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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意义论文

时间:2022-11-04 06:00:19

艺术意义论文

第1篇

关键词艺术意义艺术家艺术作品艺术活动

谈到艺术,我们毫不犹豫地可以说出一系列艺术作品,同时我们可以举出无数的艺术家。但是,当我们真正追问是什么使他们(它们)成为艺术家和艺术作品的问题,艺术的内在本质究竟是什么时,我们又变得茫然起来。艺术是什么?对于此,前人已经提出了各种各样的回答,而且接着他们的思考,我们仍可以继续回答下去。在前人已经提出的所有解释中,任何一种解释都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任何一种解释也并不是有道理,我们即使将所有的解释加在一起也还无法说明什么是艺术。

“艺术是什么?”这一艺术定义问题本身作为一个传统的形而上学的命题,与“美”的定义等问题一道,在西方现当代美学尤其是英美分析哲学美学中成为一个主要的问题,并且已被认为是一个没有实体的自我循环的假命题而多被诟病。此前从狄尔泰已经开始对艺术的本体问题不作追寻,他的探讨退出了本体问题而讨论艺术的意义。他认为艺术在上下文中才有意义;艺术在特定的历史中才有意义;艺术在人们的兴趣(关注)中才有意义,因此不存在没有前提(先决条件)的艺术。分析哲学的先驱乔治·E·摩尔认为,“美”不是一个自然客体,故不能采用像自然科学下定义的方式来加以界定,而只能采用直觉来把握;早期维特根斯坦也认为美属于不可言说的东西,对不可言说的东西,人们只能保持沉默。著名分析哲学家艾耶尔则断定,由于美学的命题基本上没有实指,所以都是“妄命题”。因此,美国美学家莫里斯·韦兹和肯尼克,都根本否定给艺术下定义的做法,宣称艺术是不可定义的。所以,在这些理论来看,艺术什么也不是,什么都不是的就是艺术,艺术的本体在它的宾词后没有成立的可能性。

但是这种没有可能的可能性,恰恰是我们思考的起点。对艺术的本质问题的追问的不可置否性,在现代艺术中显示的最大意义,就在于它显示着并不具有实体的艺术,也就是这种无有的存在,如何在人的心灵中变现为实体的艺术活动、艺术家和艺术作品。很显然,面对“什么是艺术”这类问题,我们并不是要放弃对艺术的追问,而是要改变这种本质主义的追问方式,必须首先思考艺术之为艺术的心灵特质,放在对人的艺术活动的考察上,使我们的思考直接从“什么是艺术”的问题前的问题开始。通过艺术活动的分析,进而从艺术作品、艺术家、艺术接受等所有的艺术活动的相互关系,也就是艺术与心灵的关系中去寻求艺术的意义。

一、艺术和艺术作品

探讨艺术问题,通常我们首先从分析艺术作品入手。根据经验,我们很容易判断出艺术品与非艺术品,我们在聆听音乐、欣赏绘画、阅读小说、观看舞蹈等艺术活动中,不假思索地认为它们都是艺术品,而且我们会有意识地去评判它们的艺术水平的高低。但问题也就随之产生了,我们凭什么说它是艺术品或是非艺术品,如果作为艺术品,它们的水平高下是如何确定的,我们判断的基准在于什么,也就是说,艺术作品是什么?这个问题的内在含义也就是,在我们所面对的众多物品面前,如何判断哪个是艺术品,艺术品符合什么条件才能被称为艺术品,我们怎样确定艺术品的水准的高低。显然,我们通常的判断是建立在对作为艺术品的基本构成的涵义的理解上,这种判断在我们当下的话语系统中是有效的,比如在特定的时限或氛围中,可是一旦超出这个范围,问题可能会变得复杂起来。究其实,我们对艺术品和非艺术品的追问,回到根本上也就是对艺术问题的追问。因为我们在划分艺术品和非艺术品时,我们已经存有了艺术的观念在指导着我们这样做,不管这种观念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地支配着我们。这就是说,我们对艺术品本身的追问,也就隐含着对艺术问题的追问。所以,探讨何为艺术作品的问题,实际上也就成了艺术探讨的奠基性问题。但这一探究从一开始就显得困难重重,问题遍布。

自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开始的艺术“模仿说”是雄霸西方千年的艺术理论,模仿说被作为经典的艺术理论在东西方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但实际上这一理论是直接以艺术作品为逻辑起点来探讨艺术的。柏拉图认为,世界的本质是理念,现实世界是对理念世界的模仿,作为艺术的艺术品又是对现实世界的模仿,这种模仿也就是不真实的、虚幻的。另一位哲人亚里士多德则肯定了现实世界的真实性,因而也就肯定了模仿它的艺术的真实性。后来古罗马美学家贺拉斯也继承了艺术模仿说,直到17世纪,古典主义艺术家们还提出了“艺术模仿自然”的原则,以再现现实为宗旨的现实主义文艺可以说是模仿说的最高发展阶段。虽然,随着西方现代艺术的崛起,在各种全新观念的冲击下,这一理论遭受严重的挑战而变得如此不堪,但在我国当代的一些僵化和陈旧的艺术理论中还有极大的市场,以一种变形了的“反映论”艺术观的面目出现。这一理论探讨的是艺术的本质问题,但实际上却是从艺术作品的问题开始的,分析了艺术作品和自然、理念、事物的关系。模仿说把艺术与现实世界联系在一起,把艺术看成是再现和认识世界的一种特殊的方式,从艺术作品产生的源泉来把握艺术本质。然而,其根本问题在于,一方面它把艺术局限于“模仿”世界的认识论范围;另一方面,它忽视了艺术创造的主体性。根本的问题也就在于把对艺术的探讨以艺术作品为逻辑起点,这样自然就把艺术的问题置换为艺术作品的问题。显然,严格地讲,艺术和艺术作品是有差别的,这样一来问题就变得含混了起来。

因此,从艺术作品作为逻辑出发点来探讨艺术的本质的主要问题就在于,这种探讨首先就预设了艺术是一种现实的存在,认为艺术品是一种区别于自然、理念等的存在物,然后去探讨它和世界的特殊的联系。但在这其中有两个不可回避的问题:其一也就是我们在前面提到的,在艺术之所以成立的预设中也就包含着艺术之为艺术的本质主义假定,反过来正因为有了这种预设和前提,艺术作品才得以成立和显现。显而易见,这自然就导致了对艺术的真实意义问题的掩盖,其所探讨的出发点即逻辑起点是艺术作品而不是艺术,但我们可以进一步追问,这些艺术作品存在的逻辑前提又是什么?艺术作品是怎样从世界中剥离出来的?我们怎样认定这些悲剧、史诗、雕塑等就是艺术作品而不是其他?这样,艺术的意义的真正问题就掩盖在本质主义的预设之中了,艺术的问题就变为艺术作品的问题。其二,既然艺术作品是艺术的现实存在物,它是对世界的模仿,它所体现的是艺术作品和世界的关系,那么,在这种关系中,艺术家作为这种活动的直接介入者,他的意义又何在呢?艺术家在这种模仿世界或理念的活动中,不介入自己的任何理解而机械、本真地模仿自然或再现理念,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反过来,恰恰是艺术家的活动,使得本真从遮蔽中绽出,使得艺术作品充满了生气,这样,艺术家的活动正是决定艺术作品水准高低的主导因素。所以,单方面地从艺术作品出发来探求艺术问题,显然就掩盖和遮蔽了艺术的最基准的问题。也就是艺术的意义的真实问题。

艺术模仿说以艺术作品与世界的关系为其探讨的主要问题,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艺术的这种无限多样的自由创造性,因为它一味地强调艺术和现实世界的完全的符合。但事实情况是,艺术就是艺术,它和现实就是不一样的,绘画中的颜色在现实中我们可能根本见不到,小说总归是一种编造的故事,但它们却又实实在在地影响着人,使人神情激荡,思绪飞扬。为什么又会如此呢?显而易见,用艺术作品和现实之间的这种生硬的关系来说明这些问题,已显得极为力不从心了。这样,就使得我们不得不又向前迈进一步,把探索的目光聚焦于艺术作品的现实来源,也就是艺术的制作者,即艺术家。

二、艺术和艺术家

艺术家,通常认为,就是艺术的制作者。艺术首先是艺术家制作出来的物品,自然地,是艺术家使艺术成为艺术,没有艺术家,艺术似乎是不可能的,艺术家以及他的艺术制作活动是艺术的主导因素。逻辑地看,艺术活动首先是艺术家的制作活动,艺术作品也是艺术家的制作活动的最后结果。

随着西方近性主义的高扬,人的价值,个性自由,人的主体性等问题得到了普遍的关注,浪漫主义艺术潮流也随之勃兴,艺术强调艺术家个性的自由张扬和展现,自由、创造、天才等概念成了这种潮流的主导性范畴,艺术家成为艺术的主导因素。与之相应的是艺术“表现说”对传统的“模仿说”的反叛。18、19世纪的浪漫主义思潮,标榜“自我表现”,冲破了“模仿说”的罗网,“表现说”于是兴起。表现说批评模仿机械复制,强调艺术必须以表现主体情感为主。康德最早提出“天才”论,强调艺术是天才的创造和表现,提出天才是和模仿精神是完全对立的观点。在康德的先验哲学中,主体性问题被强调到了极致,人是目的的问题是康德哲学的基本出发点,这样,他就是从艺术家的活动出发,肯定了天才和创造在艺术制作中的巨大意义,他认为天才是一种天赋的能力,这种天赋因素是艺术的决定因素,这样艺术家在艺术制作中的作用被康德充分地加以肯定了。德国浪漫派画家德拉克洛瓦认为,人即使练习作画,感情的表达也应该放在第一位。德国直觉主义哲学家柏格森认为,诗意是表现心灵状态的。意大利表现主义美学家克罗齐更是干脆宣称艺术即直觉,即抒情的表现。表现说把艺术本质同艺术家主体情感的表现联系起来,突出了艺术的审美特性。中国的言志说、心生说和缘情说大致上是与表现说相类似的观点。较之模仿说,表现说不是从艺术作品而是从艺术家作为逻辑起点来探讨艺术的意义问题,更明确地来说,就是把艺术家的情感作为艺术的核心和关键性问题。但同样可以看出,在这种以艺术家以及艺术家的情感为主导的艺术问题的探讨中,照样包含着对艺术更为极端的本质主义化的倾向。

首先,艺术活动是以艺术家为主体的活动,我们绝对不否认艺术家对艺术制作活动的意义,正因为艺术家的存在以及艺术家的制作活动的水准的高低,就自然决定了艺术作品的产生和水准的高低,否则那些非凡、伟大的艺术作品是不会产生的。但是,我们把问题拓展开来看,如果说,艺术家的制作的结果是艺术作品,推而广之,就是艺术。那么,是什么使得艺术家的制作得以成立?也就是说成为艺术作品,成为艺术,是他赋予的他的制作品的风格,还是情感,还是其他?这些都无法说明这一问题,而且会使问题再一次陷入到循环论证中而无法自拔。进一步的问题也就是,在艺术家的制作活动开始之前或进行中,他是否明确或已意识到他正进行着艺术活动,是否明确他的制作的结果将是一件艺术品而不是其他,如果是这样,那他已经就是按照艺术的模式和规则来进行艺术产生,那么,艺术的创造性又怎样灌注其中,艺术家的主体性又如何体现出来呢?这些问题又涉及到了艺术的意义问题,这就促使我们从其他方面而不是从艺术家出发去探究。显然,从艺术家为逻辑起点来探讨艺术的意义,认为艺术家就是艺术的立法者,艺术家使艺术作品得以成立的观点,同样使得问题简单化了。不难发现,艺术创造并非艺术家为遵守规则而遵守规则,实际上只是为了某种艺术创造才去遵守这样或那样的规则,艺术家不是遵循了某些规则而成就了艺术。因此,需要有另一种线索来研究艺术家是如何赋予艺术品的艺术性或者艺术质量以及艺术规则的艺术质量。

其次,艺术是一种以情感为主的活动,情感的激荡构成了艺术活动的基本意义。但是,如果仅仅承认只有艺术家具备情感的表现能力,只有艺术家的天才能力才能超越事物的表面,捕捉到那最为动人的情感,那么,问题是这种情感能表现出来吗?即使能够表现,我们又如何体验到这种表现呢?这里问题还是不少。正如我们前面已否定的,艺术本来什么也不是,我们不要试图给艺术负载什么文化、情感等的因素在其中,但情感表现主义却把模仿说中的再现自然或理念暗换为表现情感,这种情感中心主义,实际上没有什么大的突破,反而以一种模糊的情感来惑乱视听,使艺术被一种不知所云的神秘主义面纱所笼罩,或是成为肤浅的弗洛伊德主义者的某种阴暗、病态心理的暗示,把崇高的艺术变成了类似原始巫术一样的神神道道的东西。本来情感使艺术充满活力,但情感表现主义所要求的情感的意味和表现,实际上是对情感的一种贬低和严重的曲解。

从艺术家出发探讨艺术的基本思路是,因为存在艺术家,艺术才成为可能,不管来自于理念还是自然,还是表现历史、情感等,它的一个基本的前提是艺术就是艺术家的制作。其中关键的问题是,就是艺术家以及他们的这些有意识地向自然或理念模仿或是表现情感的活动,艺术才赖以成立,艺术品才从自然中分离出来。这样,艺术家成了艺术制作的主体,相应地,艺术家之外的与之对立的自然、理念或情感则成了艺术的源泉和来源,是为客体。这是一种表面化的探求和本质主义的预设,因为根据这一观点,我们自然可以推出,在艺术之前,已经存在着所谓的艺术之为艺术的实体,不管它是在自然或是理念、历史、甚至情感之中,只不过是艺术家把它抽取出来而已,艺术家在这里扮演的是一个抽取的角色。这样,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两个对立的因素:艺术的本体和艺术的诸现象,即艺术作为艺术的本质和艺术家、作品等,艺术之为艺术的东西自然地隐藏在事物背后,艺术家将它开掘出来,艺术家就成了艺术的代言人。

以艺术家为逻辑起点出发对艺术的意义的追问,使得艺术的意义探寻问题向本质主义更深地推进了一步,沿着这一思路下去,艺术欣赏或艺术接受就成了二次开掘的工作,作为艺术接受者的活动就是猜谜式的或是破译密码式的工作,我们面对艺术,就要愁眉难展、费尽心力地再次去找寻艺术家植入到艺术作品中的这种意义,但是,是否存在这种永恒的意义呢?这种寻找意义的活动是否构成了艺术活动呢?这种寻求意义的意义又是什么?解释学艺术理论便试图从艺术接受方面来完成这样的工作。

三、艺术和艺术接受

当从艺术作品和艺术家出发对艺术的探讨充满问题时,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聚焦于以往的理论中关注甚少或根本没有关注的艺术接受问题上来。艺术接受包括艺术接受者及其接受活动,是对艺术作品的一种体验、感悟和评价;在这种接受活动中,通过对艺术作品的现实的存在的感受和思考,我们可能会和艺术作品一起构成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世界,获得一种情感上的体悟和评价。显然,这不单纯是个体当下的评价、接受的行为,同时也是在文化和文明的作用下产生的行为。因为这种接受、评价、体验的行为的复杂多样性和易变性,就使得这一过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而难以把握,所以,因其无序性和随机性的特点,以往的研究多不予关注。但它确实是艺术活动中十分重要的组成因素,而且是艺术活动的直接发生者。20世纪以来的解释学艺术理论便试图以此为出发点来读解艺术、艺术作品。

解释学艺术理论把艺术接受作为艺术活动的主体,其基本观点在于强调从艺术接受者出发的对“文本”阐释和读解的多样性,肯定了艺术接受中“前结构”和接受中的误读和解释的合法性,由此达到对传统的艺术理论所认为的艺术的中心意义的消解。解释学艺术理论从艺术接受出发探讨艺术,是针对传统的艺术表现论而言的,这一理论首先要询问的是艺术中究竟有没有这种恒定不变的意义中心,作为艺术接受活动的实质究竟是不是对这种恒定的中心意义的寻找。在这一前提下,他们认为,在艺术接受活动中,这种“前结构”,也即“历史视阈”是影响接受的基本因素,它构成一种“合法的偏见”,所以,对于接受来说,不存在所谓的与文本符合或发现中心意义的问题,而是由文本和接受构成了另一个世界,在这一世界中,文本向接受者敞开,接受者也向文本敞开;故而,艺术接受中对艺术的理解,不是要指向那意义,进入艺术之中,绝对占有艺术所构成的世界,而是将自己是“非现实化”,将自己“暴露”给文本;在艺术接受中,是力图和自我构筑的“他者”不断地对话,形成一个不同的世界和新的视野。所以,解释学艺术理论强调艺术接受对艺术的意义,不但主张艺术接受者对艺术意义的占有,而更为重要的是通过这种占有对接受者自己的创造和激发。这样,传统的艺术的永恒、普遍的中心意义消解了,艺术不再是反映现实或表现情感的东西,它没有普遍的标准,永恒的意义,一切都在解释和对话中不断地展现,不断地开启着新的世界。在这一理论中,他们提出“读者中心主义”的口号,力图解构艺术作品、艺术家的在艺术中的意义,这样,艺术作品的范围大大扩展,艺术家的创造不再对作品具有决定意义,甚至作者彻底地从接受视野中消失了。

但解释学艺术理论的局限也是显而易见的,果真像他们所描述的,任何文本,在认识视界中是真理,而在审美视界中是艺术,全由接受者的读解来决定,那么,艺术的意义的规定性几乎等于零。这样,艺术创造、艺术家甚至纯粹的艺术作品都会从人们的视阈中消失,我们可能面对的一切都会成为艺术的世界,我们的一切活动都可能会成为艺术化的活动,在我们随意性的指称中,艺术就诞生了,那么,艺术还有什么意义和规定性而言呢?所以,这又不得不迫使我们把问题引向纵深。

从艺术接受出发来探讨艺术的意义,对艺术的本质和中心意义的消解,强调艺术接受的意义,从而强调艺术阐释的多元化和不确定性,这是现代哲学对传统形而上学的反叛在艺术理论中的体现。这样,在艺术接受的误读和敞开中,“我”和“艺术”构筑着世界,艺术活动成了艺术的意义探究的核心,艺术经验和审美经验则是艺术中主要强调的因素,对艺术的意义的探讨就直接指向了人的心灵的意义的探讨。在这里,艺术不再是模仿现实或理念等事物,或不再是情感的不断表现,艺术没有这个必要,艺术的意义变成了一种行动,一种构筑着“别样”世界的活动,艺术的意义在于将自己“暴露”在世界中,世界向自己的一种展开和敞亮,正是在这种沉沦和上升中,艺术的意义开启了。所以,解释学艺术理论引人注目的地方就在于将艺术的意义的探讨最终指向了艺术活动,指向了人的心灵。

四、艺术和艺术活动

从前面的分析我们看出,不论是模仿说还是表现说,不管是从艺术作品还是从艺术家出发来探讨艺术,都包含有一个不可克服的问题,都企图从让艺术来负载一些什么东西在里边,不论是作品中对世界的反映,或是艺术家感情的宣泄,都试图把理念或情感的内质强加给艺术,这是一种本质主义对艺术的否定,它在给艺术赋予一定的本质的时候,恰恰就将艺术彻底背离了。所以,我们认为,对艺术的意义的阐释的最大的问题是极端的知识化。人的任何活动都有相应的知识,归纳性的、解释性的或是反思性的等等,艺术作为人的一种活动,也被限制在知识的规范中了,这在很大程度上应该归咎于美学理论。作为艺术的规范性理论,美学理论已严重地背离了艺术,由于它过分的和极端的知识化倾向,使艺术被淹没在空洞的理论中。而要试图探讨艺术的意义,除了摆脱这种空洞理论的束缚外,最主要的还在于溯本逐源,从艺术活动的本初谈起。而解释学艺术理论的努力则扭转了这个方向,它更重视艺术是一种活动,在这种阐释的行动中,艺术和接受对自我和世界的意义的构筑和开启。因此,我们强调,艺术什么也不表现,什么也不反映,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的就是艺术!所以,对艺术的意义的探讨,从艺术作品、艺术家或是艺术接受出发,最终都要归结到对人的艺术活动的探讨中去。

艺术活动的根本所在就是构筑另一个世界的活动。我们之所以提出艺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的就是艺术的极端的观点,并不是彻底的虚无主义和相对主义的遁词,而是要彻底否定所谓的艺术批评和美学理论对艺术是什么的概念化和知识化的思考,艺术开启的本来是一个非凡别样而不同平常的世界,而我们的理论总是试图将它纳入到我们正常的世界中来思考,这就从根本上将艺术背离了。所以,我们所要否定的就是对艺术是什么的提问。因此,问题最后会变为艺术可能的意义,艺术能够给予什么的追问,而这种追问只能再回到艺术活动中去探究,因为艺术活动是艺术的基本的和原初的起点。

如果我们以艺术活动作为艺术的意义问题的起点,那么我们又如何来描述艺术活动呢?人的活动纷繁复杂,究竟那些属于艺术活动?面对这些问题,我们又会变得困惑。但是,我们先验地认为人就是一个活动的主体的话,那么艺术活动也就是人的所有活动中的一种,这种活动的特殊性在于,它是一种再造另一世界的活动,它是一种心灵构筑意义的活动。

首先,人的活动的特殊性,用马克思的话来说,就是创造“第二自然”的活动,活动本身是自然向人生成的过程,马克思在这里看到了人和自然的关系问题,但人的活动不仅仅体现为人和自然之间的活动,人也不仅仅是使自然向着他自己,他的活动的内涵应该更广阔,马克思这里所说的创造“第二自然”的观点却为我们提供了思路。由此可见,人的活动具有某种创造性,这种创造性就体现为人对另一世界的探视的努力,在这种探视中,他不是还原现存世界,而是力图去开启和敞亮可能的世界,这种可能的世界只能是艺术世界。不管是艺术制作还是艺术接受活动,都存在着这样一种可能。所以,不管怎样,艺术活动是一个使我们的世界“陌生化”的活动,这是一个极为朴素的事实,但这正是我们思考艺术的真正出发点。正是在这种制造陌生事物的活动中,我们在不断地超越,超越现存世界有和无的隔离,在心灵中出现了另一世界,这就是艺术世界。艺术世界是心灵不断地展示自己的运动,艺术家、艺术作品、艺术接受都可以包含在这个心灵的运动之中。艺术活动的本意就是心灵自我改造的意义,面对一件非凡的艺术作品,我们感悟到的东西,绝对不是现有的知识告诉我们的,或是艺术理论告诉我们的应该是什么的东西,而是对我们心灵的改造;艺术作品也不是一个常规的现实存在的物,它绝对不是知识的对象,而是一个开启我们的世界面向心灵的物,艺术作品的本意是激荡起我们的感受,是艺术作品驱使着我们,而不是我们审视艺术;所以,真正伟大的艺术家以及他的作品,应该就是不断地刺激着我们的感觉,使我们进入到“我—艺术”的世界中,使之在思考中感受,在感受中思考,艺术就是着力于激发塑造新的心情,新的感受方式,是艺术的方式在制造着我们感觉的方式,而不是我们在不断地规定着艺术的方式。

第2篇

论文关键词:《围城》,比喻,文化意义

钱钟书先生的《围城》经问世以来,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学者、作家们纷纷从各个方面对其进行研究、分析,可谓包罗万象,色彩纷呈。而《围城》中的比喻历年来更是为人们津津乐道,因为这些比喻都新颖、贴切、恰当、形象,幽默中蕴涵深刻的哲理,令人不得不赞叹和佩服。更令人赞叹的是这些比喻中包含着深刻的文化意义,包含着中国的传统文化,我们对这些比喻句进行整理和分析,大致可以从以下四个方面来研究中国文化传统:一、中西方的婚恋文化;二、中西方男女的社会地位;三、中西方的家庭观念。

