与形式》(苏珊"朗格)、《批评的解剖》(弗莱)、《艺术与视知觉》(阿恩海姆)、《走向接受美学》(姚斯)、《艺术与审美》(乔治"迪基)、《美学理论》(阿多尔诺)等,如今已成为当代美学的经典。
⑨在这一方面,当代思想家怀特海讲过一段很有意思的话。他说:"体系化是最无关紧要的","体系化是通过源于科学专业化的方法而进行的普遍性的批判,它预设了一个原初观念的封闭集合",因而造成了"所有有限系统中固有的狭隘性"。(《思想方式》,华夏出版社199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