一、中国传统的婚恋文化

钱钟书先生作《围城》时,是20世纪40年代,当时的时代背景是战争,但作者的重心不在于刻画战争中的人生百态,他更关注的是在战争年代中中西文化的碰撞与交流。我们应该关注的是,战争虽然是主流背景,但大批外国人进入中国,这意味着曾经封闭的中国大门被打开,中国传统文化有的已被解构,甚至是消失,但根深蒂固的封建传统文化仍有其不可被磨灭的印记,这是中西方文化碰撞的必然。当然,中国大门的打开对于文化的影响,不能绝对的说是好还是坏,中西方文化的碰撞,一方面使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有了更多的交流,使得文化在交流中,取长补短地得以发展文学艺术论文,同时也打开了中国文化的视野,另一方面,外国文化的进入也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入侵,一定程度上破坏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发展体系。钱钟书先生在使用比喻时,将中国传统的封建婚恋文化作为喻体,从而在比喻中展现了一幅中国特殊的婚恋文化图景,比如(以下比喻句选自钱钟书.《围城》,北岳文艺出版社,2008年12月第一版.):

(1) (苏小姐)年龄看上去有二十五六,不过新派女人的年龄好比旧式女人合婚帖上的年庚,需要考据学家所谓的证据来断定真实性。

(2) 鱼肝油丸当然比仁丹贵,但已打开的药瓶,好比嫁过的女人,减低了市价。

(3) 这开会不是欢迎,倒像新姨太太的见礼想。

(4) 讲师比通房丫头,教授比夫人,副教授呢,等于如夫人——

在封建社会,人们极其重视婚姻程序,繁文缛节十分繁复。从周代起规定有“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其中,问名主要是询问了解欲聘女子的家世,身份地位,是嫡出还是庶出,以及出身年月日时等,在(1)中作者说到的合婚帖上的年庚,就是在婚书上写上女方的出身年月日时,即问名。在古代的封建社会,人们的成婚年龄很低,在清朝男十六岁,女十四岁,这样的早婚习俗虽然在其后的年代有所改善,但仍然一直延续到近现代。在早婚的社会风气下,人们将结婚晚的人视作不正常,对于一些由于各种原因还没有出嫁的“大龄”女子,家里人为了帮助其顺利成婚,不得不在合婚帖上将女子年龄改小,所以作者说:“旧式女人合婚帖上的年庚,需要考据学家所谓的证据来断定真实性。”钱钟书先生用这个喻体来比喻苏小姐的年龄不仅是一种幽默,更是在幽默中带有揶揄的味道。

在封建社会,女子的地位很低,按礼制要求,女人要“从一而终”,丈夫死后应当守节,不应再嫁别人。《礼记.郊特牲》说:“一与之齐,终身不改,故死不嫁。”[1]而对于离婚,一般情况主动权在于男方,女方一般要求离婚的很少论文格式范文。男方弃妻一般是妻犯了“七出”:一无子,二淫,三不事舅姑,四口舌,五盗窃,六嫉妒,七恶疾”[2] ,这也成了负心男人或挑剔婆婆抛弃女子的借口,所以女子一旦被休文学艺术论文,她们在社会中便被人耻笑和瞧不起,另外在古代社会极其重视一女只可侍一夫,所以一般没有人家愿意娶嫁过了的女人。作者在(2)中将开过瓶的鱼肝油比作嫁过了的不值钱的女人,可谓是形象生动,新颖贴切,同时也侧面刻画了李梅亭吝啬丑陋的嘴脸。

姨太太是旧社会大家族的下人对主人的妾的称呼。中国古代虽然将一夫一妻制作为正型,但是实际上中国一直奉行的是一夫多妻制,男子可以纳妾以达到多妻的目的,清律上说:“妻者齐也,与夫齐体之人也;妾者接也,仅得以与夫接见而已。贵贱有分,不可紊也。”[3]可见妾只能侍奉左右,身份卑贱,而妾的主要来源是买卖妇女、抢夺妇女。(3)中,李梅亭去参见学生给他举办的欢迎会,发现只不过是汪主任给他设的圈套,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罢了。钱钟书先生抓住了人与人之间这种互相争斗的微妙关系,把李梅亭的欢迎会比作姨太太的见礼,生动的刻画出了当时表面祥和,实际充满硝烟的人际战争场面,同时也表现了李梅亭尴尬和卑微的处境。(4)中的通房丫头和妾差不多的,但不如妾的身份高,通房丫头算是陪嫁,可以与男方主人发生性关系,但实际没有名分,只是仆人身份,就如《红楼梦》中的平儿一样,作者把讲师比通房丫头,教授比夫人,副教授呢,等于如夫人,形象生动的表现出当时社会中讲师,教授和副教授的地位高下的不同,同时也表明了方鸿渐尴尬的处境。

二、中国传统男女的社会地位

我们知道在中国的传统社会中,女性的地位是非常低的,在婚姻中,她们附属于自己的丈夫,没有自主权,被自己所属的男人分为三六九等。在《围城》中还有一些比喻也反映出中国男尊女卑的社会现象。如(以下比喻句选自钱钟书.《围城》,北岳文艺出版社,2008年12月第一版.):

(1) 好像苏小姐是砖石一类的硬东西,非鸵鸟或者火鸡的胃消化不掉的。

(2) 说女人有才学,就仿佛赞美一朵花,说它在天平上称起来有白菜番薯的斤两。

(3) 柔嘉,你这人什么都很文明,这句话可落伍。还像旧式女人把死来要挟丈夫的作风。

(4) 据说“女朋友”就是“情人”的学名,说起来庄严些,正像玫瑰花在生物学上叫“蔷薇科木本复叶植物”,或者休妻的法律术语是“协议离婚”。

中国从宗法制的奴隶社会起,就形成了男尊女卑的观念。后世奉为礼制总规范的《礼经》确立了“三从”的理论基础。《礼记.郊特牲》说:妇人从人者也,幼从父兄,嫁从夫,夫死从子。”[4]《仪礼丧服传》说“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文学艺术论文,既嫁从夫,夫死从子。”[5]《孔子家语》也说,女子必须顺从男子,小时候要顺从父亲兄长,嫁人后要顺从丈夫,丈夫死后要顺从儿子,“这个三从之说实是古代确立妇女地位的根本原则,是男尊女卑、夫权统治在妇女生活中的集中体现。”[6]其实,就是把妇女的一生从生到死都安排在从属于男子的地位。.男女不平等的根基树立于奴隶社会,以后历代封建统治阶级又变本加厉。除了“三从”,妇女还必须遵守“四德”,而“四德”之首的妇德就规定女子“不必才能绝异也”[7] 。

中国还有一句古话“女子无才便是德”,说明女子只要安心相夫教子,主内持家就可以了,不必有才能,不必太过张扬。(1)中,方鸿渐的父亲听说苏文纨是留学博士以后,赶紧说怕鸿渐吃不消她,而且还得意的发表了一通男人必须比女人才学高一层,不能和女人平等匹配的言论,可见女人一旦有才学反而受限制的处境,(2)中也是同样的道理,仿佛女人有了才学是多么恐怖和滑稽似的。(3)中旧式女人把死来要挟丈夫的作风,可谓是女性在男尊女卑的社会中受压榨而形成的作风了,妇女在家中从属于丈夫,自己没有自主权,如果男方想要休掉女方的话,女子是不能提出任何异议的,法律上也不会给她们任何的保护,在这种情况下,她们维护自身利益时只能用苦肉计去威胁对方了,所以,有句古话概括中国古代女子的这种行为很形象:一哭二闹三上吊,虽然很不雅,但背后却藏着女子们受压迫的辛酸境遇!当然,作者此处用这个比喻并不是要同情孙柔嘉的可怜命运,而是将孙柔嘉比作旧式女子,讽刺她无理取闹的性格和脾气。在(4)中,休妻的法律术语是“协议离婚”,很形象地说出了中国社会中的男女不平等,明明是男方找借口不要女方,结果却要打着协议离婚的幌子。作者在这里用这样一个比喻主要是点明方鸿渐对苏小姐的感情,对她仅仅是一般般的感情,算不得很深。

三、中国传统的家庭观念

“中国传统家庭伦理强调家庭本位,以强大的父权家长制为基础,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是宗法等级关系,男尊女卑,夫为妻纲,父为子纲,嫡庶长幼有序。[8]而中国传统的主导思想学派——儒家创始人孔夫子就一直强调: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反映在政治上就是“忠”,反映在生活中就是“孝”。在家庭内,家长地位极尊,权利极大文学艺术论文,作为儿女小辈的家庭成员都要无条件的服从家长的统治。《围城》中,也有一些比喻能反映我国的这种孝文化,比如(以下比喻句选自钱钟书.《围城》,北岳文艺出版社,2008年12月第一版.):

(1) 买张文凭去哄他们(父亲和丈人),好比前清时代花钱捐个官,或英国殖民地商人向帝国府库报效几万磅换个爵士头衔,光耀门楣,也是孝子贤婿应有的承欢养志。

(2) 因为遯翁近来闲来无事,忽然发现了自己,像小孩子对镜里的容貌,摇头侧目地看得津津有味。这种精神上得顾影自怜使他写自转、写日记,好比女人穿中西各色春夏秋冬的服装。做出支颐扭颈、行立坐卧种种姿态,照成一张张送人留念的照相论文格式范文。

(3) 行礼的时候,祭桌前铺了红毯,显然要鸿渐夫妇向空中过往祖先灵魂下跪。……..阿丑嘴快,问父亲母亲道:“大伯伯大娘为什么不跪下去拜?”这句话像空房子里的电话铃响,无人接口。

(4) 有人送别,仿佛临死的人有孝子顺孙送终,死也安心闭眼。

在中国古代,“建立在奴隶私有制和封建小农经济基础上的个体家庭,是社会的基本经济单位、政治单位和教育单位。这种个体家庭的家庭成员之间,… …存在着互相依赖的关系,他们休戚相关,荣辱与共。”[9]在古代社会流行“光宗耀祖”,很多人有权有势,并不仅仅是自身获得利益,而是整个家族都获得利益,这可以说是中国宗法社会下的特殊产物。比如秀才去参加科举考试,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的生计和实现自己的人身价值,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给自己的家族增光添彩,扬眉吐气。而对于宗法制家族中的家长来说,他们统治着整个家族,他们当然希望自己的家族繁盛,于是他们把实现家族利益的重任放在其子孙的身上,他们抚养子孙,是为了使子孙更好的为家族服务。所以(1)中,面对父亲和丈人的压力,方鸿渐不得不买假文凭去哄骗他们,以便表明自己得“孝”心。

在中国古代的家庭内,家长的地位非常高,权利也非常,家族中的成员必须绝对服从家长的意志,不得违背。中国古代的家长权其中一项就是教令权,指“子孙要遵从父祖的意志,要接受父祖的管制。”[10]作为家族中的最高统治者,家长也享受着这种权利带给他们的快感。(2)中方鸿渐的父亲正是享受着对家庭和子女的统治权,他写自传,写家训,其实都体现了家长的意志和权威,特别是他写自己对鸿渐的教育时的情形更充分体现了家长的统治欲望。

中国是一个宗法制社会,人们按自己的家族形成宗族,宗族所以成为一个聚合体,正是因为族人出自共同的祖先,为了增强宗族的聚合力量,“任何一个宗族都将崇祖、祭祖作为自己最神圣的义务”[11] 文学艺术论文,而崇祖在人们心里的意义大不相同,因为祖先在这里不仅仅是一个故人,而更多的是被神化了神。崇祖主要包括修祖谱、建祠堂、重墓所,秩义社、立宗子、绵嗣续、保遗业。近代以后,建祠堂这样的祭祖活动就不多见了,但一般过节或结婚生子时,人们还是会在家中举行一些简单的祭祀祖先的活动,正如(3)中鸿渐夫妇要向空中过往祖先灵魂下跪,以表示对祖先的尊敬。同样(4)中的孝子顺孙送终也体现了祭祀这一文化现象,同时也表明,家长的权威在临终时也是要体现的,家族中的孩子一定要在病塌前守孝,这是不可更改的传统习俗。

钱钟书先生的《围城》一书,睿智深刻,在其比喻句中, 作者根植于中国的传统文化中,为我们展开了一幅丰富的传统文化图景。

注释:

[1]《礼记·郊特牲》.

[2]《大戴礼记·本命》.

[3]史凤仪.中国古代婚姻与家庭[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87,210.

[4]《礼记·.郊特牲》.

[5]《仪礼·丧服传》.

[6]史凤仪.中国古代婚姻与家庭[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87,121.

[7]《女戒·妇行》.

[8]史凤仪.中国古代婚姻与家庭[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87,253.

[9]史凤仪.中国古代婚姻与家庭[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87,256.

[10]史凤仪.中国古代婚姻与家庭[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87,251.

第3篇

【 正 文】

“情”在 中国 古代文学 艺术 中具有原创意义,它既是中国古代文学艺术的本质规定,又是这本质规定的由来。

一、体验的世界与世界的本真

中国古人的世界建立在情感体验的基础上,情感体验的世界是“天人合一”的世界。中国古代艺术在这样的世界中形成与 发展 。

1.“情”在中国古代文化中的原创性

从艺术文化学的角度说,文学艺术从属于文化并规定于文化,因此,阐释“情”的文化原创性,同时也就是在揭示“情”的文学艺术的原创意义。

原创的含义不仅在于本质规定,更在于本质生成。把“情”提到中国古代文化的原创位置,是指认中国古代文化的缘“情”而生与缘“情”而立。

缘“情”而生,是说中国古代文化是其先民及后来者情感生活的产物。这涉及生存论及文化学的基本 问题 ,即中国古人的生存就是情感体验的生存,中国古代文化也就是情感体验型文化。

把中国古代文化指认为以情感体验为特征的文化,这可以说是百多年来,中国古代文化学研究与生存论研究在不少学者中日渐取得共识的一个基本观点。如中国 现代 较早的文化反思者之一梁漱溟,基于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切体验,提出中国传统生活与传统文化的重心在于“家”,在于“家”所特有的情感关系,由“家”的情感关系扩延至 社会 ,就形成了“中国社会生活中喜欢斟酌情理情面”的生存特性(注:梁漱溟:《东西文化及其 哲学 》,见金元浦、谭好哲、陆学明主编《中国文化概论》,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143-148页。)。他这是在为中国传统文化进行情感的寻根,并把这根确定在“家”的血缘情感上。林语堂在 分析 中国文化精神时,对比中国与英国民族文化的异同,也得出结论说:“中国民族之特征,在于执中,不在于偏倚,在于近人之常情,不在于玄虚理想。中国民族,颇似女性,脚踏实地,善谋自存,好讲情理,而恶极端 理论 ,凡事只凭天机本能,糊涂了事。……此刻所要指明者,只是说中国文化,本是以人情为前提的文化,并没有难懂之处。”(注:林语堂:《中国文化之精神》,引自《中国文化概论》,第195页。)林语堂所说的“凭天机本能,糊涂了事”,便是难以言说的直觉体验,这正是中国古人把握世界的基本方式;“以人情为前提”,便是体验的文化特征了。对中国传统文化深有研究的当代学者张岱年,将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概括为四个要点,即刚健有为、和与中、崇德利用及天人协调。细究他这四个要点,会发现这些要点的形成,就社会文化心理而言,具出于重行为目的、重行为反馈、重行为体验的实践理性,直觉体验及情感体验是其基本理性特色。李泽厚在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中提出一个“乐感文化”的命题,认为中国传统文化应概括为“乐感文化”,以此与西方的“罪感文化”相对应。他对此概括说:“这种智慧表现在思维模式和智力结构上,更重视整体性的模糊的直观把握、领悟和体验,而不重分析型的知识逻辑的清晰。总起来说,这种智慧是审美型的。”(注:李泽厚:《中国古代思想史论》,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311页。)李泽厚对中国古代文化的“乐感”型、审美型的概括,正是突出了这一文化的情感体验的本性。我在《中国古代艺术的文化学阐释》一书中,曾专题分析过这个问题,把中国古代文化的本体特征概括为情感体验特征,并分别对之进行了文化特质的、文化思维的、文化哲学的及艺术论的思考(注:拙着《中国古代艺术的文化学阐释》,辽宁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32-33页。)。

2.“情”的本真规定

先考察一下“情”的字义。“情”,《说文》:“人之阴气,有欲者。”按阴阳说,阴阳为生命之本并化生人的万有万能,说“情”为阴气,这是将“情”推到了生化生命的本真之处。段玉裁注,情乃喜怒哀乐爱恶欲等情欲,是生理 自然 需要不学而能,这又是将“情”归入人的本真状态。《吕氏春秋》强调“情”的天生自然:“欲有情,情有节……故耳之欲五声,目之欲五色,口之欲五味,情也。”(《吕氏春秋·情欲》)这是在确定“情”的生命自然即直接的感官根据,是耳、目、口对声、色、味的自然欲求。“情”是人的生命活动的自然又是这生命活动的本真。《尚书》“情”有一见:“天畏fěi@①忱,民情大可见。”(《尚书·康诰》)孔安国《尚书传》对这一“情”字作“人情”解,即民群的真实感情,“人情”被看作天是否辅助的尺度。此后,“情”便与事物之真、实相关,与人的自然本性相关。“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左传》庄公十年);“民之情伪,尽知之矣”(《左传》僖公二十八年);“鲁有名而无情”(《左传》哀公八年);“余听狱虽不能察,必以情断之”(《国语·鲁语上》)。这“情”,都是事物、事情的真实情况。《论语》用“情”两处,都与人的自然本真相关:“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论语·子路》);“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论语·子张》)。

因为“情”本义于生命本真状况,所以它常与另一个表生命之本真的字“性”连用,称为“性情”。荀子说:“性者,天之就也;情者,性之质也;欲者,情之应也。”(《荀子·正名》)这“天”便是自然,自然天赋。荀子提出“性”、“情”、“欲”三者的关系,“情”是自然天赋的本质,是生命的本真。荀子之后,“性”、“情”、“欲”三者关系的哲学之思也就逐渐多起来,形成中国古代哲学的重要范畴之辩——“性情”之辩。

中国古人热衷于各种社会现象的本真追问,把本真作为文化建构、艺术实践的基点或出发点,并在本真追问中把握判断事物及行为的标准。如儒家先哲孔子与孟子,在推衍他们的人世之道与道德之天时,便从本质设定出发。“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论语·宪问》),羞耻感在这里被推为不言面喻的本真标准;“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孟子·告子上》),“情”被指定为“性”本善的根据;“声闻过情,君子耻之”(《孟子·离娄下》),这是孟子对羞耻感的进一步的本真强调。管子本于“情”的人事道德推衍更为直接,“凡人之情,得所欲则乐,逢所恶则忧,此贵贱之所同有也。近之不能勿欲,远之不能勿忘,人情皆然”(《管子·禁藏》);“夫凡人之情,见利莫能勿就,见害莫能勿避”(《管子·禁藏》);“是以明君顺人心,安情性,而发于众心之所聚”(《管子·君臣上》)。道家进行的道德推衍其实也本于“情”,与儒家对“情”的人世社会比附与推入不同的是,道家本于“情”却比附于“自然”,再由“自然”而推入社会人生;当然,道家对于“情”的本真设定或本真理解也不同于儒家,道家更强调“情”的自然性。“惠子谓庄子曰:‘人故无情乎?’庄子曰:‘然。’惠子曰:‘人而无情,何以谓之人?’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恶得不谓人?’惠子曰:‘既谓之人,恶得无情?’庄子曰:‘是非吾所谓情也。吾所谓无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恶伤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庄子·德充符》)无情不是否定“情”而是不动情,这里有一种超越喜怒哀乐的更为广博深厚的“情”,这便是宇宙人生之自然,是融于宇宙大道的生命冲动。至于墨家的“君子进不败其志,内究其情”(《墨子·亲士》);法家的“民之性,饥而求食,劳而求佚,苦则索乐,辱则求荣,此民之情也”(《商君书·算地》);“人之情性,贤者寡而不肖者众”(《韩非子·难三》)等,也都可以看出他们按照各自的“情”的本真理解,进行各自的“情”的本真推衍与强调。

二、建构体验世界的心灵方式

在中国古代,本真之“情”涌发本真之欲,本真之欲又实现于本真的血缘亲情关系。血缘亲情关系是“情”的本真关系。由此形成的社会意识形态便也可以说是充分社会化的血缘亲情关系的意识形态。而建构、接受、运用这样的意识形态,又必须有与之相应的思维形态或思维方式,这思维形态或思维方式必然也是血缘亲情关系型的。所谓思维形态的血缘亲情关系型,即它与血缘亲情关系共同发生与发展起来,它以血缘亲情关系为思维对象,在对血缘亲情关系的思维中不断完善这一思维结构,并思维地解决社会化的血缘亲情关系的各种问题。对这一思维形态或思维方式,我在《中国古代艺术的文化学阐释》一书中,曾将之概括为情感关系思维或情感思维,这种思维的特点是:①客观的感情依据;②思维主体现实体验向感性对象的融入;③过去经验对于现实感性对象的渗入;④表诸于形象或含有形象因素的一般判断形式(注:拙着《中国古代艺术的文化学阐释》,辽宁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52页。)。

在这样的思维形态中,“情”有了本真之外又一重原创意蕴,即它是中国古人建构与把握世界的心灵方式。经由这样的思维形态,中国古人日常社会文化生活活动与艺术活动有直接的关联——社会文化活动直接关系着艺术活动,艺术活动也直接关联着日常社会文化活动,甚至不少时候,社会文化活动就是艺术活动。

且看《吕氏春秋》这段话:

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平也;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也;亡国之音悲以哀,其政险也。凡 音乐 ,通乎政而移风平俗者也。俗定而音乐化之矣。故有道之世,观其音而知其俗矣,观其政而知其主矣。故先王必托于音乐以论其教。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唱而叹,有进乎音者矣。大飨之礼,上玄尊而俎生鱼,大羹不和,有进乎味者也。故先王之制礼乐也,非特以欢耳目、极口腹之欲也,将教民平好恶、行理义也。(《吕氏春秋·适音》)

由音乐而民俗民风,由民俗民风而理义之行、国家之治。对这段文字的解读,不仅要注意它指出了艺术与人伦 政治 的关系,更要注意它对于艺术与人伦政治的情感关系的揭示,它们面对同一的情感关系,把握同一的人伦情感世界,所以它们才能由此及彼地互相指认互相通达。艺术与人伦世界的同一关系,在孔子论诗、庄子寓言、韩柳论文中都被作为通则而运用,这不是他们对于艺术的误解与偏见,而恰恰是他们对艺术与现实生活情感思维同一性的深悟。

对“情”的思维形态意义,中国古人多有论述。如《淮南子》,从“情”感物而生并形于外的方面加以揭示:“情系于中,行形于外,凡行戴情,虽过无怨;不戴其情,虽忠来恶。”(《淮南子·缪称训》)汉代从石渠阁奏议到白虎观奏议,涉及“情”的思维规定性,并以此作为制定国家等级制度的根据:“情性者何谓也?性者阳之施,情者阴之化也。人禀阴阳气而生,故内怀五性六情。情者静也,性者生也。此人所禀六气以生者也。故《钩命诀》曰:‘情生于阴,欲以时念也;性生于阳,以理也。阳气者仁,阴气者贪,故情有利欲,性有仁也。’”(《白虎通德论·情性》)这指出情是阴化、静也、贪也、利欲也;性为阳施、生也、理也、仁也,二者在生存的心灵活动中各有所重,各有其活动特点,又相辅相成地展开心灵活动的过程。东汉王充基于情性阴阳之说,指出要更好地运“性”用“情”,就必须注意对之制约与调节:“故厚情性之极,礼为之防,乐为之节。性有卑谦辞让,故制礼以适其宜;情有好恶喜怒哀乐,故作乐以通其敬;礼所以制,乐所以作者,情与性也。”(《论衡·本性》)这实际上是揭示了礼乐乃“性”、“情”思维的结果,因此礼乐才能反转来制约与调节性情。刘勰基于“情”的过程性理解,进一步作了“情”的艺术思维的揭示:“夫情动而言形,理发而文见,盖沿隐以至显,因内而符外者也。”(《文心雕龙·体性》)这指出“情”组织文学语言,使之由隐而显的表现功能。“岁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迁,辞以情发”(《文心雕龙·物色》),这是揭示“情”的文学发生过程。“神用象通,情变所孕。物以貌求,心以理应”(《文心雕龙·神思》),这是在讲“情”与艺术想象的关系。

体验情感型思维形态关注现实与 历史 的各种情感关系,包括人与人的情感关系,人与社会的情感关系,人与自然的情感关系;长于对这类情感关系进行丰富复杂的情感体验,并以真切细腻地表现这类情感体验为思维目的。这一思维的艺术成果便是创造出生动地表现各种情感关系与情感体验的艺术形式。李泽厚、刘纲纪主编的《中国美学史》在进行中国古代美学与西方古代美学的对比时,也特别强调了这一点——“尽管古希腊美学也并不否认艺术对人的情感的 影响 和作用,但从整体上看,它更为强调的毕竟是艺术对现实的再现的认识作用。而中国美学所强调的则首先是艺术的情感方面,它总是从情感的表现和感染作用去说明艺术的起源和本质。这种不同,也分明地表现在东西方艺术的发展上。”(注:李泽厚、刘纲纪主编:《中国美学史》第一卷,中国社会 科学 出版社,1984年版,第26页。)

由此可见,“情”确实是中国古人情感关系地建构与把握世界(包括艺术世界)的思维形态与心灵方式。

三、创生艺术的母体

强烈的抒情要求形成中国古代艺术不同于西方的明显差异。突出的抒情特征的形成,则源于中国古代文艺史中抒情艺术的早熟及对于各种文艺形式的创生。

中国古代最早形成自觉并走向成熟的艺术是音乐,音乐的抒情本质早已不言而喻。

固然,不仅中国,在世界艺术史中,音乐也是出现最早的艺术,这已被很多学者认同。不过,最早出现的艺术与最早形成自觉并走向成熟的艺术并不是一回事。

《周礼》有一段话,证明至少在周初,音乐的创作与 应用 便已进入自觉阶段:“大司乐掌成均之法,以治建国之学政,而合国之子弟焉。……以乐德教国子中和祗庸孝友。以乐语教国子兴道讽谕言语。以乐舞教国子舞云门、大卷、大咸、大磐、大夏、大@②、大武……”。(《周礼·春官·宗伯》)尽管有资料证明,“礼”的观念周初已开始形成,但“礼”在当时生活中的作用却无法与“乐”相比。“乐”所感受并表现的秩序与和谐进一步理性化,才明确为“礼”。“礼”是规定了的秩序与和谐。对此,中国古人早有认识——“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礼者,殊事合敬者也。乐者异文合爱者也。礼乐之情同,故明王以相沿也。”(《礼记·乐记》);“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礼记·乐记》)“乐”先于“礼”又通于“礼”,“乐”、“礼”共同规定与生发中国古代各门类艺术。“乐”、“礼”作为中国古代文化的情感体验与情感理性形态,滋润与繁荣中国古代文学艺术,形成了中国古代文学艺术的抒情特征。

而诗在中国古代文学中的早熟,也证明着中国古代文学艺术的“情”的根基。

中国古诗“情”的根基与“乐”相通,中国古代文艺史不乏诗乐舞原本一体的记载。如刘勰说:“或葛天乐辞,玄鸟在曲;黄帝《云门》,理不空弦”(《文心雕龙·明诗》),孔颖达说:“大庭有鼓之器,黄帝有《云门》之乐,至周尚有《云门》,明昔音声和集。既能和集,必不空弦,弦之所歌,即是诗也。”(《诗谱序正义》)诗生于歌舞,亦即诗生于“情”。

“乐”与“诗”这类抒情艺术在中国古代率先自觉并成熟,在于它们是中国古代文化根基——人伦情感的艺术形态,它们表现出的艺术感召力和普通有效的接受效果,使统治者与施教者把它们用作人伦 教育 的得力手段。中国古代抒情艺术率先发展与自觉,是人伦文化建构的必然。这个过程中,孔子以“乐教”、“诗教”为核心的艺术观同时也是文化观,起了重要的理性指导作用。李泽厚、刘纲纪主编的《中国美学史》对此作过分析,透视了其中血缘亲情的文化根基(注:李泽厚、刘纲纪主编:《中国美学史》第一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152页。),很有说服力。

总之, 中国 古代文学 艺术 根基于中国古代人伦文化,中国古代文化的人伦情感本质就 自然 成为中国古代文学艺术的本质;由于“乐”、“诗”抒发人伦情感方面很早便自觉与成熟,也由于孔子的理性概括与引导,使的“乐”、“诗”的“情”的本质规定成为后来因“乐”、“诗”而生发的其他门类的文学艺术也获得了“情”的本质规定。

四、文论诸范畴的总领

文论是文学实践的 理论 形态。“情”的文学艺术的原创意义体现在文论中,则在于它具有范畴总领意义。也可以说,“情”的文论诸范畴的总领意义,正证明它的文艺原创性。

“情”的范畴总领意义可以从思维形态、文论范畴发生及范畴构成角度加以论证。

①中国古代文论诸范畴都是情感体验思维的产物。

中国古代文学,作为中国古代文化的生成物,分有情感关系的本体属性并运用与 发展 着情感体验型思维。所不同的是,文化与日常生活世界的创生与建构,由于 社会 实践的物质规定性,情感体验型思维常因实践对象的客观定性而难以充分施展;即是说,对象的客观性不以主体意志为转移,它否定体验的主观性。这时,活跃的便只能是主体的认知而非主体的情感。在文学中,对象的客观定性消融于文学创作主体,情感体验的特征性思维有了充分实现的条件。充分实现的情感体验思维,创造着情感体验的中国古代文学,也形成与之相应的文论范畴。由此说,中国古代文论诸范畴也是情感体验型思维的产物,是这一思维形态的理性成果。“情”在情感体验型思维中具有发生、运作、课题与衡定意义,“情”的生理与心理规定直接成为思维规定。作为范畴的“情”正以文艺的情感活动为对象,以揭示情感活动 规律 为旨归,因此,“情”范畴的 研究 也是情感体验型思维本身的研究。文论其他范畴孕生于情感体验型思维,所以也正在“情”范畴的研究之中。换句话说,“情”的情感体验型思维研究自然蕴含着文论其他范畴的研究,而且在文论其他范畴的研究中处处见出“情”的规定。

就拿“理”来说,在西方,“理”与“情”是对举的两个范畴,它们经常在二元对立的情况下运用。在中国古代文论,“理”却是“情”的构成范畴,“理”主要是揭示“情”的发生、运作及表现根据。如刘勰所说“夫情动而言形,理发而文见,盖沿隐以至显,因内而符外者也”(《文心雕龙·体性》),叶燮所说“夫情必依乎理,情得然后理真,情理交至,事尚不得耶”(《原诗·内篇》)等,都是在讲“情”、“理”相一的关系。李泽厚则把这种“情”、“理”相一相融的关系概括为“中国的传统精神”,“中国的智慧”(注:李泽厚:《中国古代思想史论》,第311页。)。

②中国古代文论诸范畴都是“情”的生发

如前所述,最充分地体现“情”的本体意义的艺术是乐与诗,乐与诗的最先自觉与成熟,决定了它的理性形态“情”范畴是最早提出的艺术论与文论范畴之一。

《国语》记载周王与单穆公、伶州鸠关于声乐与声乐接受效果的对话,虽没有直接就“情”字展开,但二人由声乐大小、强弱、疾缓作用于感官引起的体验与感受的 分析 ,及对这种微妙、复杂的体验与感受所唤起的道德感与所引起的道德行为的分析,都已深刻涉及情感心 理学 内蕴,都能从中看到较丰富的情感唤起与情感运用的经验(《周语下》)。《国语》还有一段“情”与“文”的对话,涉及“情”、“貌”、“言”的关系:“阳处父如卫,反,过宁,舍于逆旅宁赢氏。……(宁赢氏)曰:‘吾见其貌而欲之,闻其言而恶之。夫貌,情之华也;言,貌之机也。身为情,成于中。言,身之文也。言文而发之,合而后行,离则有衅。今阳子之貌济,其言匮,非其实也。”(《国语·晋语五》)这段记述提出了“情”与其外部表现相合相离的 问题 ,也涉及“情”的话语表述问题。这类问题对此后的“情形”、“情言”、“情貌”、“情理”等艺术论与文论研究,都具有重要的开启作用。此后文论众多范畴课题的提出与展开,如“诗言志”课题、“性情”课题、“形神”课题、“神思”课题、“比兴”课题、“象”与“象外之象”课题、“旨味”课题、“虚实”课题、“言意”课题、“意境”课题等,无不与“情”的文学发生意义、“情”的范畴延展意义密切相关。

“情”对于“志”、“礼”、“性”、“心”、“德”、“神”这类中国古代文化与文论的基本范畴的发生意义,更可以由孔子及其后学对于《诗》的多元解释见出。对艺术深有造诣的孔子,对《诗》却经常作非“诗”的解释,这类解释看似出格,其实,理解了中国古代文化是以情感体验思维为特征的,文化系统的众多方面、众多范围都与“情”相通,可以互相生发彼此转化,就会少一些大惊小怪,这类解释只是顺“情”成章。如孔子说“诵《诗》三百,授之以致,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论语·子路》)治《齐诗》的匡衡总论《风》诗时说:“室家之道修,则天下之理得,故《诗》始《国风》,礼本冠婚。始乎《国风》,原情性而明人伦也;本乎冠婚,正基兆而防未然也。”(《汉书》卷八十一《匡衡传》)这都是在强调艺术与各种社会活动的情感同一性,艺术与各种社会活动都是“情”的生发。这一点在《毛诗》序中说得更为清楚也更为具体。如《召南·草虫》序,说这是“大夫妻能以礼自防也”;《郑风·将仲子》序则说是“刺庄公也,不胜其母,以害其弟,叔失道而公弗制,小不忍以致大乱焉。”这类读解,不管距当时诗歌创作的实际情况是近是远,有一点可以肯定,即孔子以降,确有很多哲人与文论家悟及“情”在生活中在文学与文论中具有重要的发生意义。

③“情”对文论诸范畴的构成

“情”对文论诸范畴的构成,是指文论诸范畴都合于“情”的定性,都分有“情”的性质。由于文论范畴为数众多,无法逐一分析,这里只能举诸范围之要,择几个基本范畴,进行“情”的构成性阐释。

a.“意”与“情”

“意”是中国古代文论的基本范畴,它是文学创作的所欲表达,文学作品的已然表达,文学接受的理应获取。

“意”的提出与运用由来已久。《易传·系辞》中有“子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不可见乎?子曰:‘圣人立象以尽意……’”的说法。此说法后来广为引用,它不仅提出了言、意、象的关系,更重要的是提出了“意”不可尽言的属性。《庄子,天道》说:“世之所贵道者书也,书不过语,语有贵也。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庄子·外物》又说:“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这些说法都认为“意”是有一定认知 内容 的心理活动,它要经由语言而表述,但语言又无法对“意”充分地表述。

陆机大概是最先在文论中运用“意”范畴的,他的《文赋》可以说就是为了解决“意不称物,文不逮意”这一问题而作。此后,范晔的“情志所托,以意为主”(《狱中与诸诸甥侄书》);杜牧的“意能遣辞,辞不能成意”(《答庄元书》);邵雍的“炼辞得奇句,炼意得余味”(《论诗吟》);刘熙载的“意在笔先”(《艺概·文概》)等,都非常强调“意”之于文学的重要性,但也都认为虽则“意”之于诗文绝对不可或缺,但诗文又难于尽“意”。“意”的无可尽言,是中国古代文论对于“意”范畴的普遍看法。

那么,“意”为何物?为什么它如此重要却又言说不尽或言说不清?对这个问题,范晔的一段话说得很精当:“文患其事尽于形,情急于藻,义牵其旨,韵移其意。虽时有能者,大较多不免此累,政可类工巧图绩,竟无得也。常谓情志所托,故当以意为主,以文传意。以意为主,则其旨必见;以文传意,则其词不流;然后抽其芬芳,振其金石耳。此中情性旨趣,千条百品,屈曲有成理,自谓颇识其数。尝为人言,多不能赏,意或异也。性别宫商,识清浊,斯自然也。”(《狱中与诸甥侄书》)从这段话可以看到,范晔从“意”的心理发生角度体悟到,“意”乃“情”与“志”的统一,是创作主体有感于生活而形成的“情志所托”的体验,这类“情志所托”的体验酿成具体的文学创作之“意”,这“意”便是具体化了的“情”、“志”融合的心理活动。“文”不能尽“意”,在于构成“意”的“情”的活动变化极为微妙,“其中体趣,言之不尽;弦外之意,虚响之音,不知所从而来,虽少许处,而旨态无极。”(《狱中与诸甥侄书》)对“意”的“情志所托”的心理发生过程,范晔之前的陆机曾进行形象地描述,揭示了“意”发生的感官依据,在“意”的发生中有“志”的萌动,有“史”的感悟与“文”的陶冶,而这一切又都涌荡“情”的波流,这才“慨投篇而援笔,聊宣之乎斯文”(《文赋》)。

正是情感体验的浑然而动和微妙之动,正因为“情”包融着感性、心志、既往的文史修养与现实的情境激发,这一切都难于为语言所分解所确定地指认,这就决定了“情志所托”的“意”的非尽言性——“意”的非尽言性来于“情”的构成。

b.“风骨”与“情”

“风骨”是中国古代文学创作的高标准追求,也是很高层次上被运用的鉴赏与批评标准。

“风骨”的不易求,一个重要原因是“风骨”意蕴的不易把握。这种不易把握与“风骨”追求所必然伴随的“情”的活动分不开。“情”一经融入,大量无可言说的东西便活跃起来,更何况“风骨”本身就是一种情感体验,就是一种情感体验效果。与构成抒情作品内容的情感不同,“风骨”的情感体验是对于作品的情感体验内容所进行的表现的体验。

因为“风骨”是对一定内容的表现情况的体验,所以有“风骨”研究者认为这是一个内容与形式关系的范畴(注:黄侃:《文心雕龙札记·风骨》、寇效信:《论风骨》、周振甫:《文心雕龙注释》,都持“风骨”乃内容与形式的说法。);也有学者注意到“风骨”的情感体验性质,把“风骨”理解为情感倾向与思想倾向(注:张海明:《经与纬的交结》,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57-265页。),并将之纳入道德规范。

宗白华曾深入地研究“风骨”,他的看法被情感倾向与思想倾向论者所引证。这里且把宗白华有代表性的一段话摘引“我认为‘骨’和词是有关系的。但词是有概念内容的。词清楚了,它所表现的现实形象或对于形象的思想也清楚了。‘结言端直’就是一句话要明白正确,不是歪曲,不是诡辩。这种正确的表达,就产生了文骨。但光有‘骨’还不够,还必须从逻辑性走到艺术性,才能感动人。所以‘骨’之外还要有‘风’。‘风’可以动人,‘风’是从情感中来的。中国古典美学既重视思想——表现为‘骨’,又重视情感——表现为‘风’。”(注:宗白华:《美学与意境》,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399页。)这段话确实指出了“风”从情感中来,“骨”从思想中来这一层意思,但从什么中来并不意味着这来者就是什么。说“他从家中来”,这来者是他而不是家。这是简单的类比。“‘风’从情感中来”,“风”未必就是情感或情感倾向。“骨”也是一样。

那么“风”、“骨”是什么?还是前面那句话,“风”、“骨”是对于情感体验内容所进行的表现的情感体验。所表现的情感体验内容自然含有一定的情感倾向与思想倾向,自然也有一定的道德规范在其中,但宗白华并未止于此,他强调的是如何表现这一定的情感倾向与思想倾向。他分析刘勰的“结言端直”,说这“就是一句话要明白正确,不是歪曲,不是诡辨”;他说“必须从逻辑性走到艺术性,才能感动人”,毫无疑问,这都不是说表现什么而是说如何表现,是就表现特点与表现效果而言。

从中国古人长于进行的类比思维来说,他们总习惯于把某种言说不清的属性、功能、效果等通过形象比喻加以述说。这种类比思维的要点在于被述说的东西与用来述说的东西,必在比与被比的基本点上能唤起认知与体验的一致性。“风”取空气流动的自然现象,它的最基本的特征性类比,当是自然流动,无所阻碍。“骨”取于人或动物的机体之骨,它的最基本的特征性类比,当是坚实鲜明,刚正硬朗。不管对“风骨”的具体内容做出多少解释,都应该就类比的基本特征展开。刘勰“风骨”论的意蕴正是在如是的特征性中展开的,“是以怊怅述情,必始乎风;沈吟铺辞,莫先于骨。故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故练于骨者,析辞必精,深乎风者,述情必显。捶字坚而难移,结响凝而不滞,此风骨之力也”,“情与气偕,辞共体并,文明以健,guī@③璋乃骋。蔚彼风力,严此骨鲠。才锋峻立,符采克炳”(《文心雕龙·风骨》)。这些类比的精言妙语,确乎有些扑朔迷离,但根据类比思维的一般规律,抓住基本的类比特征,仔细地思索与体验进去,则不难发现,“风”者确实讲的是情感抒发所达到的自然流动、无所阻碍的表现境界;“骨”者确实讲的是思想阐发所求得的坚定鲜明、刚正硬朗的表述效果。不过,无论情感抒发达到的表现境界也好,思想阐发求得的表述效果也好,都是共见于表现的;而且,对这种表现境界或者效果的追求与接受,又都依凭于情感体验。

既然如此,既然“风骨”是以其表现性而见于情感体验的范畴,“情”对这一范畴的构成性,当毋庸赘言。

④“味”与“情”

“味”在中国古代文论中是一个广泛使用的范畴。这一范畴的文论意义存于文学文本与读者的接受关系中,是在这接受关系中读者对文本所形成的读解感受。对这样的读解感受,出于类比思维,中国古人觉得这就像嗅到或尝到的令人陶然的美味,“味”便于读解感受联系起来,成为这类感受的指代,“味”也便逐渐被用做文学与文论的接受范畴。

最早取譬于“味”者,大概是《左传》载晏子论“和与同异”(《左传·昭公二十年》)。晏子以“味”喻一种特殊的 音乐 接受效果,即“声乐如味”。这种接受效果来于音调与节律的相成与相济,亦即和谐,产生的直接接受效果是平心,进一步的效果便是和德,即协调人伦之序。由这段最早的取譬于“味”的文字,起码能找出“味”的三点规定:“味”生于“声”与“听”的相互作用中;“声”被“听”而得“味”,又并非所有的“声”都能有“味”,有“味”之声必是音调节律相成相济之“声”,这是被接受的艺术一方的规定;“味”的接受效果,是接受主体的平心和德。再进一步分析,合于这三点规定而成“味”,就在于被“味”者能唤起一定的情感体验。为什么把这接受的规定确定于一定的情感体验?可以拿出三点根据:首先,音乐作为特殊的艺术门类,就是情感体验的艺术,它无法表述更多的认知内容,它是通过声音变化唤起情感体验,所以,产生“味”的这种“声”与“听”的相互关系就是一定的情感体验关系;其次,“声”被“听”而得“味”,这能“听”出“味”的“声”其实就是能唤起某种情感体验的“声”,“声”的唤情作用,不同“声”的不同唤情效果,当下心理学已进行了很细致的研究,已经发现了声音唤起情感的生理根据;再次,“味”的接受效果,即平心和德,也是情感体验的效果,根据情感心理学,和谐音乐的接受,可以平和焦虑、放松紧张,主体可由此进入安适宁静的心境,这正是情感效果。可见,“味”的最初提出,便是意指情感体验的接受过程与接受效果。

此后“味”被引入文学与文论,它的情感体验性质也就一并被引入。文论中经典的“味”论者有三人,即刘勰、钟嵘、司空图。此三人谈“味”都不离开情感体验,也可以说,对他们的“味”论都应作“情”的理解。

如刘勰说:“是以四序纷回,而入兴贵闲;物色虽繁,而析辞尚简。使味飘飘而轻举,情晔晔而更新。”(《文心雕龙·物色》)“入兴贵闲”,“析辞尚简”,讲的就是由“文”而“味”的唤情规定。钟嵘说:“故诗有三义焉:一曰兴,二曰比,三曰赋。文已尽而意有余,兴也;因物喻志,比也;直书其事,寓言写物,赋也。宏斯三义,酌而用之,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彩,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是诗之至也。”(《诗品序》)这里的“兴”、“比”、“赋”不仅被视为作诗的基本手法,这同时也是手法对于相应内容的要求与规定。“兴”与“比”表现“意”与“志”,“意”与“志”都是一定的情感体验,这情感体验生发于“物”,“物”又靠“赋”而入诗,所以诗的“比”、“兴”离不开“赋”。作诗的关键就是协调“兴”、“比”、“赋”三种手法,即所谓“宏斯三义,酌而用之”。这样,“味”的接受效果就可以求得,即使“味之者无极”。可见,钟嵘的“味”同样是情感体验的接受效果。

司空图谈“味”更恍惚一些:“文之难,而诗尤难。古今之喻多矣,而愚以为辨于味,而后可以言诗也。……《诗》贯六义,则讽谕、抑扬、tíng@④蓄、温雅,皆在其间矣。……倘复以全美为工,即知味外之旨矣。”(《与李生论诗书》)在司空图看来,“味”是一种难于指陈的接受效果,“味”具有超象超知的接受性。超象超知又有所接受,司空图便把“味”更充分地交付给情感体验,因为从心理接受根据而言,惟有情感体验才能超象超知甚至超验地接受来自内部及外部的微妙信息。对此,国外的格式塔学派、瓦尔堡学派及现象学心理学派已多有揭示。司空图当然未达到这些当代心理学的专门程度,但司空图凭丰富的艺术经验对此却有所感悟。至于司空图此段文字所提出的单一之“味”与调和之“味”的差异,对调和之“味”作的“醇美”及“味外之旨”的赞美,则是对“味”的情感接受关系及情感体验进行了更细微的区分,提出了更高的情感体验要求。

字库未存字注释:

@①原字为非下加木

@②原字为艹加(氵加隼去十加又)

第4篇

关键词:淮剧;传承;保护

淮剧是江苏省三大地方戏的一种,它发源于苏北淮河流域,盐城建湖是淮剧的故乡。早在200多年前,淮剧就在盐阜地区唱响,并逐步南下进入上海等大城市。建国以后,淮剧在各级政府的关怀下,经历了“两盛三衰”的发展历程。建国初期,淮剧艺术蓬勃发展,新生的淮剧艺术春意盎然。十年“浩劫”,淮剧遭到了扼杀,以反“封、资、修”为名,不少剧团被砍掉,使淮剧传统艺术受到遏制。结束后,传统艺术再度新生。淮剧又扬眉吐气,在全国范围内地方剧种如雨后春笋,发展很快,淮剧舞台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近年来,由于娱乐品种的增多,影视艺术的普及,使传统艺术又受到了挑战,面临着生存艰难的地步。然而,国家重视民族文化的生存和发展,淮剧于2008年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这对淮剧这一民族传统的文化艺术品种来说,又面临着一个极好的机遇。各级地方政府都相应出台了对淮剧的传承保护措施,特别是建湖县委、县政府制定的“淮剧、杂技从娃娃抓起”的方案,提出了“淮剧进课堂、杂技上操场”的具体办法。这对推进传统艺术的保护起到了积极作用,本文就淮剧进校园这一议题,谈谈其推进传统艺术传承保护的重大作用。

一、淮剧进校园,使新生代自觉感受传统艺术的魅力

淮剧为什么“从娃娃抓起!”这就明确的告诉我们,淮剧对于这些新生代的娃娃们一无所知,他们没看过淮剧表演,没听过淮剧曲调,没有感受过淮剧的魅力。大家都知道,淮剧过去是生活在贫困中的老百姓沿街讨要而唱“门叹词”演化而来,对于这些生存在甜水里的孩子不但陌生而且渺茫。如果对他们不去传播,教育,使他们接受淮剧艺术的熏陶,又何谈去传承保护。因而,说“从娃娃抓起”是十分必要又十分及时的,建湖实验小学第一次在音乐课上讲淮剧、小同学们象听故事一样新奇,第一次听淮剧唱歌、他们听得入迷,不知这优美的曲调从何而来,经过半年的教学,学曲调、学简谱、学唱段、同时理解每个戏的剧目,每个唱段的意义,使他们感受传统的淮剧离他们并不遥远。他们的祖辈、父辈都唱过,耳熟能详,使他们读懂了什么是淮剧,什么是民族的、传统的文化艺术。使他们不知不觉地唱起了淮剧。

二、淮剧进校园,使新生代加深理解传统艺术的内涵

现代音乐特别是流行歌曲,唱起来节奏明快、不知不觉手舞足蹈,甚至狂欢乱舞,而淮剧曲调虽然悠扬悦耳,却十分缓慢,有时让人悲悲切切,提不起劲来。学生们初次听来觉得抒情婉转,再听起来,就感到哀叹呻呤,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淮剧人处在旧社会、旧时代,他们受生活的压迫,受社会的欺凌,他们自哀自叹,沉重的劳动和窒息的社会使他们无法释放自己的感情,只好借劳动之机,借讨要时刻,呼出自己郁闷的情绪,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段调,都是内心的呐喊和呼吁,象淮剧《孟姜女》过关,十二个月有十二个月的痛苦,唱淮戏是他们在诉说自己的不幸和痛苦,演绎自己悲惨的命运和生存的危机。通过深沉的讲解,使孩子们从心灵深处体会传统文化的内涵,让他们真正懂得传统文化的真谛,从而达到热爱传统艺术的目的。

三、淮剧进校园,使新生代不断吸取传统艺术的精华

在实施淮剧进校园的过程中,还必须有选择、有重点的向孩子们灌输淮剧艺术的内容。也就是说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不能良莠不分。让孩子们无所适从。他们对淮剧节目中有不少封、资、修“的观念和迷信的宿命论,因果关系的神鬼说,尚没有识别和辩别的能力。我们在选择淮剧进课堂的内容上就必须严格把关,实验小学以课本剧、”“公子休让鱼”钟庄小学《小红军故事》、二实小以《孔融让梨》等内容改编成淮剧演出。既有积极的思想内涵又有其教育儿童健康成长的一面。使新生代时刻把握吸取淮剧中的精华,加深对自身的营养。县实验幼儿园、以现代京剧《红灯记》中的一曲《都有一颗 红亮的心》改写成淮剧内容,谱成淮剧曲调,在江苏省儿童艺术剧上演出,获得了金奖,得到了专家和观众一致好评。因而,我们在淮剧进校园、上课堂的内容选择上,一定要精选内容丰富,思想性强、艺术水准高的剧(节)目作为教材,让孩子们吸取淮剧的精华、提高他们的思想水平和艺术鉴赏能力。

四、淮剧进校园,使新生代提高传承保护传统艺术的认识

淮剧进校园,淮剧上课堂。旨在传承和保护淮剧这一古老的艺术,弘扬和发展传统的民族文化。通过这一举措,抓到了传统的核心,突出了保护重心,摸到了发展振兴的关键。通过这种形式,从“娃娃抓起”,使新一代对传统的艺术从认识到热爱,从不自觉接受到自觉传承。不但涉及到一层人,而且培育出一代人。这样对淮剧的传承就出现了后继有人,薪火相传的局面。经过近10年的努力,建湖在传承保护淮剧这一“非遗”项目上积累了丰富经验,他们单举办淮剧进校园专题会演已列时五届,推出几十个淮剧校园节目,并编排了一大批具有一定口味的儿童淮剧节目,出现了进市、进省的优秀节目,能够登台演出的小演员达数百名。近年来,连续在省获奖节目就有十多个,使淮剧普及工作取得了累累硕果,特别是通过淮剧进校园这一行之有效的举措,大大促进了对传统艺术的传承和保护。对地方戏发展和振兴发挥了积极作用,淮剧进校园“从娃娃抓起”已抓出了甜头和效果,使我们看到了古老的淮剧艺术,后继有人,看到了传统文化艺术振兴和发展的希望。

参考文献:

[1] 朱玉江.淮剧生成的文化模式探讨 [J]. 四川戏剧,2010 (05).

[2] 荣蓉.淮剧在盐城地区的传承与发展趋势 [J]. 文学界(理论版), 2010 (11).

[3] 刘棠.叙事与思考的碰撞——传统淮剧与“都市新淮剧”的比较 [J]. 大舞台,2010 (02).

[4] 丁和根.淮剧的发生及其文化背景——淮剧文化考察之一 [J]. 艺术百家,1997 (02).

第5篇

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是接受美学重要理论来源之一,接受美学在某种意义上是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借鉴与转换;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在20世纪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家那里得到了深入研究和大力弘扬,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论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在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中国得到了全面研究和系统开掘,中国学者结合中国当代文艺实践建构了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理论。

在人类文艺理论史上,历代文艺理论家和思想家们从不同的角度考察过艺术的本质与特点,提出过不同的理论主张和思想观点。马克思、恩格斯从生产论的角度考察艺术,认为艺术是人类一种特殊的精神生产。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更加突出了艺术创作自由自觉的生产本性,既有重大的历史意义,又有重要的当代价值,它是人类文艺理论史上的一次历史性变革。

一 接受美学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借鉴与转换

过去,理论界在谈到接受美学的理论渊源时,一般都认为它的理论渊源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传统文学理论中关于文学欣赏的观点。传统文学理论虽然没有将读者放到重要地位,没有形成系统的接受理论,但却有零星的欣赏、接受方面的论述。如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提出的“净化说”,已接触到了文学在接受过程中产生的审美效果问题。中世纪阿奎那对基督教徒接受《圣经》的论述:无论虔诚者接受什么,他们对真理和上帝的启示都是用自己的尺度来理解的,这已涉及到了接受的能动性问题。随后,莱辛对亚里士多德观点的解释,以及他在《汉堡剧评》中对戏剧观众的重视,都对接受美学提供了启示。康德在《判断力批判》中关于审美判断性质与特点的论述,也为接受美学提供了宝贵的思想资料。二是海德格尔、伽达默尔的阐释学理论。海德格尔认为,存在的历史性决定了理解的历史性:我们理解任何东西,都不是用空白的头脑去接受,而是用活动的意识去积极参与。也就是说,阐释是以我们先有、先见、先把握的东西为基础的。这种意识的“先结构”使理解和解释总带有解释者自己历史环境所决定的成分。在文学作品的解释方面,伽达默尔的看法是,作品的意义和价值并非作品本文所固有,而是在阅读过程中读者与作品相接触时的产物。他说:作品的意义并不是作者给定的原意,而是由解释者的历史环境乃至全部客观的历史进程共同决定的。这一观点充分肯定了历史对人的意识活动的重要影响,否定了作品具有恒常不变的绝对性和理解的唯一正确性,把解释看成读者与作者之间的对话,同时还注重了读者对意义的创造作用。可以说,阐释学理论为接受美学提供了直接的启发 ① 。当然,也有人认为接受美学的理论渊源不止以上两个方面,而是多个方面。概括地说:“对接受美学有所影响的前人理论大概有:1.俄国形式主义文学理论;2.布拉格结构主义文学理论:3.茵格尔顿(应为英伽登——引者)的现象学美学;4.加达默的解释学。” ② 无疑,过去理论界对接受美学两个理论渊源或四种理论影响的看法都是很有道理的。实际上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中生产与消费关系论,也是接受美学的重要理论来源之一。接受美学关于作品在读者的阅读中才最后完成的论述,无疑是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中产品在消费者的消费中才最后完成观点的借鉴与转换。

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指出:“消费从两个方面生产着生产:(1)因为只是在消费中产品才成为现实的产品,例如,一件衣服由于穿的行为才现实地成为衣服;一间房屋无人居住,事实上就不成其为现实的房屋;因此,产品不同于单纯的自然对象,它在消费中才证实自己是产品,才成为产品。消费在把产品消费的时候才使产品最后完成,因为产品之所以是产品,不是它作为物化了的活动,而只是作为活动着的主体的对象。(2)因为消费创造出新的生产的需要,因而创造出生产的观念上的内在动机,后者是生产的前提。消费创造出生产的动力;它也创造出在生产中作为决定目的的东西而发生作用的对象,如果说,生产在外部提供消费的对象是显而易见的,那么,同样显而易见的是,消费在观念上提出生产的对象,作为内心的意象、作为需要、作为动力的目的。消费创造出还是在主观形式上的生产对象,没有需要,就没有生产。而消费则把需要再生产出来。” ③ 马克思关于“消费从两个方面生产着生产”的论述,包含着四个重要观点。即:产品只有通过消费才能成为现实的产品;产品只有在消费中才最后完成,只有主体——消费者的参与才能最后完成;消费创造出生产的需要和生产的前提;消费创造出生产的动力和生产对象的主观形式——意象性产品。

接受美学关于接受对作品和创作影响的主要观点,直接受到马克思消费对产品和生产影响有关论述的启发。接受美学认为,接受活动对作品和创作的影响主要有三个方面。第一,作品通过阅读才能成为真正的作品。“例如一部小说,在未经读者阅读之前,只不过是一叠印着铅字,经过装帧的纸张,就象一部电影在与观众发生关系之前,只不过 是一堆正片胶卷;存放在博物馆仓库里的雕像,只不过是一块具有某种形态的石头、或者木头、金属一样。” ④ 第二,作品通过接受才最后完成。接受美学认为,作者创作出的作品,在未经过主体——接受者的参与和接受时,仅仅是包含了许多不确定性和空白点的“框架结构”,只有当这个“框架结构”被接受者体验、加工、补充和创造,作品才最终完成,作品的社会意义和审美价值才得以体现。诚如姚斯所强调的那样:“在作者、作品和读者的三角形中,读者绝不是被动部分,绝不仅仅是反应连锁,而是一个形成历史的力量。没有作品的接受者的积极参与,一部作品的历史生命是不可想象的。因为,仅仅是通过他的中介,作品才进入一个连续的变化的经验视野之内,在这里面发生着从简单接受到批判性的理解,从消极到积极的接受,从公认的审美规范到超越这些规范的新创造的永恒转变。” ⑤ 这种作品通过接受才最后完成,用伊瑟尔的话说,也就是从“艺术极点”向“美学极点”的转变。“文学作品就有两个极点,我们可称之为艺术极点和美学极点。所谓艺术极点是指作家创作的作品;所谓美学极点就是由读者完成的实现过程。这种极性使得文学著作既不与其本身等同,又不与其实现等同,而应该介于二者之间。著作不仅仅是作品,因为作品只有被实现才会显示其活力。实现过程依赖读者的个性——尽管他反过来受到其他格式作品的影响,作品与读者的融和使作品得以生存。” ⑥ 第三,接受活动促进新的创作需要和创作前提的产生。接受美学认为,文学作品的接受活动会反作用于作者,是作者产生新的创作需要和创作前提的推动力,是影响作者具体写作活动的潜在因素。用接受美学的表述方式,就是“隐含读者”理论。伊瑟尔在《读者作为小说结构的重要成分》一文中说:“在文学作品的写作过程中,作者头脑里始终有一个‘隐在的读者’,写作过程便是向这个隐在的读者叙述故事并与其对话的过程。因此,读者的作用已经蕴含在文本的结构之中。” ⑦

在接受美学与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与消费关系论的比较研究中,我们看到“马克思关于生产与消费辩证关系的理论不仅可以作为科学的接受美学研究的基本理论框架,而且如上所述的各方面的理论内容都可以移入对文艺生产与接受现象的分析中” ⑧ 。当然,在这种理论框架建构和理论内容的移入过程中,接受美学又实现了从经济学批判向美学分析重点的转移,从物质生产的生产—消费向艺术生产的创作—接受的理论发展。

二 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论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继承与发展

艺术生产,既是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中的一个经济学术语,又是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的一个文艺学概念。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在谈到艺术生产与物质生产的关系时认为,艺术生产同物质生产一样,其全过程都具有生产特性:“不仅艺术传达具有生产性,而且艺术构思也具有生产性;不仅艺术创作具有生产性,而且艺术消费也具有生产性。只不过有物质性的生产性和精神性的生产性之别。” ⑨ 也就是说,在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艺术在本质上是一种特殊的精神生产。马克思主义的艺术生产论,在20世纪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家那里得到了深入研究与大力弘扬,特别是瓦尔特·本雅明、皮埃尔·马歇雷、特里·伊格尔顿等人,他们从不同的方面,弘扬了马克思主义的艺术生产论,为发展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作出了突出贡献。

本雅明根据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辩证关系的论述,建构了自己的艺术生产理论,其艺术生产理论的重点是研究艺术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本雅明艺术生产论的基本内容是:艺术是一种社会生产形式,艺术生产同物质生产一样是“有规律可循的一种特殊生产活动,即它们同样由生产与消费、生产者、产品与消费者等要素构成,同样受到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的制约。” ⑩ 本雅明艺术生产理论中最有创新性的地方是充分肯定现代科学技术对艺术生产的重要作用,把科学技术看成是艺术发展与艺术普及的新的生产力,把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艺术生产者与艺术消费者之间的关系看成是新的生产关系。本雅明艺术生产理论中最有影响的观点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以现代科学技术为基础的艺术生产技术,发展了艺术生产力,促进了艺术的进步。本雅明1934年4月27日在巴黎法西斯主义研究学院的演讲《作为生产者的作家》,提出艺术生产同

物质生产一样依赖于生产技术,而以现代科学技术 为基础的艺术生产技术构成了艺术生产力的重要部分,代表了艺术发展的一个阶段。本雅明关于艺术生产技术与艺术生产关系的论述,包含了以下三层意思。其一,“文学的倾向性可以存在于文学技术的进步或者倒退中。” 11 本雅明认为,艺术生产中的技术问题不仅仅是一个形式问题,而是关系到形式与内容,艺术性与思想性的艺术生产整体性问题。艺术的倾向性,不仅仅取决于艺术家的世界观,而主要取决于艺术家是否运用进步的艺术生产技术。其二,“对于作为生产者的作家来说,技术的进步也是他政治进步的基础” 12 。本雅明认为,对一个先进作家的基本要求不仅是追求政治上的进步,而且追求艺术生产技术的进步更为重要,后者甚至是前者的基础。其三,作家要引导别的生产者进行艺术生产,并为“他们提供一个改进了的器械” 13 。概而言之,艺术生产中的生产技术,是艺术生产中最重要的生产力,是艺术作品倾向性、艺术家政治进步性的必备条件和必要基础。第二,以现代科学技术为基础的艺术生产技术,解放了艺术生产力,促进了艺术的普及。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一书中,本雅明认为,现代艺术生产技术的变革对艺术生产和艺术接受都具有十分重要的影响,通过机械复制,解放了艺术生产力,促进了艺术生产的普及。他说:“总而言之,复制技术把所复制的东西从传统领域中解脱了出来。由于它制作了许许多多的复制品,因而它就用众多的复制物取代了独一无二的存在;由于它使复制品能为接受者在其自身的环境中去加以欣赏,因而它就赋予了所复制的对象以现实的活力。” 14

马歇雷则根据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艺术的意识形态属性,艺术生产与意识形态关系的思想,建构了自己的艺术生产理论。其艺术生产理论的重点是研究艺术生产与意识形态的关系。从意识形态生产方面发展了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其艺术生产理论的基本观点是文学是意识形态的生产,是对意识形态原料的加工;其艺术生产理论的创新之处是将马克思主义文学是意识形态性质的生产,变成了文学是对意识形态原料的生产并生产意识形态。他说:“作品确是由它同意识形态的关系来确定的,但是这种关系不是一种类似的关系(像复制那样);它或多或少总是矛盾的。一部作品既是为了抵抗意识形态而写的,也可以说是从意识形态产生出来的。作品将含蓄地帮助把意识形态揭示出来。” 15 换言之,文学创作在生产意识形态的同时又对抗意识形态和瓦解意识形态。基于对文学生产与意识形态矛盾关系的认识,马歇雷十分称赞19世纪批判现实主义大师巴尔扎克和托尔斯泰的作品,认为两位大师的创作就典型地体现了文学生产利用意识形态向意识形态诘难的矛盾性特征。他进一步发挥了列宁评价托尔斯泰的有关思想,指出托尔斯泰的“作品具有一种思想内容,但它赋予这一内容以特殊的形式。即使这一形式本身也是思想性的,思想体系便借助于这种加倍而出现了内部换位:这并不是思想体系在思考自己,而是暴露了思想缺陷的镜子效果在揭示差别和混乱,或是显著的不一致。”如果借用列宁的话说,托尔斯泰是俄国革命的一面镜子,但这面镜子却是被打碎了的镜子,它没有反映出托尔斯泰思想体系的整体性、均匀性、连贯性,而是撕裂、对抗、偏离了托尔斯泰的思想体系,使托尔斯泰的作品与作品中的托尔斯泰主义相矛盾,“借助作品,它变得有可能逃出自发的思想体系的领域,摆脱对于自己、历史和时代的虚假意识。” 16 一句话,马歇雷的艺术生产理论,一方面受到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意识形态属性论的影响,另一方面又超越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关于艺术意识形态属性论的思想,它“贯穿着一条揭示文学创作和批评同现存意识形态的对立、对抗的基本思路,……同整个西方马克思主义思潮突出文学艺术对现存社会的否定性关系的思想暗合,体现了对资本主义现实的意识形态的强烈批判精神” 17 。

伊格尔顿根据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艺术生产与意识形态、艺术生产与物质生产关系的观点,建构了自己的艺术生产理论。其艺术生产理论的重点是研究艺术生产与意识形态和物质生产的关系;其艺术生产论的基本观点是艺术既有意识形态属性,又有经济基础属性,艺术生产既是意识形态的生产,又是经济性质的生产;其艺术生产论的创新之处是对艺术生产多重属性、多种关系的高度重视和辩证分析。伊格尔顿提出:“如何说明艺术的‘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关系,即作为生产的艺术与作为意识形态的艺术之间的关系,依我看来,是马克思主义批评当前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之一。” 18 一方面,作为“意识形态的艺术”,与意识形态有着密切而复杂的联系,“它包含在意识形态 之中,但又尽量使自己与意识形态保持距离,使我们‘感觉’或‘觉察’到产生它的意识形态” 19 。另一方面,“作为生产的艺术”,又是经济基础的一部分。艺术家作为生产者摆脱不了资本主义社会雇佣劳动者的身份,艺术生产作为经济生产是资本主义制造业的一个组成部分,艺术品作为市场流通物是一种商品。当然,“作为意识形态的艺术”和“作为生产的艺术”也不是截然对立的,而是相互交织的,它们具有多重属性、多种形态。文学“可以是一件人工产品,一种社会意识的产物,一种世界观;但同时也是一种制造业。书籍不止是有意义的结构,也是出版商为了利润销售市场的商品。戏剧不止是文学脚本的集成:它是一种资本主义的商业,雇佣一些人(作家、导演、演员、舞台设计人员)产生为观众消费的、能赚钱的商品。……作家不止是超个人思想的结构的调遣者,而是出版公司雇佣的工人,去生产能卖钱的商品” 20 。伊格尔顿建构了以“一般生产方式”和“文学生产方式”为主要内容并兼及诸种意识形态成分的马克思主义批评方法,“对传统的‘生产方式’范畴作了进一步的考察,探讨了生产方式的多种共时结构,提出了‘文学生产方式’概念并分析了它的运动原理”,克服了许多马克思主义批评家“套用政治经济学的现成定义来注解艺术现象” 21 的弊端。

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们的创造性表现在,他们“发掘了马克思有关论述还没有展开的思想原点,明确地提出艺术生产问题,并且把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生产理论,运用到艺术中”,研究了艺术生产与艺术生产力、艺术生产与现代技术、艺术生产与物质生产、艺术生产与意识形态方面的多重属性,多种关系。“开拓了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的新的思维空间、理论空间” 22 ,开辟了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的一个新领域。当然,我们也应看到,他们在发展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生产理论的同时,也在某些方面偏离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生产论的原意,如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虽然认为艺术创作是一种生产,但同时强调它是一种个性化、创造性的精神生产。而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们的艺术生产理论,在将艺术创作视为一种生产时,则对艺术生产的精神性、特殊性注意不够,并有将艺术生产等同于意识形态或等同于一般商品生产的倾向。即使如此,我们仍应强调,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们的艺术生产理论,毕竟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侧面推进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生产论的发展并使其走向了丰富。从根本上说,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们的艺术生产论,仍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艺术生产论在现代西方社会合乎逻辑的延伸,顺应了时代潮流的发展。

转贴于 三 中国当代学者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阐释与建构

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中国学者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关注是很不够的。虽然20世纪50年代末期学术界讨论过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中关于物质生产与艺术生产发展不平衡关系问题,但是由于非学术因素的干扰,这场讨论并没有深入下去,在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匆匆收场。20世纪70年代末期又旧话重提,继续了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中关于物质生产与艺术生产发展不平衡关系的讨论,但在层次上并没有实质性的深入,范围上并没有实质性的扩展。真正全面认识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系统构成和重要意义,并结合中国当代文艺实践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理论,是20世纪80年代以后的事情。

20世纪80年代,我国最早研究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是董学文。从1983年至1985年,他先后发表了《关于马克思的“艺术生产”的理论》、《马克思的“艺术生产”概念及其理论》、《艺术生产论》等多篇论文。在这些论文中他特别强调要重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生产论的科学性与方法论意义。他指出马克思的“艺术生产”的概念,不是一个多义性、含混性的日常用语,而是严格规定的科学语言。这个文艺学和美学的新名词,今天看来似乎有些司空见惯,但它的产生和发展,它的真实含义和基本内容,以及在文艺学和美学上的变革意义,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20世纪80年代,我国最早提出以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理论指导我们社会主义文艺实践、文艺研究和文艺理论建设的是程代熙、肖君和等一批学者。程代熙于1985年发表的对董学文《马克思与美学问题》一书的述评文章中,进一步论述了艺术生产力问题。他认为,艺术生产力主要指从事艺术生产的艺术家,发展艺术生产力也就是调动艺术家的创作积极性和创造 性。发展生产力——调动艺术家的积极性、创造性是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繁荣社会主义文艺创作,解决我国当前艺术发展中新问题、新要求的需要。而艺术生产力是否得到发展,最终要体现在文艺是否繁荣上;而怎样发展艺术生产力,他认为最核心的问题是“改革文艺领域的生产关系” 23 。肖君和1986年发表的《要用马克思的“生产论”指导文艺》一文提出:“人们都说,指导我们文艺思想、文艺创作的具体的理论基础是列宁的反映论。这种说法对吗?不对。指导我们文艺思想、文艺创作的具体的理论基础应该是马克思的生产论,而不是反映论。在文艺观念更新的今天,我们应该用生产论代替反映论,以便对文艺思想、文艺创作进行有效的指导。”作者坚信,在马克思主义生产论指导下的我国文艺思想和文艺创作,定会出现“一个开放的繁荣兴旺的新局面” 24 。

董学文是建设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当代形态”的较早提出者,也是以马克思主义生产论为逻辑起点建构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忠实实践者。他提出把“逻辑起点”确定为“生产”,似乎更贴近于马克思主义文艺学说的体系精神。他“选择‘生产’为逻辑起点”,“集中组织起以‘艺术生产—艺术作品—艺术消费’三一式流程为骨架的新模式”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 25 。他于1989年出版的《走向当代形态的文艺学》,以“艺术生产”概念作为逻辑起点,从“当代形态的宏观设定”、“当代形态的微观展现”、“当代形态的理论依据”三个维度,建立了一个从多种角度、多个层面来把握文艺现象的动态结构。其内容涉及到“文艺学的形态学考察、文艺理论诸范畴的探讨,以及现代各种文艺观的批判吸收”。该著作为一部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著作,其成绩是突出的:“第一,它找到了文艺学从‘经典形态’(或‘历史形态’)过渡到‘当代形态’的理论起点,即‘艺术生产’;第二,探索了艺术生产理论的较为完整的范畴体系,使马克思主义文艺学更接近全面;第三,开拓了马克思主义美学的多维的思维空间。” 26 如果说,董学文《走向当代形态的文艺学》还是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毛坯”,还留有一定“空白”和值得进一步完善之处的话,那么,他于九年之后出版的《文艺学当代形态论——“有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研究》已接近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成品”了。该著对《走向当代形态的文艺学》的“空白”进行了填补,对不足给予了完善。全书分为五编十五章。第一编:当代形态产生的逻辑和历史必然性;第二编:文艺的本体论透视;第三编:能动反映与主体建构;第四编:价值生成与价值取向;第五编:在现实与未来之间。全书视野宏阔,体大虑周,以“生产”为逻辑起点,在“新的综合”基础上,进一步完善了“当代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建构 27 。何国瑞也是以艺术生产论为主干建构“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的学者之一,他主编的《艺术生产原理》曾引起学术界的高度重视。该著在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指导下,整合了以往文艺理论史上有益的思想资料,改造了以往文艺理论史上的有关理论观点,以艺术生产的生成、发展、特征为本体,以艺术生产者的本质、创造能力、生产倾向为主体,以艺术品的性质、类别、关系为客体,以艺术生产媒介、属性、种类、艺术性为载体,以艺术消费者的消费本质、消费心理、消费方式为受体,建构了一个具有“当代形态”的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体系,朝着“更全面、更正确地接近艺术特性、本质和规律”方向跨进了一大步 28 。

以“生产”为逻辑起点建构当代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不仅使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复归到马克思主义的轨道上来,较科学地衡定了文艺的性质和社会功能,还对马克思主义的生产论的精义作了许多令人信服的阐发”,“对文学自身的规律——艺术生产、消费的全过程给予了充分关注。使文艺学理论与文艺活动的实际大大地靠拢了。” 29 但是,以“生产”为逻辑起点建构的当代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也有两个方面的问题值得进一步思考。一是“生产论”与“反映论”的关系问题。“生产论”与“反映论”到底是何关系,“是并列、对等关系,还是矛盾、对立关系,抑或包容、互补关系,抑或其他关系?”何国瑞把“生产论对应于一般的反映论”,没有看到马克思主义“建立于唯物史观基石上的艺术生产论在逻辑上高于、在内容范围上大于、在性质上优于奠基在辩证唯物主义反映论之上的艺术反映论”,因此,在对生产论与反映论关系的认识上,还存在一定的模糊性 30 。董学文在深化反映论,努力破解主体认知结构和创作心理机制上“多下了些功夫”,确定了“反映论与主体论之间的联系”,阐明了“文学与生活之间”的“曲折而复杂”的“反映的关系”,将 艺术反映论包容到了当代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艺术生产理论)中 31 。但对反映论与艺术生产这个逻辑起点之间的内在联系仍需进一步阐释和深化。二是“生产论”与“艺术生产”的整体联系问题。在用“生产论”来建构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时,如何避免“用‘生产论’来规范艺术创造,必然要把不可分割的艺术整体分解成部件的艺术要素,并把艺术创作变成一种工艺流程,变为如本杰明所主张的‘文化工业’,也是值得进一步思考和论述的 32 ”。

进入20世纪90年代,我国学者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思考更为深入,眼界更为开阔。其间,最有代表性的学者有朱立元、王杰等人。朱立元于1991年至1993年发表了《艺术生产论与艺术反映论之关系辨析》、《艺术生产论与唯物史观》、《关于艺术生产与艺术消费的关系》等一组论文。这些文章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作了立体的、综合的考察与研究,提出了不少新颖的见解,特别是对如何建设中国特色的艺术生产论,提出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与设想 33 。王杰的《简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文学生产方式》一文,探讨了文化全球化时代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文学生产方式”问题,全面地考察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文学生产方式的理论规定性,回答了如何使我国的文艺作品具有“社会主义文化时代的文学现代性”等问题 34 。

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学者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阐释与建构,得益于新时期政治上的改革开放,理论上的拨乱反正。1978年底召开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确立了实事求是,解放思想的思想路线和改革开放的战略方针。这一思想路线和战略方针,具体化到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实事求是就是完整准确地理解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恢复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的丰富内涵;解放思想就是打破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中的禁区,大胆探索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改革开放就是引进外国包括西方马克思主义在内的各种学术思想,吸纳一切优秀的文艺理论资源。在这一背景下,中国学者“开始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有关论述中去寻找新的线索,于是就开始了艺术生产论的探讨” 35 。中国学者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阐释与建构,虽在某些方面借鉴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和其它学者的研究成果,但这并非主流。相比之下,学者们更加注重从源头上去挖掘理论资源,他们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到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艺术生产理论,从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生产论中寻找研究课题,并以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为指导去阐释并建构中国化的艺术生产论。

马克思主义的艺术生产论,作为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文艺理论系统中的一个独特范畴,更多地属于未来。可以预见,在未来的历史长河中,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会受到更多人的重视,产生更加强烈的影响,显示出更为重要的价值。

注释

①⑦郭宏安等著:《20世纪西方文论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301、333页。

②[联邦德国] H·R·姚斯、[美] R·C·霍拉勃:《接受美学与接受理论·译者前言》,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3页。

③[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94页。

④江西省文联文艺理论研究室等单位编:《外国现代文艺批评方法论》,江西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69页。

⑤⑥胡经之、张首映主编:《西方二十世纪文论选》第3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152、185页。

⑧谭好哲:《文艺与意识形态》,山东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237页。

⑨李中一:《马克思恩格斯文艺学体系》,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69页。

⑩马驰:《“新马克思主义”文论》,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162页。

11 12 13胡经之、张首映主编:《西方二十世纪文论选》第4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250、257、259页。

14[德] W·本雅明:《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浙江摄影出版社1996年版,第4—7页。

15转引自童庆炳等著:《马克思与现代美学》,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另可参考陆梅林选编:《西方马克思主义美学文选》,漓江出版社1988

年版,第612—613页,两书译文略有差异。 16转引自陆梅林选编:《西方马克思主义美学文选》,漓江出版社1988年版,第612—613页。17蒋孔阳、朱立元主编:《西方美学通史》第7卷(下),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581页。18[英]伊格尔顿:《马克思主义与文学批评》,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81页。

19 20朱立元总主编:《二十世纪西方美学经典文本》第3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241、242—243页。

21马海良:《文化政治美学——伊格尔顿批评理论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84页。

22 35冯宪光:《马克思美学的现代阐释》,四川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86—187、201页。

23程代熙:《一本值得一读的美学论著——董学文〈马克思与美学问题〉述评》,《贵州大学学报》1985年第1期。

24肖君和:《要用马克思的“生产论”指导文艺》,《文艺争鸣》1986年第4期。

25 31董学文主编:《文艺学当代形态论——“有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5、123—127页。

26王德颖:《马克思主义方法论和文艺学当代形态建设——兼评〈走向当代形态的文艺学〉》,《东岳论丛》1990年第6期。

27董学文主编:《文艺学当代形态论——“有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28何国瑞主编:《艺术生产原理》,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15页。

29 32童庆炳等主编:《新中国文学理论50年》,安徽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75、76页。

30朱立元:《理解与对话》,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181—186页。

第6篇

摘要:法兰克福学派的文化批判以艺术批判为中心。理论家们怀着一种对当代资本主义文化的主观对抗的文化情绪为现代艺术作出辩护。现代主义艺术表现出的高度自律性的品格与他们尽力维护艺术的自主性的美学倾向达成了一致;现代艺术的审美选择与他们的美学改造观念相关;现代主义艺术的否定、批判功能也正是社会批判理论所期望和需要的;现代主义艺术的人道主义旨趣与他们的人道主义文化情绪相融合。法兰克福学派时现代艺术的辩护对当下中国艺术实践及其理论建构有着充分的借鉴意义。

 

关键词:法兰克福学派 现代艺术 辫护 文化批判 

    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问题意识在其发展史上有一个调整的过程,“自二十年代以来,西方马克思主义渐渐地不再从理论上正视重大的经济或政治问题了”,“它注意的焦点是文化”,“自始至终地主要关注文化和意识形态问题。法兰克福学派的文化和意识形态批判是西方马克思主义文化和意识形态批判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对法兰克福学派文化理论的审视,我们认识到,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家的文化批判是以艺术批判作为中心的,“在文化本身的领域内,耗费西方马克思主义主要智力和才华的,首先是艺术”。当然,需要说明的是,我们在此所称的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家是指法兰克福学派第一代代表人物。

    法兰克福学派为之辩护的现代艺术,准确地说,是现代主义艺术或现代派艺术。现代主义首先是一种西方的文化倾向、文化情绪或称文化运动。这场运动带有足够的反叛和颠覆性质。它与“否定”紧密相联,二者的结合进而扩张为2p世纪的一种“神话”,广泛植根于西方人的日常生活形态之中。以至于欧文·豪认为,要给现代主义下定义,必须用否定性的术语,把它当作一个“包蕴一切的否定词”。从这一基本观念出发,他认为现代主义“存在于对流行方式的反叛之中,它是对正统秩序的永不减退的愤怒攻击”,但正因为如此,现代主义面临着两难困境:“现代主义一定要不断抗争,但绝不能完全获胜;随后,它又必须为着确保自己不成功而继续奋斗。丹尼尔·贝尔对现代主义的存在方式及其困境的认识与此相似,进而他确认现代主义是对于19世纪两种社会变化—感觉层次上社会环境的变化和自我意识的变化—的反应;但作为一个整体来说,现代主义又与19世纪末叶社会科学的一种通行理论—现实基础的非理性与表面现象的理性并行不悖一一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在对资本主义文化的总体矛盾进行严格的诊断之后,贝尔注意到资本主义矛盾最为严重的断裂和逆转发生在经济基础和那个更高地悬浮于空中的思想领域之间。现代主义运动是当代经济、政治与传统文化阵营冲突战的文化结晶,而且,现代主义文化已经在西方当代文化生活中获得了霸权地位。特别是到了20世纪60年代以后,现代主义文艺思潮已同大众文化、商品生产合流,从而经过百年反叛与颠覆,现代主义终于“至高无上”地统治了整个文化领域。但是,当贝尔以典型的文化保守主义尺度去审视西方现代主义文化所代表的“准宗教”文化霸权时,他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文化悲观情绪。他认为西方现代派文艺作为宗教思想消亡之后的替代物,在本质上是经不起冲击的。事实证明:在一味的翻新和反抗之后,现代主义思潮像一只泼尽了水的空碗,它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否定失去了创造力,徒留下一个反叛的外壳;而更随着中产阶级文化趣味对它的侵袭和改造,高深严肃的现代主义思想已经沦为一种“中产崇拜”( Midcult )。后现代主义文化的兴起,最终导致了现代主义“思想的终结”。正因为是保守的,丹尼尔·贝尔就缺少了一种激进的文化反抗精神。与贝尔的悲观主义文化情绪形成对立,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家在进行文化思考时没有采取其对文化既存现象或事实的单面评述的总体文化逻辑,而是怀着一种对当代资本主义文化的主观对抗的文化情绪,为现代主义艺术作出辩护。

    为现代主义艺术进行辩护,对现代主义艺术作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文化哲学阐释是法兰克福学派文艺、美学理论的一项重要内容。在法兰克福学派中,文化和美学问题主要是阿多尔诺和本雅明的特殊研究领域。而其中,阿多尔诺为现代主义作出的辩护最多。“阿多尔诺的艺术理论相当于一种现代主义理论或先锋派主义理论。现代派艺术理念实际上是阿多尔诺的艺术理想。那么,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家为什么要为现代主义艺术作出辩护?或者说,他们推崇现代主义艺术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首先,现代主义艺术表现出了高度的自律性品格,这与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家尽力维护艺术的自主性的美学倾向达成了一致。现代主义艺术从其先行者所开创的由传统引导的艺术模式的羁绊中解脱出来,而成为一种自律的个人引导的艺术。不仅如此,正因为严格的自律,现代主义艺术同时也

[1] [2] [3] [4] 

与受他人引导的大众艺术以及后现代主义艺术划清了界限。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家尤为强调现代艺术的自律性。在他们看来,现代艺术是一种自律的艺术,现代艺术的自律性本身显示了其对资本主义社会的一体化统治的不调和姿态,而把这种姿态呈现在人们眼前的现代艺术也因之而具有鲜明的政治倾向。本雅明认为,一部文学作品只有文学标准是正确的,它才能在政治上是正确的。这可以视之为本雅明对艺术自主与艺术的政治倾向二者之间关系理解的极好的理论注脚。在马尔库塞看来,艺术的特质是其审美形式,它是艺术永恒的审美品质。同时,他又认为,艺术的自主性源于美学形式。他通过对形式这一“审美之维”的理论肯定来维护艺术的自主性。他坚决主张:一种真正的反主流艺术必须坚持艺术的自主性,坚持它特有的自主品质;同时,艺术品只有作为自主的作品,它才能在政治上达到目的。在此,他与本雅明的以上认识形成了一致。我们又注意到,在《审美之维》中,马尔库塞更多地强调的是艺术自律的否定性;而且他还指出,艺术的自主性反映了个人在不自由社会中的不自由。就这样,马尔库塞关于艺术自主性的论述成为对于否定的、颠覆的现代主义艺术的辩护;甚至可以认为,它正是对现代主义艺术一个方面特质的解说。《美学理论》是阿多尔诺为现代主义艺术进行辩护的重要著作,他同样宣扬、维护艺术的自主性。在他看来,散布调和、提供慰藉并对社会现状持赞许态度的传统艺术极大地损害了艺术的自主性,它是受动的,艺术只有保持自身的纯洁性而不顺应现有的社会常规并成为对社会有用的艺术,才可能通过其单纯的存在对社会进行批判,也就是说产生一种政治倾向。他批评萨特的“介人”论,而坚持艺术的自律性。他认为萨特的那种理念式的“介入”已经滑到了不顾客体性的地步,它必然地会葬送艺术本身所固有的批判功能。在这里,我们看到,阿多尔诺强调艺术的自主性,更多地是在对艺术与社会二者间关系的阐释中体现出来的。这一运思和考察方式与他一生致力于把哲学、社会学、美学等融为一体的理论努力相协调。

    其次,现代主义艺术的审美选择与法兰克福学派的美学改造观念相关。现代主义艺术百年的反叛伴随着一个审美选择的历史过程。从一个特定的意义上说,现代主义艺术是一种不断地选择审美趣味的艺术。当然,其中的审美趣味是通过艺术自身的历史性的被美学改造而体现出来的。现代主义艺术的审美选择对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家进行美学评判和艺术的美学改造的实践是一种潜在的事实凭借和理论依据。本雅明注意到,随着前工业社会的终止,“经验”已然丧失,在现代工业社会里,事物或事件不是被经验而是被经历。他以一种‘’同情之了解”阐述普鲁斯特的现代主义艺术创造的意义:普鲁斯特正确地看到传统经验的“无意回忆”与“有意回忆”的完整统一在现时被分裂;现代社会的分散化、原子化状态毁灭了人类经验的完整性,而普鲁斯特则试图以艺术创造的形式努力恢复其完整性。但是,当现实完整性的恢复要以艺术创造的审美选择来加以完成时,它凸现出来的却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悲哀。普鲁斯特运用审美的现代主义艺术在那个用“碎片”填补的现实生活中着力追忆曾经触手可感然而现在已经逝去的真实存在,“普鲁斯特的八卷著作表明了他要在现在一代人面前重新树立讲故事的人的形象的意图”。除了普鲁斯特的作品以外,波德莱尔抒情诗歌中的主题也表现了这种经验“内容的整一”的丧失。本雅明认为,波德莱尔的抒情诗体现了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文化逻辑及其命运。在这一零散的文化废墟上,人们思考着文化发展的未来。在对波德莱尔作品的意象进行分析和论述之后,本雅明指出,“’诚如在世纪寓言是辩证法的意象准则”,在世纪“新奇”却“成了辩证法的意象准则”;这不可避免地会出现“新奇”艺术的反对派,反对派抗议这种艺术向市场投降,他们聚集在‘为艺术而艺术’的旗帜下”,从这一口号中产生出了艺术作品整体的概念,它的目的是要使艺术同技术的发展脱离开”。这种被零散性占据的然而又力图恢复其整体性的现代主义的艺术形式正是本雅明的审美艺术理想,他的重要著作《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论波德莱尔》的艺术表现本身就可以为我们做出这一判断提供论据,其文本创造就是一种有别于普泛的审美趣味的美学改造。在与大众文化和流行艺术的比较中,阿多尔诺认识到了现代主义艺术对抗现实而激发人性的第二维度—否定性和批判性—的震惊力量。他认为,现代主义艺术之所以具有这种力量,是因为它进行了新的审美选择,即现代主义艺术以其艺术形式的呈示,同现实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并对现实做出了否定性的批判。他强调,在审美创造中,艺术对现实的否定是借助于否定艺术现有的语汇、语言和结构等形式来实现的。现代主义艺术的审美选择体现在它拒绝传统和流行中的艺术形式的整体性观念,彻底摧毁传统与流行艺术的和谐、均衡、统一的外部形态,营构出一种变形的、破碎的艺术结构。事实证明,

      

第7篇

关键词:艺术理论艺术审美艺术批评当代美学理论重建重要参考

艺术与美学有着复杂的关联。美学曾经是关于美和艺术的哲学,由此又被称为艺术哲学。但是随着当代艺术实践的变化所导致的“艺术的终结”,以及艺术学学科的独立,艺术不再是美学的中心对象,美学也无法再全面地把握艺术,美学不再等同于艺术哲学。因此,当今的美学理论建设要走出艺术中心主义的窠臼,把艺术之外的自然、生活、身体、文化纳入自己的研究视域。虽然如此,艺术在美学研究领域中依然是十分重要的。一方面,艺术理论仍然可以说是美学基本理论重建的重要依托;另一方面,艺术审美仍然在人类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当代美学理论的重建,必须回到人类活生生的多样化的艺术与审美经验的世界,以艺术批评为中介,关注现实中各个具体门类艺术的审美特征,在此基础上建构当代美学理论。

一、艺术理论是当代美学基本理论重建的重要依托

美学最初被称为艺术哲学,以美的艺术为研究对象,欧美现代意义上的美学和自律艺术理论由此形成。这种美学和艺术理论中所蕴含的艺术中心主义倾向导致“艺术终结”的后果,导致人们对与现代自律美学相关的概念和理论术语如审美距离、静观、无功利等的普遍质疑,甚至导致人们对诸如美学、艺术、审美经验等定义的解构主义趋向,从而有所谓“艺术史的终结”“艺术理论的终结”“审美经验的终结”“美学理论的终结”等与现代自律美学体系相关的种种理论危机和理论的“终结”。这一系列的“终结”话语表征出美学研究中的艺术中心主义倾向所潜藏的危机和存在的局限。这启示我们,美学研究不能仅仅以艺术为中心,尤其是仅仅从对“美的艺术”的研究中来建构美学理论和话语的途径是非常危险的,其建构出来的美学理论也是不完整、不充分、不够丰富的。美学研究的视域是比较广泛的,除了艺术之外,自然环境、生活、身体、文化等领域都与美学息息相关,诚如维特根斯坦所言,美是使人幸福的东西,只要有助于人类更好、更幸福地生存和生活的感性活动都可以纳入美学研究的视域中,艺术、自然环境、生活、身体、文化等领域都是美学研究的重要维度,也是我们建构完整的美学理论的重要出发点。从艺术出发建构美学理论话语仅仅是美学研究和美学理论建构的一条路径之一。现代自律美学理论建构的要害在于仅仅从艺术出发,以艺术为唯一的研究对象来建构美学话语,这种理论建构的路径从一开始就危机四伏,其理论大厦的最后坍塌也是在所难免的。这启发我们,今后的美学理论建设要“去艺术中心化”,走出艺术中心主义的研究窠臼,从艺术、自然、生活、身体、文化等广阔的维度出发,建构一种更具包容性的美学理论话语。

今后美学研究中的“去艺术中心化”,不等于不要艺术,不涉及艺术,不等于说美学研究与艺术无关。“去艺术中心化”只是抛弃以往以艺术为中心来建构美学理论的路径,因为在美学研究的领域中,艺术不是唯一的,只是其中的“之一”。但是这“之一”不仅是不可或缺的,而且是十分重要的,艺术理论仍然可以说是美学基本理论重建的重要依托。“艺术问题、艺术的审美经验问题以及艺术意义与真理的问题,作为美学和艺术哲学的重要主题,并没有在历史中的种种‘终结’预言和‘终结’理论中结束”,[1]如同从生活出发、从人生出发、从自然环境出发、从身体出发来思考和建构生活美学、人生美学、自然和环境美学、身体美学理论有其重要性和必要性一样,从艺术出发来思考和建构美学理论也是今后美学重建的重要路径之一,我们甚至可以说,艺术理论仍然是美学基本理论重建的重要依托。

因为艺术依然在各民族的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没有艺术的现实生活是难以想象的。艺术从来不曾远离社会、现实和人生,艺术来源于我们现实生存中的感性活动,表达我们对社会、现实和人生的思考。艺术是关乎意义的,艺术理论是关乎人生在世的意义世界的思考,关乎我们人类更好地、更幸福地生存。艺术有助于人类感性世界的丰富和感性认识的完善,有助于增强人类敏锐的感觉力,从而有助于世界的审美化和人类的人性化,有助于实现知情意并置、真善美合一的人类生存的完整性。而对艺术实践和艺术问题进行阐明和思考的艺术理论和艺术哲学也因此与美学有着重要的关联。因此,从艺术出发思考美学问题依然是今后美学理论建构的重要途径之一,对艺术现实进行理论阐述的艺术理论依然是今后美学理论重建的重要依托。

二、艺术审美是人类审美活动的重要领域

美学作为感性学,它关注的是人类的感性经验和感性生活,而艺术与人类的感性生存是密切相关的。按照存在主义现象学的观点,人类原初的生活世界是一个感性生活世界,是真善美合一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事物呈现其自然本性和本然样态,而艺术把我们带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因此,艺术审美在人类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人类的审美活动包括自然(生态)审美、生活审美、艺术审美、身体审美等。虽然对自然、对生活的直觉、体验和领悟也可以把我们带到事物的本然样态,但是我们更多是通过艺术审美来实现。因为在现实日常生活中,我们往往忙于各种各样的工作和日常琐事,往往以对象化、工具化的眼光来衡量事物和与事物打交道,把自我之外的世界、自然、他人及其他事物当作对象来看待,难以通达其自然本性。而艺术审美是我们进入生活世界、通达事物的本然样态的重要途径。正如叶秀山先生所指出的,生活世界作为人生活于其中的“基本的经验世界”,是一个“‘活的世界’,是要在‘生活’中去‘体验’的”,[2]而艺术表达我们对世界的经验,把我们带入对活生生的生活世界的感受、体验和领悟之中,让我们回到最原初的经验基础,艺术表现人类的生活世界和原初经验,“艺术的任务就是揭示,在生活的某个瞬间,人和围绕在他周围的万事万物之间的关系。”[3]艺术审美是人类审美活动中的重要领域,像流行音乐、电影、电视、文学、绘画、雕塑、建筑、舞蹈、戏剧、民间艺术等等,围绕着我们的生活,伴随着我们的成长,表达我们“个人亲自经历过的对有关物、人或者情境的真相——对真相的‘感觉’——的直接理解”。[3]比如文学艺术通过文学语言和意象的组合营造出情景交融、虚实相生、韵味无穷的意象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主体的情思与客体的物象是融为一体的,主体的境界与天地的境界是合一的,文学审美的过程就是通过审美主体的身体性出场和参与让文学中的意象世界和意境世界呈现出来的过程,伴随着欣赏主体的感知介入、身体介入和想象(意识)介入,物我合一的意象世界渐次明朗起来,审美主体逐渐进入审美境界之中,在通达最高的审美境界之时,也领悟到最高的人生境界和天地境界。绘画艺术也通过色彩、画面、线条等的组合把人与世界的关联呈现出来。音乐艺术通过特定情境下音乐艺术家的表演唤起强烈的情感气氛和观众的想象力,把现场观众带入到对人类经验和情感世界的感受和领悟之中。电视、电影“用时间和空间塑造一个现实”,[3]以时空结合的方式营造出现实世界和人类的经验世界,我们在对电影、电视的审美欣赏中直接进入到人类的日常经验和生活世界。建筑、园林艺术是与人类生存生活息息相关的人寓居于其中的艺术,人们不仅审美于其中,而且居住于其中,生活于其中,通过对建筑、园林艺术的身体化审美,人与自然、环境的亲缘关系呈现出来。建筑、园林不仅以其形式结构和自然景观之美吸引我们,而且以其与周围环境之间的协调及其对于人类的功能适应价值成为人类宜居、乐居的美好家园,表现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共生。民间艺术如民歌、戏曲等,通过不同时空、不同地域、不同文化语境、不同审美情境之下的表演、呈现和出场,连接着不同的感知主体、感知对象和感知场景,营造出不同的审美经验,把我们带入“天地神人”共处的生活世界整体中。艺术作品对于艺术创作者和艺术欣赏者都具有塑造和完善作用。比如壮族民众创造了极具壮族特色的民歌艺术,在壮族民众之间广为流传,而壮族民歌也塑造了壮族人以歌代言、以歌交际、以歌展才的社会传统,以歌择偶的婚恋传统,以歌通神的信仰传统,以歌乐生之生存观,以及壮族人重情重义、尊老爱幼、勤劳勇敢、樸实善良、宽容博爱之民族价值观,塑造了壮族人之所以为壮族人的精神文化内涵。艺术不仅关乎审美,还关乎道德、关乎人性,关乎宗教,关乎社会,对艺术的身体化审美有助于个体成为真善美合一的完整的人。

三、艺术批评是当代美学基本理论重建的重要参考

在“美学之父”鲍姆嘉通那里,美学与人类的感性世界、经验世界之间有着密切的关联,美学是感觉学,它研究的是人类对感性经验的感官感知。然而,自18世纪以来,西方美学开始朝着哲学化、理性化、概念化的方向发展,在对艺术和美学问题的阐释上遵循哲学的探求理论,集中于对艺术和美学本质性、普遍性问题的关注,追求对美学和艺术问题的理性化、抽象化理解,试图在从概念到概念、从思想到思想的逻辑演绎中建构出自洽的普遍性的美学和艺术理论。这种倾向的要害之一,是使美学理论严重地脱离感性世界和艺术经验,不能反映艺术活动,只能建构空洞的理论,正如柏林特所说:“随着美学发展成为一门独特的哲学学科,美学与感觉的这种联系往往被忽略了。美学往往把自己的范围局限于普遍艺术,把自己所关心的问题理性化,专注于概念问题以及艺术的本质和审美判断的标准之类的普遍性问题。……由于失去了与审美理论的经验基础的联系,这些问题显得空泛无物,已经蜕化成为一张张空洞的逻辑蛛网。”[3]这种美学倾向的要害之二,是使美学理论缺乏对艺术审美现实和具体门类艺术的解释力。由于致力于自洽性、普遍性、思辨性、概念化的理论追求,忽视活生生的感性世界和艺术经验,忽视艺术的特殊性以及具体门类艺术的审美特征,这种美学理论缺乏对艺术审美现实的解释力,不能反映艺术史的审美发展历程,不能对变化了的艺术实践和艺术活动作出积极回应,也不能对不同阶段的、不同门类的艺术的审美特征作出合理解释,也因此而缺乏对艺术创作和艺术实践的积极指导意义。美学是感性学,当代美学理论的重建,要求我们回到感性的日常生活中,回到活生生的艺术现实中,关注现实的艺术实践和艺术审美活动,在立足于艺术现象和艺术经验的基础上建构出反映艺术活动的美学理论。

在感性的艺术实践和抽象的美学理论之间,艺术批评占有关键性的地位。艺术批评是对艺术创作、艺术作品、艺术欣赏等艺术现象的描述、分析、解释和评论,它介于艺术现象和美学理论之间,是连接感性的艺术现象与抽象的美学理论之间的桥梁。在对感性的艺术现实的关注中,仅有对艺术创作、艺术审美等艺术实践活动的重视是不够的,还需要艺术批评。艺术批评主要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对艺术现象的印象式的、直觉感悟式的评论;另一种是结合相关的美学理论对艺术现象所作的理论性的解读和评论。

首先,艺术批评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鉴赏艺术作品,提高我们的鉴赏能力和鉴赏水平,加深我们对艺术经验的体会和艺术现象及规律的认识。其次,艺术批评可以加深我们对相关美学和艺术理论的理解。此外,艺术批评还可以通过对新作家、新作品的分析和评论,发现新问题,总结新经验,在此基础上形成新的艺术和美学理论,从而丰富和发展美学理论。因此,当代美学理论的重建需要以艺术批评为中介,在关注艺术实践和艺术批评的基础上建构出能够反映现实的审美和艺术活动、对艺术实践具有解释力、对现实中的艺术创作具有指导意义的理论,而不是空洞的宏观的美学理论。

艺术批评的方法和流派主要有社会历史批评、伦理批评、心理批评、原型批评、形式主义批评、新批评、语义学批评、结构主义批评、解构主义批评、解释学批评、女性主义批评、后殖民主义批评、现象学批评等。社会历史批评主张结合艺术家的生平经历、社会背景和时代背景来对艺术作品进行解释和评价,即孟子所说的“知人论世”,认为艺术是社会生活的反映和再现,是在一定的社会历史环境中形成的,艺术作品的主要价值在于它的社会认识意义和历史意义。

伦理批评侧重从伦理道德的视角对艺术家及艺术作品的思想内容进行评论。心理批评从心理学视角对艺术家创作的心理动机、艺术作品中人物的心理活动、艺术欣赏者的心理感受等进行分析。原型批评侧重对艺术现象、艺术作品的整体研究,从宏观的视角寻找出不同时代、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艺术作品以及同一地域同一族群的不同作品中承载的共同的原型、集体心理经验、种族记忆和文化结构,寻求艺术的共同规律。

形式主义、新批评、语义批评、结构主义批评等艺术批评流派都侧重对艺术作品本身的内部研究和本体研究,他们认为艺术有其特殊的规律,即艺术性,艺术性体现在艺术作品之中,体现在艺术的语言、形式、风格、结构之中,而与艺术内容无关,与艺术作品之外的现实社会、历史、文化、时代、艺术家、艺术欣赏者也无关,艺术作品是一个独立自足的整体。因此,艺术批评应该把艺术作品之外的世界、艺术家、艺术欣赏者等要素排除在外,侧重对艺术作品本身的语言、形式、风格、结构等因素进行语义和结构分析,从中探讨艺术的意义。解构主义批评在对传统理性主义、本质主义、逻各斯中心主义进行解构的基础上,立足于对艺术作品语言和结构的拆解来探讨艺术的意义问题。

解释学批评不满于传统艺术批评以艺术家、艺术作品为关注中心,忽略读者在艺术活动中的作用的观点,强调完整的艺术活动是由世界、艺术家、艺术作品、读者共同完成的。艺术作品如果没有欣赏者的参与,艺术活动就没法形成,读者在艺术活动中起着积极的作用,他们通过联想和想象填补艺术作品中的空白,这样,艺术作品的意义才能最终实现,应该重视读者的理解和阐释活动之于艺术的意义。

女性主義批评不满于传统男性与女性二元对立的等级秩序,以及艺术批评中的男性中心主义,如对女性艺术家及其作品的忽视,把女性当作艺术对象来展露和审视(如女性裸体艺术)以满足男性的窥视和观看欲望,以男性的视角来欣赏艺术的审美传统等,提出让以往被忽视、被掩盖的女性艺术家及艺术作品重见天日,重建女性艺术史,尊重女性艺术语言和审美感知特征,建构一种以女性感受和体验为基础的艺术审美话语。

后殖民主义批评反对艺术批评中宗主国对被殖民国家的文化殖民传统,这种传统坚持二元对立的立场,认为以白人为代表的欧洲民族、西方民族文化和艺术是先进的、文明的、进步的,而非欧洲、非西方民族和文化艺术是原始的、野蛮的、落后的。西方殖民主义者往往以这种二元对立的种族歧视的眼光对非西方文明和文化艺术进行“想象性的建构”,以证明西方文化和艺术的优越性。后殖民主义批评要颠覆这种以西方文化和价值取向为中心的不平等的文化艺术观,颠覆传统西方学者对非西方民族文化和艺术的偏见,强调文化艺术的多元性、特殊性和历史建构性,强调在尊重不同传统中的文化和艺术的基础上对其进行合乎历史实际的建构,而不是主观的臆测甚至是有偏见的“想象”和建构。

有学者从后殖民主义视角审视中国传统艺术研究,发现其中有一种明显的汉民族中心主义和精英主义倾向,传统艺术理论、艺术史和艺术批评主要关注精英艺术和汉民族艺术,俗艺术、民间艺术以及汉族之外的其他55个少数民族的艺术一直处于边缘化的地位,未曾受到应有的关注。以往对少数民族艺术的研究也往往秉持汉族中心主义立场,强调汉族艺术对少数民族艺术的单向影响和贡献,少数民族对汉族艺术的影响,以及不同少数民族艺术之间的相互影响未能得到足够的重视。因此,他们强调,今后的艺术研究要关注以往被忽略的民间艺术和少数民族艺术,关注中华大地上丰富多彩的多民族艺术文化,在立足于不同自然社会历史文化语境的基础上对不同族群、不同地域、不同文化传统中的艺术进行在地化的合理阐释和批评。

现象学批评是运用现象学美学的理论和方法对艺术现象进行评论。现象学的口号是“回到事物本身”,它认为,在我们以为真实的现实世界之前还有一个更加真实的“前真实”的世界。这是一个灿烂的感性的世界,是人与对象遭遇时的原初世界,这个世界保持了主体对世界万物原初感受的丰富性和真实性,这个真实的原初感受是概念描述和知识理解的基础,在这个世界中,主体与对象都以本真的样态存在,主客体是交融合一的。原初世界也是人类以及万事万物存在的本真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事物以“是其所是”的本然样态存在,我们只能通过身体感受才能进入这个原初的世界。艺术不是对世界的模仿和再现,也不是主体情感的表现,而是表达艺术家与对象遭遇时的原初感受,是让事物显现或出场,把事物如其所是的本然样态呈现出来,把人类存在的本真样态呈现出来。我国当代美学家及艺术批评家彭锋在现象学美学的基础上,综合运用显现美学、身体美学、参与美学、气氛美学等理论,对中国当代艺术,如李鹤的雕塑,吕鹏、肖进、吴松、马路、张国龙、王克举、马堡中、祝彦春、胡明哲、徐晨阳、石煜、王彦萍、王强的绘画等进行有见地的评论,既加深了我们对现象学等美学理论的理解,也培养了我们运用现象学的态度看待事物的能力。

第8篇

在大部分现代文学理论背后,都有某种哲学思想作为支撑;而现代艺术理论少有直接、稳定、系统的哲学基础,不得不经常采取经验主义的言说方式,并与创作实验相伴而行。从而,艺术家成为一个又一个“新”艺术观念的图解者。与其说,现代艺术在表象上是形式的革命,倒不如说,在骨子里,它是急于求成的观念的革命,是对“艺术”概念的不断翻新或发明。在这里,已经孕a育了后现代艺术的观念性与颠覆性的种子。

如果我们把视觉艺术中的现代实验与现代文学中的理论建构做一个对应性的比较,一定是一件有趣的事。各种现代文学理论接踵而出,储备了太丰富的话语资源,而且,它们越来越超出了作为文学理论的惯有视野,将自己变成了一种更宽泛意义上的、具有更充分言说能力的文化理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也许会觉得,想从“元叙事”层面去建立单独的艺术理论话语,几乎是不可能的,甚至也是不必需的。对艺术研究者来说,如果承认文学理论的母体价值,那么,他一定会发现,文学理论会变得十分慷慨。

与此同时,我们也会感到,文学与视觉艺术的门类界限并不如一般人所想象的那样大。总是在一些需要大家共同考虑的问题上,文学和艺术证明了自己的创造需要。人类文明也是这样延续和拓展其进程的。因为人类面临着共同的处境和共同的命运:我们都不过是永恒事物中短暂的存在一作为生物,我们无意识而生,违意志而亡;作为人类,我们无法超越自身的历史性处境,但却希望接近自由。我们面临的问题是那样的多,但所有这些问题,却又贯穿着命运性的单纯。现代文学理论与形形色色的现代艺术实验看上去似乎间接的关系,实际上存在着直接联系的潜力,这使我们想到了人类问题的单纯性。这也许就是本文思考的最终意义所在。我希望通过一种互文性思考,从现代文学理论中获得提示,揭示出现代艺术理论同样想提出和解决的问题。

现代艺术中的实验一倘若不是全部,至少大部分一可在现代文学理论中发掘资源,获得对应的研究策略。我们可以在二者之间列出一条粗浅的对应线索:

20世纪初,三大潮流支配欧美艺术界:以凡?高为先导的表现主义;以高更为先导的原始主义和幻想风格;以塞尚为先导的构成主义。可被归结为两条线索的走向:第一、抽象与表现:形式自律性的探索;第二、幻想与超现实:非理性的追求。其中所包含的种种艺术流派和现象,与现代文学理论可对应如下:1、抽象与表现:形式自律性的探索:(1)世纪之交:象征主义。发端于高更“综合主义”发展形式为:摩罗、德*夏凡纳、奥狄龙?雷东、勃克林、纳比派的艺术。对应文学理论一一波德莱尔“应和论”瓦莱里“感性体验与抽象思维平衡论”叶芝、庞德、休姆“意象主义诗论”。(2)野兽派、立体主义、未来主义、抽象主义。对应文学理论——俄国形式主义、布拉格学派、语义学与新批评派、符号学。(3)表现主义:发端于凡?高;以德国表现主义为主要发展形式。对应文学理论——克罗齐直觉表现论、科林伍德表现论、柏格森直觉主义。2、幻想与超现实:非理性的追求。原始主义与幻想艺术、形而上画派、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对应文学-文化理论为——象征主义理论;柏格森直觉主义与意识流理论、精神分析理论;现象学、存在主义、阐释学、荒诞派戏剧理论;以法兰克福学派为代表的社会批判理论。

以文学理论的成熟性为参照,所谓“现代艺术理论”,也许惟有形式主义和视觉语言分析理论——包括符号学、格式塔视觉心理学一一才获得了系统而成熟的品格。不过,在视觉艺术领域,形式主义也首先是由艺术家倡导的,那就是法国后印象派,尤其是塞尚所开创的道路。塞尚之所以被奉为“现代艺术之父”,原因在于他的“画面自有其真实性”的思想,这个思想主导了20世纪上半叶现代艺术的主要奋斗目标。它表达了这样的观念:艺术是现实世界的等价物,而不是现实世界的模仿。塞尚就像历史的决策者,为20世纪前期的实验艺术运动制定了法律,从野兽派、立体主义、表现主义、未来主义,直到抽象主义,无不以追求形式自律性、建立客观化的艺术真实为目标。而在艺术理论领域,英国的布鲁姆斯伯里集团(TheBloomsburyCircle)所倡导的形式主义艺术论。

贝尔提出的“有意味的形式”——也不过是希望把塞尚的观点赋予理论形态而已。事实上,作为现代艺术最初的理论话语,形式主义艺术论本来就是作为后印象派的自觉回应而出现的,正是布鲁姆斯伯里集团的罗杰?弗莱,把塞尚、凡?高、高更等人的实验,称为“后印象主义”。

克莱夫?贝尔极力想说明而看来又无力说明的“有意味的形式”,到了苏珊?朗格的符号论艺术美学、阿恩海姆的格式塔视觉心理学理论中,才获得了较完备的逻辑陈述。假如我们对20世纪前期的文学理论稍有了解,便很容易看出,形式主义艺术论的这一套观念,在俄国形式主义、布拉格学派、英美新批评派、结构主义文论中,能得到精致的说明。我们注意到,正如语言学方法在“形式主义-结构主义”文论的历史递进关系中显示了愈益深入的重要性,从克莱夫?贝尔、罗杰?弗莱,到苏珊?朗格、阿恩海姆,一种类似语言学的分析方法也越来越发挥了视觉传达研究的价值。在克莱夫?贝尔和罗杰?弗莱这里,形式还是想被说清却终于无以言说的“意味”到苏珊?朗格这里,形式成为“情感的符号”,明确了作为情感传达的类语言功能;而到了阿恩海姆那里,视觉形式最终变成了思维的载体,来公然争夺语言的权限了。要是仔细考察阿恩海姆来回运用的那些关键词——视觉思维、完形、场、张力、力的构式、异形同构、简化原则,等一一我们会发现,它们不仅套用了心理学、物理学的概念,还有从语言学得来的启示,特别是为形式主义诗论所过滤了的语言学。

这样,20世纪前期的视觉艺术理论和文学理论,便可在艺术本体论的共同诉求中,两心无猜、投桃报李了。也正是在艺术本体论这里,文学和艺术理论开始获得现代性。塞尚说,“画面自有其真实性”俄国形式派称,文学作品是“意识之外的现实”。两样说法,实在只是同一种想法而已。从野兽派到抽象主义所倡导的“非描绘性”,也不过是什克洛夫斯基“陌生化”理论在视觉艺术语境中的出场罢了。

雅可布森提出“文学性”,克莱夫?贝尔提出“有意味的形式”“文学性”使一部书写文本成为了文学作品,“有意味的形式”使视觉图像成为了艺术作品。而且,在一种被表述为“张力”(tension)的共同感觉要素中,“文学性”和“有意味的形式”获得了本体论的统一。在我看来,对艺术本体论而言,张力论的价值是怎么强调都不过分的。正是张力论,将形式本体论研究推进到了语言学层面,从而使“文学性”或“有意味的形式”不再显得好像是故弄玄虚了。

到了语言学研究的层面,在本体论批评家的眼中,“文学性”就应该像科学实证的对象那样,具备客观品格了,因而,在一定意义上,也成了与物质相类似的东西。新批评派理论家维姆萨特说,诗歌是“言语的雕像”(verbalicon)①,这句话听上去就如兰色姆的“构架-肌质论”,令人嗅到了“文学性”的物质性味道,尽管二人在对构架-肌质的关系理解上分歧甚大。不过,要是暂时不考虑德里达的“白色神话”,文学,除了语言的声音层面,我们还只好承认,它差不多只是由隐喻、悖论、反讽、歧义等修辞手段所构成的虚拟的雕像。但在视觉艺术这里,塞尚、立体主义者和抽象主义者,却希望建立存在于物质现实中的雕像。他们就好像在自告奋勇地为文学本体论制造物证。

第9篇

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是产生在19世纪中叶欧洲特定历史文化条件下的一种异质文化成果,与中国传统文化有明显的区别。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要在中华大地上播种、发芽、开花、结果,实现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的中国化,就要把来自西方思想文化传统的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与中国文艺的具体实践相结合,在运用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的基本原理解决中国文艺实践和理论发展实际问题的过程中,不断地有所拓展、有所创新,创造新的理论成果,形成有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体系。

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在中国的传播和发展,是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伴随着“西风东渐”的时代洪流而揭开序幕的。近百年来,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在中华大地上播撒、成长,创造了深为世人瞩目的中国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的辉煌业绩。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在中国传播和发展的历程,大致分为以下五个主要阶段:

第一阶段:从“五四”新文化运动至1927年,是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在中国的早期传播与初步探索时期。

马克思的学说最早传人中国,是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但当时只是作为蜂拥而入的众多西方学说中的一种,并没有形成思想文化运动。马克思主义作为改变中国命运、进行社会革命的指导思想而被中国先进的知识分子所选择和接受,是从“五四”新文化运动开始的。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成功,使中国的先进分子确立了“以俄为师”的道路,把马克思主义作为观察国家命运、改造社会的工具。在这样的社会文化背景下,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作为马克思主义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被中国进步的作家、艺术家所接受,成为他们用来分析和解决中国文艺问题的重要理论工具。

是中国最早接受并传播马克思主义的先进分子代表,也是“五四”时期代表着中国先进文化前进方向的杰出思想家。他于1918年撰写的《俄罗斯文学与革命》一文,评介了俄国诗人与社会革命的关系,认为“故文学之于俄国社会,乃为社会的沉夜黑暗中之一线光辉,为自由之警钟,为革命之先声”。1919年,在《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中比较系统地介绍了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其中包括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关于艺术作为社会意识形式与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的关系的一段经典论述。同年,在《什么是新文学》中提出了发展新文学的主张,要求新文学“是为社会写实的文学”,并指出“宏深的思想、学理,坚信的主义,优美的文艺,博爱的精神,就是新文学运动的土壤、根基”。运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评介俄罗斯文学,热情呼唤中国新文学的产生,这是中国先进知识分子用刚刚学到的马克思主义探索中国文艺问题的最早体现。

继之后,一批从事宣传和青年工作的共产党人和革命作家邓中夏、恽代荚、箫楚女、、沈泽民、沈雁冰、郭沫若、蒋光慈等人,在《新青年》、《中国青年》、《民国日报》副刊《觉悟》等进步报刊纷纷发表文章,运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阐述艺术的社会属性,并结合中国革命的实际提出“革命文学”的主张,强调文学艺术为无产阶级革命斗争服务。1924年,萧楚女发表在《中国青年》第38期的《艺术与生活》一文,从艺术作为社会意识形式的一种来分析与经济基础的关系,批驳了“为艺术而艺术”、“艺术创造一切”的唯心主义艺术观,强调艺术是社会生活的反映。他说:“艺术,不过是和那些政治、法律、宗教、道德、风俗……一样,同是一种人类社会底文化,同是建筑在社会经济组织上的表层建筑物,同是随着人类底生活方式之变迁而变迁的东西。”沈雁冰的长篇论文《论无产阶级艺术》,是早期中国共产党人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阐释文学艺术问题的范例。他从无产阶级艺术产生的条件,无产阶级艺术的范畴、内容、形式等方面,比较系统地论述了无产阶级艺术的基本特征和理论主张。郭沫若的《革命与文学》,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对文学与革命的关系作了较为系统的阐述。他呼吁革命的文学家“要把文艺的主潮认定!应该到兵间去,民间去,工厂间去,革命的漩涡中去”,写出“同情于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的写实主义的文学”。

早期中国共产党人提出的艺术主张和见解,是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对中国文艺的实际问题进行分析后得出的理论成果,代表了中国革命的先驱者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的初步探索。他们的艺术主张和见解尽管还不够系统,在理论上也欠成熟,然而,这是处于萌芽期的中国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的初步探索,是中国共产党在国民革命中的文艺政策的最早体现,对中国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的发生具有积极的开拓和促进作用。

第二阶段:从1928年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兴起到1937年,是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在中国的广泛传播与运用时期。

1928年创造社和太阳社倡导的无产阶级革命文学运动,由于某些明显的偏差,引起了进步文学阵营内部关于“革命文学”的论争。在论争过程中,双方都体会到学习和运用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的重要性,于是开始寻求“新的武器”,出现了一个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翻译、传播的热潮。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大量译介,使得1929年被称为“社会科学年”。鲁迅、冯雪峰编辑的《科学的艺术论丛书》,陈望道主编的《文艺理论小丛书》等,将普列汉诺夫、卢那察尔斯基、沃罗夫斯基等人的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著作翻译成中文,“借以煮自己的肉,以救正革命文学论争的偏颇”。此后,中国左翼文艺界才逐渐确立了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成为指导中国文艺实践的“科学的艺术论”。

1930年“中国左翼作家联盟”成立后,建立了“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会”,还创办了《萌芽月刊》、《文学月报》、《文艺研究》、《译文》等刊物,发表了许多马克思主义文艺论著的翻译和介绍文章,进一步促进了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在中国的广泛传播、学习和研究。马克思列宁主义创始人的文艺论著被陆续翻译、介绍到中国。例如:1930年,冯雪峰根据日文版转译了列宁的《党的组织和党的文学》,以《论新兴文学》为题发表在《拓荒者》第1卷第2期。1932年,瞿秋白编译的《“现实”——马克思主义文艺论文集》一书,系统地介绍了马克思、恩格斯的现实主义艺术观。1934年,克己、何畏译的《托尔斯泰论》,收有列宁论托尔斯泰的4篇文章。1936年,郭沫若从德文翻译的《艺术作品之真实性》(《神圣家族》节录),介绍了马克思的艺术真实论和恩格斯关于现实主义的观点,是中国第一部直接译自原文的马克思、恩格斯的文艺论著读本。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文艺论著在中国的广泛传播,推动了中国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的形成和发展的进程,也促进了左翼文艺运动的理论建设。

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左翼文化运动“在社会科学领域和文学艺术领域中,不论在哲学方面,在经济学方面,在政治学方面,在军事学方面,在历史学方面,在文学方面,在艺术方面(又不论是戏剧,是电影,是音乐,是雕刻,是绘画),都有了极大的发展”。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也得到了广泛的应用和多方面的丰富和发展,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的形成提供了理论与实践的基本条件。

左翼艺术家在译介马克思主义文艺论著的同时,还自觉地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分析、解决左翼文艺运动的理论与实践问题,为建立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体系付出艰辛的努力。左翼艺术家运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阐述了文学的性质和社会功能,认为文学属社会意识形态,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的上层建筑之一,并确认了文学的阶级性。郭沫若的《英雄树》、成仿吾的《从文学革命到革命文学》、李初梨的《怎样地建设革命文学》等文章,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阐述了文学的阶级性、文学与社会的关系等一系列重要问题,产生过较大的影响。在左翼文艺界关于文艺大众化的讨论中,鲁迅、郭沫若、瞿秋白、冯雪峰、郑伯奇、冯乃超、沈端先、钱杏邨、周扬等纷纷发表文章,对文艺大众化的目的与任务、内容与形式、普及与提高及文学语言的大众化等问题展开了广泛而深入的讨论。左翼艺术家还把文艺大众化付诸实践,大力提倡戏剧的大众化、音乐的大众化和面向工农的大众美术,为实现革命文艺和人民大众的结合做出了重要贡献。在“红色的30年代”,左翼戏剧、电影、音乐、美术创作硕果累累,一大批优秀的艺术作品流传至今。与此同时,在文艺论争的过程中,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也得到广泛传播和发展。左翼艺术家与资产阶级文人新月派的斗争,与反动当局支持的“民族主义文学运动”的斗争,与“自由人”、“第三种人”的论争,以及左翼电影与“软性电影论”的论争、左翼音乐关于新音乐运动的辩论,都批驳了资产阶级文艺思想,批评和教育了资产阶级自由派和小资产阶级文人,捍卫了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的基本原则,促进了中国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的发展。

鲁迅、瞿秋白、冯雪峰、周扬等人在传播和发展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方面,做出了杰出贡献。鲁迅翻译了普列汉诺夫的《艺术论》,卢那察尔斯基的《文艺与批评》、《艺术论》和苏联的《文艺政策》等著作,为左翼文艺运动提供了重要的思想理论武器;在与新月派、“民族主义文艺运动”以及“自由人”、“第三种人”的文艺论争中,提出了许多精辟的理论见解,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宝库。瞿秋白系统地译介和阐释了马克思主义现实主义理论,并运用马克思主义解决中国文艺发展的理论与实际问题,在倡导文艺大众化、积极开展马克思主义艺术批评等方面,做出重要的贡献。冯雪峰不仅在翻译、介绍马克思主义文艺论著方面,功绩卓著,而且自觉地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评论作家作品,在文艺论争中阐述了许多有价值的理论观点。周扬在与“自由人”、“第三种人”的论争中发表的文章,宣传了唯物主义反映论和列宁的文学的党性原则;他于1933年11月发表的《关于“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与革命的浪漫主义”——“唯物辩证法的创作方法”之否定》一文,最早把苏联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理论介绍到中国文艺界,产生了重要的影响。第三阶段:从1938年至1949年,是中国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发展的成熟期。

左翼文艺运动在传播和发展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方面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显著成绩,但是,它的缺点和历史局限也很明显,特别是理论上对马克思主义的生搬硬套和庸俗社会学错误,使某些批评文章显得生硬、粗疏。在1938年10月召开的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上,正式提出了“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的主张。他说:“离开中国特点来谈马克思主义,只是抽象的空洞的马克思主义。因此,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现中带着必须有的中国的特性,即是说,按照中国的特点去应用它,成为全党亟待了解并亟待解决的问题。洋八股必须废止,空洞抽象的调头必须少唱,教条主义必须休息,而代之以新鲜活泼的、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1942年2月8日,在延安干部会上所作的《反对党八股》的著名讲演中指出,如果不反对党八股和教条主义,“真正的马克思主义就不能得到广泛的传播和发展”。这种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按照中国的特点”去应用马克思主义的做法,不但极大地推动了中国革命事业的发展,而且在“中国化”的过程中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产生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光辉历程中的第一座丰碑——思想。

文艺思想是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是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中国化的产物。文艺思想的产生,标志着具有严整理论形态的中国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的建立。中国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的形成和系统化,是中国共产党人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伟大进程中的有机组成部分,也是中国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的发展进入成熟期的重要标志。

在1940年写的《新民主主义论》,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要成果之一。运用马克思主义关于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学说和唯物主义反映论,全面系统地论述了新民主主义的政治、经济、文化,制定了发展中华民族新文化的理论纲领。不仅明确提出了建设“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即新民主主义文化的总任务,而且全面阐述了文化艺术中的“中”、“外”、“古”、“今”诸方面的关系,要求批判地吸收和继承古往今来一切有价值的中外文化遗产,为建设和发展中华民族新文化指明了方向。

1942年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是中国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进入成熟阶段的重要标志,在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中国化的发展进程中具有深远的意义。《讲话》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文艺的具体实践相结合,科学地总结了“五四”运动以来的新文艺运动,特别是左翼文艺运动的历史经验,围绕着革命文艺为群众和如何为群众这两个中心问题,全面深刻地论述了文艺与生活、文艺与政治、文艺的阶级性与人性、文艺批评、文艺统一战线等一系列重要的艺术理论问题。这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第一次较为系统的阐发,以其严整的理论形态和理论的创造性,极大地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艺术观。

延安文艺座谈会后,在《讲话》精神的指引下,解放区的文学艺术创作出现了崭新的气象,涌现出一大批反映时代要求、深为群众喜闻乐见的优秀作品,如秧歌剧《兄妹开荒》,歌剧《白毛女》,新编历史剧《逼上梁山》,秦腔《血泪仇》,平剧《三打祝家庄》,话剧《同志,你走错了路》,短篇小说《李有才板话》、《小二黑结婚》,诗歌《王贵与李香香》,等等。在文学艺术创作沿着大众化、科学化、民族化方向发展的同时,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中国化的探索与研究也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尤以周扬、胡风、郭沫若、蔡仪等人的贡献最为突出。

周扬认为他是文艺思想的“宣传者、解说者、应用者”,自觉地以的《讲话》来构建自己的理论框架。1944年,周扬根据《讲话》精神编辑的《马克思主义与文艺》一书,在宣传和普及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他的《论赵树理的创作》、《新的人民的文艺》等文章,运用文艺思想评论作家作品,及时地总结了解放区文艺创作的新经验。胡风在继承、发扬“五四”新文学精神和置身大众化、民族化论争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独树一帜的现实主义艺术观和艺术批评理论。胡风提出的以“主观战斗精神”为特征的现实主义理论,是他在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研究上的突出特点,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郭沫若的历史剧理论,既是他数十年历史剧创作经验的总结,也是他对马克思主义历史剧观的继承与发展。蔡仪的《新艺术论》和《新美学》,在中国现代艺术理论和美学发展史上的开拓意义,为人所称道。他自觉地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进行美学和艺术理论研究,以唯物主义反映论去分析美学和艺术问题,构建了较有系统的马克思主义美学和艺术理论体系,为中国马克思主义美学和艺术理论的建设做出了重要贡献。

第四阶段:从1949年至1977年,是中国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的深入探索与曲折发展时期。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成为中国文艺界的指导思想,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文艺论著的翻译、整理和出版工作,也受到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20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我国翻译、出版了一大批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文艺论著,影响较大的译本有:《马克思恩格斯论文学与艺术》(让·弗莱维勒编选,王道乾译,平明出版社1951年版)、《文学与艺术·马克思恩格斯原著选集》(刘慧义译,50年代出版社1953年版)、《马克思恩格斯论浪漫主义》(里夫希茨编,曹葆华、程代熙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马克思恩格斯论艺术》(里夫希茨编,人民文学出版社1960-1966年出版)、列宁《论文学与艺术》(尼·伊·克鲁奇科娃编,人民文学出版社1960年版)。此外,我国学者编选的《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论文艺》,由人民文学出版社1951年出版,后多次修订重版,为宣传和普及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艺术思想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对如何发展和繁荣具有民族形式和民族风格的社会主义新文艺,提出了一系列正确的文艺方针、政策,发表了许多精辟的艺术见解,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了文艺思想。1956年,提出把“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作为发展社会主义艺术和科学文化的基本方针,是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的重大贡献。同年,在《同音乐工作者的谈话》中,提出了正确对待中外文化遗产,发展具有民族形式和民族风格的社会主义新文艺问题。指出:“艺术的基本原理有其共同性,但表现形式要多样化,要有民族形式和民族风格。”他认为,中国的语言、音乐、绘画等民族艺术,有其自身的规律,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与必然性,但也具有一定的保守性、落后性。因此,他主张发展民族新文艺“还是以中国艺术为基础,吸收一些外国的东西进行自己的创造为好”。1958年提出的革命现实主义与革命浪漫主义相结合的艺术主张,1965年他在《给同志谈诗的一封信》中关于诗歌创作中形象思维问题的阐述,以及60年代中期他关于绘画、雕塑使用模特问题的批语,都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

这一时期,在戏剧、电影、美术、音乐、舞蹈等艺术领域,许多美学家、艺术理论家积极从事艺术民族化的深入探索,以富有鲜明中国特色的艺术理论为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中国化作出了积极的贡献。王朝闻在美学和艺术理论上都取得了卓越的成就,他的艺术理论建立在丰富的创作和欣赏经验之上,其突出特点是运用唯物辩证法观察、分析艺术现象,在各种对立统一的艺术关系中揭示艺术活动的规律,提出了许多精辟的理论见解。张庚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对中国戏剧的发展及其内在规律进行科学的审视和精当的理论概括,创立了“剧诗”说,提出了话剧民族化和戏曲现代化的主张,为中国当代戏剧的理论建设作出了杰出贡献。夏衍、陈荒煤等电影理论家在理论和实践上开拓创新,为探索中国电影的民族风格做了许多卓有成效的工作。李凌、吕骥、马可等音乐理论家对新音乐民族化问题进行了系统深入的研究,为建构有中国特色的新音乐理论作出了重要贡献。吴晓邦是中国新舞蹈艺术的开拓者和奠基者,他在继承民族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努力创造体现时代精神的中华民族新舞蹈,构建了具有时代特征的民族化的新舞蹈理论。

中国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的发展也经历了一段坎坷曲折的道路。在我国社会主义改造取得决定性胜利后,由于对国内阶级斗争形势的严重性过于夸大,文化艺术的指导方针出现了愈来愈严重的“左”的偏差,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的发展和研究工作造成了某些失误和偏颇。1966年开始的“”是一场空前的文化浩劫,极“左”的文艺路线严重扭曲和破坏了中国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的发展和建设。

第五阶段:从1978年至现在,是构建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体系与创新发展时期。

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重新确立了马克思主义的思想路线、政治路线和组织路线,我国进入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时期。新时期以来,邓小平在创立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过程中,面对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中国文艺现实,科学地总结了社会主义文艺发展的经验,对社会主义文艺的一系列根本原理做出创造性的概括和建树,从而实现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与当代中国社会主义文艺实践相结合的历史性飞跃,产生了重大的理论成果——邓小平文艺理论。邓小平文艺理论阐明了社会主义文艺的性质、方向、地位、任务、方针,艺术批评的功能和方法,党对文艺工作的领导,艺术人才的培养以及艺术体制改革等一系列重大的理论与实践问题。这就使得邓小平文艺理论具有独特的理论创造性、鲜明的时代精神和强烈的实践特色,为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宝库增添了新的内容和光辉,从而使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产生了又一次新的飞跃。

的艺术思想,是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中国化的重要成果。指出“我们党要始终代表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为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艺术的发展指明了方向;“弘扬主旋律、提倡多样化”的观点,确立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的创作导向;“一手抓繁荣,一手抓管理”的艺术观念,促进了市场机制条件下社会主义文艺事业的繁荣与发展。

在新世纪新阶段,运用马克思主义艺术观分析我国社会主义文艺实际,科学地阐述了艺术与人民的关系、艺术与“三贴近”、艺术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等一系列重要的理论问题,为繁荣社会主义文艺与和谐文化建设提供了正确的理论指导。

邓小平文艺理论、的艺术思想和关于艺术的重要论述,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对文艺思想的继承、丰富和发展,是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的最新成果。

第10篇

关键词:艺术学理论;西方艺术史;迪塞诺;艺术创造;形体;意义

“迪塞诺(Disegno)――建筑、雕塑、绘画之父――源于理性。它是从众多事物之中提炼出来的普遍判断。作为所有植物、建筑、雕塑和绘画的形式与理念,迪塞诺所掌握的是整体与部分,部分与整体或各部分之间的比例关系。知识带来明确的观念与判断,经心灵的谋划而通过双手表现出来,这就是迪塞诺可以这样说,迪塞诺是视觉表达之母,它为内在观念的视觉表现与阐述奠定了基础,同时,其他方面也以此理念构想并赋予形式的意义……”。

自乔尔乔・瓦萨里生活的时代以来,迪塞诺已经成为讨论艺术问题的基本范式,这个作为中心意旨的理性概念和艺术法则昭示了此后西方艺术发展的基本方向:理性概念引导艺术创作,艺术作品反向表达概念的内涵这样一种理性与感性的关联已经根植于我们对艺术的理解之中,先验的观念与艺术的内涵成为我们不断探寻的焦点。迪塞诺解决了理性与感性之间的对立,它调和了艺术与自然、理智与情感、观念与显现之间的矛盾。15世纪的艺术家――诸如阿尔贝蒂和列奥纳多――对理性与艺术之间的对立感到焦虑,而从瓦萨里的时代开始,两者得到了有效的调和16世纪强调艺术家通过理性来“规划”(plan)自然,以费德里克・祖卡洛、温琴佐・丹蒂和吉安・保罗・洛马佐为代表,他们普遍认为理性先于实体性创造。由此,艺术创作不再是对自然的摹写,也不是承载宗教教义的媒介,而是在迪塞诺观念的调和下走向了艺术的现代性语境:意义的生产。文艺复兴借助自然以及对自然的模仿逐步形成迪塞诺观念,样式主义则以迪塞诺为核心努力构造规则与秩序的体系,17世纪,迪塞诺已经成为人们认知自然对象和讨论艺术的先决条件,迪塞诺所经历的身份转换与属性转变过程促成了现代意义上的艺术、文化与科学观念。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当我们将迪塞诺作为研究对象时所面对的只是由它所构建的体系化的对象,或者是在迪塞诺筹划之下所形成的艺术“现成品”。在迪塞诺的作用下,意义生产已经代替了艺术创造,认识代替了实践,进而造就了这样一种局面:艺术成为了哲学,而哲学则忘记了艺术的存在。相应的,如果认为“素描”是绘画、雕塑与建筑的基础,如果用“设计”来指代创造性或者用迪塞诺来标示具体艺术门类,那么,我们仍旧无法触碰到迪塞诺,而只能在一种对象性层面上徘徊。因此,无论在现代艺术层面上,还是在本体与意义之间,迪塞诺都具有一种无法避免的模糊性,正如蒂姆・安斯蒂所言,“迪塞诺的根本属性就在于构建自身的模糊性”。迪塞诺的这一特性,事实上,预示了一种根本转变。在帕诺夫斯基那里,西方艺术现代性所具有的那种“归属于普遍法则”的特质正是来源于这一时期迪塞诺体系――超感官与抽象理念――的构建。

从观念的形成到理性体系的建构,瓦萨里时代对迪塞诺的讨论与规划就显得十分重要,这不仅是对西方古典艺术所作出的历史性总结,同时也是对西方现代艺术的基础性建构因此,迪塞诺如何与艺术领域相融合,迪塞诺如何被限定于艺术领域,艺术如何被意义所遮蔽,艺术如何在理性意义上运作,这些问题就成为讨论现代西方艺术的基础

同时,这个内化于西方艺术之中的核心概念对于外在的中国视角而言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对迪塞诺的研究不仅可以使我们有效介入到西方艺术语境之中,还可以对中国艺术现代性研究传统与现代以及现代艺术的发展提供一种参照。

一、迪塞诺:概念及其历史演变

体系化的迪塞诺始于瓦萨里和瓦尔乔的论述,而作为具体行为活动的迪塞诺则拥有长久的历史,其源头可以追溯到前苏格拉底时代。

迪塞诺的希腊语是,来源于词根,它首先关乎到的是存在与时间的问题依据海德格尔的理解,古希腊的存在指代了一种“不确定性”――时间与空间上的不确定性也就是说,我们不能明确指定某物的存在,一旦努力探寻存在,它就在时间上呈现为过去的(某物显现之前)任意时间,在空间上表现为被存在之物所占据的现成位置

所以,追溯到前苏格拉底时代,迪塞诺显示出一种空无的特性,它只能作为一种暗示,去揭示、显现存在之物,而不是作为原则与规范。“根据希腊定义,迪塞诺涉及到可能性、期待和预知。从最广泛的意义上说,迪塞诺不仅意指无形与含混的状态,它也努力去捕获这种不确定性的意义,”因为这就是某物得以实现的可能性与必然性。

希腊语转换到拉丁语,即Disegno的动词形式,意指标志、规划或示意。与希腊语不同的是,迪塞诺的拉丁语义包含一种推导、推理或推论的意义。迪塞诺的这种转译涉及到两个方面的转变。第一,使空无在空无中消逝转变为实体化与非实体化的对立。也就是说,后者更加强调“塑形”的观念。并非古希腊没有这种认识,而只是他们将虚无塑造为实体的观念,因为事物的绝对实体化只“停留”在对立于空无的状态上,而非无中生有。第二方面是古希腊强调“发现”的意义,而罗马-拉丁语义则强调“创造”(模仿自然的对象化创造)。

希腊与罗马-拉丁语义之间的区别意味深长,思维的转变将原属本体论的迪塞诺推入到认识论范畴。如同海德格尔所说,主体替代基体或基底成为现实。迪塞诺在保持自身的动词含义的前提下,摈弃对存在踪迹的“捕捉”,转而以主体为依据发明与铸造对象。诸事项不再是从过去而来的“发生”,而是成为面向未来的“形成”。形成作为一种主体,“为了使某物被原始性的推出而使用了时间上的定量:瞬间”。主体对某物的铸造,即模仿自然的对象化“创造”得以构成所以,罗马-拉丁语义下的迪塞诺强调以主体为出发点与自然发生联系,直到迪塞诺以名词形式出现之前,这都是支配西方艺术发展的主要思想。

二、瓦萨里时代:“意义”的生产

迪塞诺并不是仅仅与艺术相关的问题,如希腊对存在之影的捕捉与定型,罗马-拉丁对实体的塑造与对象化,使它最广泛涉及到了本体论或海德格尔所追问的存在论问题。就像美学一样,从前苏格拉底思想开始,有关迪塞诺的问题得到了普遍讨论。众多领域都施行迪塞诺,但这并不能构成完整的理解与认识,因为与存在问题相似,迪塞诺也关乎于本质。然而,不同于一般生产与制造领域的是艺术对迪塞诺的讨论与实践具有双重意义,一方面艺术通过迪塞诺实现了自身的体系化,另一方面迪塞诺的内在观念通过艺术得以表达。所以,迪塞诺与艺术的关联性也就作为一种切入本体论的有效方式而得到具体论述。西方艺术最基本的特征是铸造形体与描绘形象,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的根本在于情节,而十五世纪的艺术家则指出:情节的基础是人类形体或形象的有效统一。形象涉及到实际的形体与形体的存在方式。文艺复兴保留了迪塞诺的希腊含义,在净化、教育、愉悦、模仿、理念等等讨论之外,艺术最完整的保留下对存在与实体、“基体与主体”,“呈放者与对象”关系的讨论。因此,当迪塞诺进入到文艺复兴甚至初期样式主义之时,它仍旧不是艺术外在形式的显现,而仍旧保持着动词形式,即保持着塑造的意义。文艺复兴不同于样式主义,前者的迪塞诺体现为一种对立,文艺复兴艺术家“对描绘自然的过程中显露出来的人类观念,即现实模仿与人工雕凿客观事物与主观手法之间的冲突感到担忧”;“相反,样式主义艺术家丹蒂则认为“艺术家不应仅仅复制可视的自然物,而应依自然目的模仿自然,也就是说,艺术家应该模仿的是自然界中完美的有目的的形式”。两者之间的差异最终导致了本体论与认识论上的转变:迪塞诺内化为先验理念,正如司各特・范・图茵所说:“迪塞诺的内化或者内在迪赛诺……最终成为独立于自然和实践的先在观念”。或许,只有在这种极端状态的前提下,才能感受到迪塞诺对艺术的指导性意义,才能为艺术自身的转变提供一条可行的路径。伴随文艺复兴到样式主义转变的是迪塞诺名词化形式的出现,Designare转换为Disegno。迪塞诺成为一种实践与艺术活动自我发展与完善的标准或理念,也就是说,它具有了不依赖于自然探索和模仿的自主性

由此而来,迪塞诺不再铸造形体或捕捉形象,而只是生产意义。

祖卡诺和丹蒂所理解的迪塞诺代表了自16世纪以来的时代特征,这一发展过程的源头在于瓦萨里对迪塞诺的解释以及佛罗伦萨迪塞诺艺术学院和学院体制的建立。这个“意义生产”的时代促使迪塞诺成为一个由艺术实践、检验和解决的结构,它成为构建完整的现代艺术体系的坚实基础,即“迪塞诺艺术”,它指代一种“完备的话语体系”瓦萨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名人传》中,瓦萨里对迪塞诺和艺术问题进行系统性阐释,视觉艺术也具有了语文主义特征,而佛罗伦萨迪塞诺艺术学院的建立标志这种新型体系的构成,“建立起详尽的、最为公式化的规章”。学院名称――“Accademia delle Arti del Disegno”――和学院标志――象征绘画、雕刻、建筑的三个花环标志――明确指示出迪塞诺的地位。意义与特征:男性、父亲、理性、中心;迪塞诺成为了先在的、父权的、理性的,代表神圣之光的理念;作为“三艺之父”,迪塞诺指导着艺术实践,并在实践之中实现自我。

三、意义的生产

如前所述,在希腊到罗马-拉丁语义的过渡中迪塞诺从捕捉存在走向对形体的铸造,与此相对应,从文艺复兴到样式主义,迪塞诺则经历了一个从呈现形体到意义生产的转变过程。如果说“基底和基体”转向主体“呈放者”转向对象,代表了迪塞诺发展的第一次断裂,那么,呈现形象与生产意义就表征了文艺复兴-样式主义-巴洛克的转化过程。可以这样说,由于迪塞诺努力使艺术体系化,自瓦萨里开始艺术正式转向了生产富含“意义”的作品。

所谓“意义的生产”由五个部分构成。第一,弃绝本体论而转向主体的认识论。艺术创作与艺术教育使艺术家从探索自然转向探寻自然的目的,即如何和为何表现。在整套法则和体制的指示下,艺术创作具有了目的性。第二,弃绝实践而转向理念的建构。迪塞诺使艺术具备了结构属性,视觉艺术的语法与语汇逐渐形成,艺术成为了理智的结构活动。第三,艺术的自主性与思辨性。艺术不依赖于实践,而开始借助于结构思考观念本身。艺术抛弃了对自然的探寻与模仿,而是通过迪塞诺反复验证与完善自我。第四,由于迪塞诺参与到艺术创作以及艺术自身的结果之中,因而产生了知性、巧智与情感相融合的新型鉴赏模式。这便暗示了迪塞诺在“判断”方面的作用以及与经验的关联性。第五,意义生产最重要也是最为直观的特征表现为色彩成为艺术的基本属性。色彩替代了造型与十五世纪的“色调”。也就是说,当我们就艺术来谈论迪塞诺之时,或者就艺术来讨论观念问题时,最为显著且完整的表征就是艺术作品中色彩所具有的绝对价值与意义。综合以上五个方面,范・图茵的论述触碰到问题的核心,“在瓦萨里那里,迪塞诺成为构造纯粹精神图像的心灵力量,这是判断美术与所有理性活动关联性的基本能力……最终的艺术目标不是别的,而正是明确以知识为导向的艺术实践”。

四、形体的“意义”

迪塞诺是意义生产之源,无论瓦萨里、博乔尼还是稍后的祖卡诺都通过迪塞诺将艺术创作与意义生产紧密联系起来。自样式主义以来,在以迪塞诺艺术学院为标志的佛罗伦萨,艺术实际上只是指代“迪塞诺艺术”,即一种意义生产之下的艺术创作,时至今日,这仍旧是艺术创作领域和艺术研究范畴的主导方向。迪塞诺艺术或者说以生产“意义”为主旨的艺术拥有一系列的特征,它是认识论的、目的性的、思辨的、自我发展和自我完善的、主体的、判断的、男性的、色彩的,所有这些特征都是从先前理性思考作品而形成固定法则再到依据法则描述和评价作品,最后转变为艺术创作的理念,这就是迪塞诺从名词、形容词最终转变为副词的过程。由此,艺术便成为了哲学探讨的媒介与手段,或者说,迪塞诺为艺术的美学讨论预先设定了基调。

迪塞诺艺术是对先前艺术发展的全面否定,这种转变最为明确的体现在艺术作品之中。迪塞诺艺术需要通过超越艺术物质实践的手法或样式实现自我,而这种自我实现就表征为意义对形体和形象的超越,更确切的说就是:迪塞诺赋予形体意义。这不仅是通过理性的双手描绘出形象,而是有意图的实施。换言之,前样式主义时期的迪塞诺所具有的塑造形体或者捕捉存在的属性,在瓦萨里时代逐渐转换为将意义附加于对象之上,这种状况首先在有关绘画起源的讨论中得到确证。

帕特里奥・西蒙斯指出,瓦萨里两幅有关绘画起源的画作都体现出他对老普林尼著述的误解。根据老普林尼的叙述,柯林斯的制陶匠布塔德斯最先发明了“塑像艺术”。然而,在瓦萨里的描绘中“他错误的将吕底亚的吉阿斯当作绘画的发明者……对普林尼的误解与男性独立发明绘画的假想一致,这也就使得普林尼的柯林斯少女被男性形象所取待,一个男人突然抓起炭笔毫无目的的描绘自己在火光照射到墙壁上的影子”。

更为有趣的是“尤迪奇奥”(Giuditio)的形象与迪塞诺所保持的密切联系,诚如克里斯蒂娜・赫尔曼-费雷奥所言。那么,我们可以将迪塞诺尤迪奇奥与艺术的男性形象纳入一个共有语境思考吗?答案是肯定的。当我们意识到“意义生产”的落脚点本就来源于判断之时,三者的共同语境便已呈现出来。这一语境,或者更广泛的说意义生产时代的艺术与创世纪到最后的审判过程相类似,而后者本质上也表现为对世间万物的普遍判断。从三者的共同语境反观瓦萨里关于绘画起源的描述,我们就不能仅仅通过误读来解释独立的男性形象了,因为代表理性和判断理念与自主的男性形象必然是意义生产时代的主导因素。男性形象对女性形象的遮蔽表征了迪塞诺艺术的本质特征,尤其在描述艺术起源的情况中。事实上,与之相对应的是一系列对立关系:观念-物质;主观-客观;创作-模仿;素描-色彩;轮廓-光线。这些对立关系共同构成的,并且能够在艺术上得以显现的就是意义对形体的遮蔽。

同男性形象遮蔽女性形象类似,色彩遮蔽了素描,光线遮蔽了轮廓。事实上,自样式主义以来,色彩在绘画中的优先地位并不在于色彩有助于现实对象的形状以绘画表现出来,因为色彩的本质就是否定素描和形体构造,相反,它只是用色彩来表现形体的表层面貌,两者本就是对立的,就像渲染法和直接画法的对立一样。

与色彩-素描相对应的就是轮廓与光线。吉贝尔蒂・阿尔贝蒂、列奥纳多、切里尼一致认为,绘画首先是描画轮廓而后才是思考创作与光色问题。光线本身具有真理与神圣的意味,在中世纪神学视角下,光的投射反映了世俗向神圣的转渡,所以他也就具有了一种神学与道德意义。样式主义的迪塞诺本身就被认定为神圣与真理之光。因此,艺术家需要敏锐的双眼和灵巧的双手,天才的发现与熟练的制作确保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但是,即便艺术家个人的天才参与到模仿之中,艺术必须有一个蓝本,无论如何,艺术家只是将个人天才用于发现自然世界,用于捕捉存在。然而,所谓的创造指代“无中生有”之意,它来自于理念的筹划和迪塞诺法则的指示面向自然的单一向度使模仿仍旧保持着与过去的联系,而面向未来的则是从迪塞诺而来的“共时/瞬间”的对象化创造。因此,如果说前样式主义艺术将模仿视作艺术的信条,那么,样式主义之后则是在迪塞诺法则的指示下进行的艺术创造这种创造本质上不具有原创性,而是依照先验法则而不断进行的重置、重组与革新。因而,瓦萨里时代之后的迪塞诺艺术强调艺术创造的先验性与理性实践的回应,艺术作品只是走在艺术法则自我完善与发展的中途,而无法到达最终的目的地。然而,这种创造之中不能缺少的因素又是与之相对立的模仿,不过,这种模仿已经脱离了单向度的自然模仿。

色彩压制素描、光线驱散轮廓、创作包容模仿,艺术成为观念,艺术家成为文化人士――制作艺术品与生产意义并行,鉴赏家成为综合了判断、理智与趣味的实践者。样式主义――迪塞诺艺术的观念性特质――彻底颠覆了文艺复兴及其原型。艺术随之转变,无论创作、作品还是欣赏都体现出主观性,逐渐独立于职业体制,逐渐独立于曾经依附的自然蓝本如果说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是群体性的,那么,自样式主义之后艺术家走向了独立道路,这与迪塞诺艺术的总体特征相符合。

以上六组对立关系总体构成了瓦萨里时代艺术的根本特征,迪塞诺赋予形体意义。换言之,构造“形体的意义”就是瓦萨里时代艺术的根本意图。特别需要指出的是,究竟如何理解这里所说的“形体”,它是画面中的艺术形象还是现实世界中的实体?理解这一点至关重要。从素描、线条、轮廓到物质材料、社会交往与自然探索,“形体”都显示出自我的存在。但是,它决不能被理解为某一具体对象,因为依照迪塞诺的规划“形体”原有的意义已经被理性化与规则化。当柏拉图认为色彩从形体之中涌现出来因而形体更为重要之时,他所指代的形体及其表意与瓦萨里批评乌切洛因过于注重透视而忽略的形体大相径庭。因为,“形体”本身或者艺术形象,已经在艺术、迪塞诺和尤迪奇奥的共同语境中成为了专门的术语。

五、结语

第11篇

关键词:绘画形式;形式主义;结构主义

关于绘画形式的创新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中国美术界出现过几次激烈的争论,其中尤以吴冠中和张仃关于国画中笔墨形式运用的争论广为人知。我以为,两位艺术家关于笔墨的争论实际上是就基于个人对中国画形式创新的理解和创作过程及结果的风格化进行各抒己见而已。

但是在西方现代美术发展的过程中,此类争论似乎并未引起大的波澜;印象画派以降,架上绘画就没再引起过类似莫奈《日出・印象》那样的非议,引起争论的是艺术家前无古人的创造,比如装置艺术的鼻祖――杜尚的《小便池》。此间的许多美术理论家都在更广阔更深入地研究内容、风格、流派等属于作品本体的特征而较少从大历史的高度研究绘画形式的变迁。实际上于形式存在中探寻艺术的本质是较为稳妥的途径,但形式的存在总是受到时间的制约,它是相对的,现在我们所见到的形式,只不过是于存在的瞬间得以呈现和回应的必要手段,形式是由里而外发生作用的,形式是内在联系的外化表现。

在论及形式主义之前有必要简单讲述一下结构主义,从本质上来看,结构主义是形式主义的一种表现形态,或者说是一种发展。在其初始阶段,结构主义就是作为形式主义的一种延伸而出现的。将结构主义作为工具用以对艺术作品进行研究的做法首先在20年代的德国发展起来。其别重要的人物是吉多・冯・卡施尼茨・魏因贝格(1890~1958),他创造性地使用了结构分析的方法。虽然在强调单纯描述及其整体论观点方面,其结构主义美术史研究是独立发展起来的,但是颇有意思的是,这几乎与法国的结构主义代表人物、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的非历史性方法的、功能主义的结构主义人类学研究同时出现。卡施尼茨・魏因贝格最早是对古代意大利的早期雕像进行研究,他强调史前艺术是所有的意大利晚期艺术的关键,并将自己关于结构的概念与意大利艺术的区域连续性结合起来。其所谓的“结构”概念主要指的是位于再现的表面形式的全部设计原则,特别是在雕塑中体现得更加明显。他试图分析出艺术作品最基本的形式本质,而不是作品的表面细节。他将形式从内容、意图、或者功能中挑选出来,这样他仅从形式的角度对古埃及艺术与古希腊艺术作了比较,对在不同文化中创造出来的作品之设计本质的传递过程作出描述。

形式主义理论的出现对现代结构主义文艺理论以及符号学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从符号学的观点来看,艺术作品的外在形式是人们辨认它们内在含义的唯一科学依据和可靠信息。形式主义美学则是一种强调美在线条、形体、色彩、声音、文字等组合关系中或艺术作品结构中的美学观,与美学中强调模仿或逼真再现自然物体之形态的自然主义相对立。形式主义指作品的艺术价值完全取决于它的形式――它的视觉效果,它呈现使用的媒介。形式主义强调构成元素,例如材料、形状、色彩、线条和纹理,而不是现实主义的背景、内容。在视觉艺术中,形式主义的概念是指任何需要被理解的艺术就隐藏在艺术作品之中,而创作原因、历史背景、艺术家生涯等,这些都被认为是次要的,形式主义是理解艺术的一种方法、一种途径。

形式主义在国内一度处于批评的漩涡,这些批评往往在艺术范畴之外,其引申义甚至被政治化而遭大加挞伐,“双百”方针曾在很长时间内沦为口号和掩饰词。但形式主义研究却在二十世纪西方美术史学中大放异彩,史家和著作灿若星辰。简要来讲,形式主义的研究包含着两个主要方向:一是就造型艺术作品本身的一些元素,主要是形式元素进行检查;二是将艺术作品的内容、意义等因素作为主要考察对象。西方的一些学者通常将这两种方向简要地概括为“内在的”和“外在的”美术史研究。“内在的”美术史主要把注意的中心集中在艺术家和艺术作品本身;而“外在的”美术史研究则倾向于对艺术家、艺术作品和艺术创作与生理、心理、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诸因素的关系进行考察。通过西方美术史学的发展趋势来看,大致经历了由“内在”到“外在”,而后“内在”与“外在”相融合这样几个阶段。形式主义在西方美学和文学艺术理论中是一股强大和持久的潮流,有着十分深远的历史渊源。它是一种观点,将线条、色彩、形状、材质、肌理、光、影这些因素视为内在于一件作品的本质构成,而我们的注意力应该限制于这些因素,并且仅仅是这些因素之中。

形式分析是风格研究的一个基本组成部分。形式分析特别倾向于讨论一件作品、以及艺术群体、艺术流派、或者艺术时期的艺术风格。也就是说,什么是风格,或者更精确地说,如何定义风格就成为艺术研究的中心问题。美国当代艺术史家、批评家迈耶・夏皮罗说:“首先风格是包括着一个本质和富有意义的表达的一个形式系统,本质和富有意义的表达是通过可见的艺术家的个性和群体的广泛看法来实现的。风格还是在一个群体之内的表达工具,通过形式的暗示交流和确定着一定宗教的、社会的和道德生活的价值。”这一定义实际上已经超出了形式主义范围,因而它是综合的,为我们理解风格概念提供了更加广阔的基础。通过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到,形式与风格是形式主义艺术史研究的主要关注对象。

在内容与形式的关系中,起决定作用的是形式。历史上绘画承担着宗教和文学的义务时,形式的结构关系由具体的人物形象、环境道具及情节瞬间等显现出来,形式结构体现出艺术家在艺术上的内在要求,而内容则是体现内在要求的媒介。在描述性绘画中(描述性绘画包括一切宗教画、历史画和风俗画,这是西方传统绘画的基本样式,与文学性、情节性内容和戏剧性的处理手法密不可分。在1872年莫奈创作的《日出・印象》之前,此类绘画占据西方绘画的主流,之后,描述性绘画承担的这些功能绝大部分已被1839年诞生的摄影和1895年诞生的电影及20世纪中期出现的电视等现代图像传播形式所取代),形式结构的因素隐藏在具体形象的内部,这是因为在那个历史条件下不可能采用别的手法。但是对形式极为敏感的画家,他的个性就一定会通过结构从隐藏的背后或多或少地表现出来。因此很多美术史家所推崇的那些早期文艺复兴大师在表现手法上都是结构严谨,边线明确,在构图上别具一格,个性特征十分明显。到了印象派之后,描述性绘画在西方艺术舞台上不再占据重要位置的时候,形式结构才成为直接表达画家感受和个性的语言。“艺术的根本不是内容,而是形式,是有意义的形式” (Significant form,也译作“有意味的形式”)。提出这一理论的英国现代艺术批评家罗杰・弗莱(Roger Fry)认为,在这方面成就最为突出的大师是塞尚。1910年,弗莱在伦敦策划举办首届后期印象画派展览,在展览结束时所作的题为《后印象主义》(“Post Impressionism”)的演讲中,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使用这一短语。此后演讲稿发表在1911年5月1日的《双周评论》(Fortnightly Review)上。

后印象派画家如何从印象派画家那里发展而来,这确实是一段令人好奇的历史。他们吸收了大量印象派的技法,吸收了大量印象派的色彩,不过他们究竟是如何从一种完全再现性的艺术向非再现性与表现性的艺术过渡的,却仍然是一个谜。这个谜存在于一位天才人物令人惊异、难于解说的原创性之中,他便是塞尚(Sezanne)。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无意识的。在以无与伦比的狂热与力量沿着印象派的探索路线往下走时,他似乎触摸到了一个隐蔽的源泉,在那儿,印象派赋形的整个结构瓦解了,一个有意义的与表现性的形式(significant and expressive form)的新世界开始呈现。

弗莱作为后印象主义理论家的声誉也是直接建立在塞尚艺术实践的基础上,而且他关于后印象主义的论战也导致了新的艺术观念在英国的形成。如果说弗莱的形式主义观念源自对意大利艺术的研究,那么对塞尚绘画的辩护和分析最后完善了他的理论。塞尚的名言:“用圆柱体、球体、锥体处理自然,要使一切都处于适当的透视之中,从而使一个物体或平面的每一个边都引向一个中心点。”也直接为弗莱的理论作了注释。

在美术批评中,不论哪一种形式主义理论,其基点都是对艺术作品的欣赏,根本上是通过形式的直观来领悟作品内在的含义。模仿的艺术只具有形式的潜在因素,因为它表现的只是事物的原型,不构成形式的直观。艺术作品所引起的审美情感产生于形式欣赏的过程,而艺术家的想象力和创造性的最终表现是形式的创新。形式结构不是艺术家的随意选择,而是艺术家的心理结构在感情上的物化形态,也就是说艺术家对视觉材料的吸收和改造都是由他的心理结构决定的,而心理结构的基本因素是艺术家特有的个性、感情强度和视觉敏感性,最重要的是社会、历史意识和审美心理上的层积。正因为艺术家对形式的表现是一种直觉判断,因此观众在画面上看到的不仅是使形式显现出来的物象,同时也感受到了艺术家在形式上显现的个性和感情。这样,形式才成为艺术家向观众传递感情信息的载体。艺术作品所引起的审美情感就是对形式欣赏的感悟和体会,而艺术家想象力和创造性的最终表现就是形式创新。

形式作为个体的创造,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艺术家对形式的直觉把握,同样,观众对形式的接受也主要依赖于直觉的通感。形式的审美价值在于“有意味的形式”,形式的意味界定为情感,即艺术家通过形态、线条和色彩来传达感情,而观众又从艺术品的形式中感受到情感。情感来自艺术家对自然与社会的凝思,这种情感是无法言传的,只有用形式来表达,而形式感又是艺术家的直觉本能。形式的意味主要取决于社会审美心理背景,个性审美心理通常服从于一个更大的审美心理结构。

当下绘画形式的创新,从美术史的角度来看已很难有大的突破,各时期各流派艺术家的作品浩如烟海,仰望都来不及谈何超越?但是艺术家可以从小处着手,突破描述性绘画的界限,从画面结构、色彩、线条、形状、材质、肌理、光、影等要素入手,进行有别于他人绘画形式的运用,从而达到创新的目的。形式创新的绘画不去展现自然和社会中美的事物和现象,不去进行情节性的描绘,而是倾向于思想和感情的表现,艺术家的目的不是要以令人悦目的造型和漂亮的颜色来装饰画面,而是要表现感觉的结果以及视觉中最有力量的感受。绘画作品所引起的审美情感就是对形式的欣赏,把审美情感界定为不依赖于理性的直觉判断,也就意味着把形式创造的过程建立在直觉判断的基础上,尽管在这种直觉判断中沉积着理性的历史因素,但是,不论这些因素对人的心理是否有某种直接反应,孤立的线条或色块并不构成复杂的感情层次和心理结构,艺术家直接的想象力和创造性在此将会大有用武之地,他们的才华将最终表现在作品形式创新上。

参考文献:

[1] M・苏立文(英).东西方美术的交流[M].陈瑞林,译.江苏美术出版社,1998.

[2] 沈语冰.20世纪艺术批评――美术史文丛[M].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03.

第12篇

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的总结与回顾

2008年是一个总结年。总结改革开放30年的历史成就、经验教训,甚至更长时间内的理论成果,成为这一年度我国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的重要贡献。如果说宋建林的《中国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光辉历程》(《文艺理论与批评》2008年第1期)、刘中树的《对改革开放30年文学实践理论研究的思考》(《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8年第2期)是将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从“五四”新文化运动直到现在的历史轨迹进行了较为清晰的梳理,对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尤其是改革开放30年的文艺创作、文艺工作和文艺理论研究实践进行了很好总结的话,那么,董学文《近三十年我国文学理论的“转型”问题》(《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8年第4期)则站在另一种高度,通过对新时期我国文学理论“复苏”、“探索”、“建构”三个阶段“转型”进程的理论概括,勾勒出了多元背景下多样化地走向马克思主义文学理论的中国化之路。当然,总结的视角还可以从价值入手,刘亚斌《改革开放30 年中的文论价值取向》(《廊坊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3期)通过对30年文学价值理论传统形成过程的梳理,为新世纪新阶段文论研究找到了一个新的现实起点与理论基础。

总结成绩与反思问题总是相连结的,反思构成了总结的又一种声音。王元骧《论马克思主义文艺学在当代的发展和意义》(《文艺研究》2008年第1期)反思了以往我国马克思主义文艺学将文艺的性质只是看成认识性的片面观点,重新强调了它的实践性。强调实践性,就是要强调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的现实针对性。张永清《马克思主义文论研究的问题意识与语境原则》(《学术月刊》2008年第1期)认为,马克思主义文论的中国化、民族性与时代性,需要我们明确问题意识与语境原则,立足当下的社会现实实际,大学要有比较科学的有针对性的马克思主义文论教育。李心峰《新时期艺术生产论及其理论意义》(《文艺理论与批评》2008年第5期)则反思了新时期30年,在中国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语境中,人们往往只看到艺术反映论、艺术意识形态论作为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重要理论基石的重要性,而忽略或无视艺术生产论作为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重要基石的片面认识。对艺术生产论的重提与重视,对于我们完整理解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具有重要的提醒意义。

对马列文论经典理论的研究与探讨

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如何使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焕发新的活力,回到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原初视野”,寻找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与当下现实对话的基点,是2008年许多学者都在思考的重要问题。于是,马克思关于“人”与“实践”的理论,引起了研究者的重视。2008年第3期《人文杂志》以“马克思主义文论与人”推出了两篇笔谈,均从马克思“现实的人”这一概念出发,深入探讨了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发展的生命根基所在。范玉刚《现实的人: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的基石》认为,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的发展须围绕其基本内核展开,即以人的自由解放和人的全面发展为价值取向的目标,以对当下中国现实的人文关怀和对文艺实践的具体阐释和批评为内涵,以传承和发展马克思主义为目的,以其全球视野和开放性回应当前各种文艺观的挑战。丁国旗《马克思的“自由”观与文艺对“解放”的祈望》认为,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始终如一地将个体的现实自由与解放作为主线,而我国马克思主义文艺学从一开始也正是以马克思所企望的“现实的、有生命的个人”的“自由”与“解放”的理想为直接目标的,今天我们仍然要为这个目标而努力。关于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思想,张弓《马克思实践观的形成与实践美学》(《湖北大学学报》哲社版2008年第3期)认为,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实践观有现实性、科学性、战斗性等特点,这些特点规定了马克思主义美学和文论的发展方向;而王元骧《论马克思主义美学在我国当代的演变》(《湖北大学学报》哲社版2008年第2期)则断定,马克思主义美学与以往一切美学的不同,就在于把实践观点引入到美学研究,从而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新的理论基点和思维方式,为我们看待美学问题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视界。

《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作为中国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经典作品,一直都是学人们关注的重点,2008年对于《讲话》的思考有了新的成果。艾莲《建设当代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的重要思想资源――论生态思维的理论建设意义》(《思想研究》2008年第3期)通过分析认为,《讲话》并不是产生于特定时期面对特殊政治任务的过时文本,它立足现实思考文艺问题的基本思路在今天仍然闪耀着智慧的光辉。另外,代江平《从接受美学的视角看的当下意义》(《凯里学院学报》2008年第4期)对《讲话》中的文艺为什么人和文艺怎样为人民大众服务的观念所展开的分析,孙国林《论延安文艺的基本特征》(《延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3期)从鲜明的时代性、广泛的群众性、题材形式的多样性和宽广的开放性等对延安文艺特征的概括总结,都很好地挖掘了《讲话》的理论价值与现实意义,对于当下我国文艺理论建设具有一定的指导作用。

马列文论中国化的深入探讨

近几年来,对于马列文论中国化的理论探讨一直都是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的热点与重点,对于该问题的深入研究,对于构建新世纪具有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具有重要的意义。2008年《学术与探索》第1期以“努力拓展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的新视野”为题组织了一组探讨马列文论中国化的理论文章。这些文章围绕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的内涵、意义,如何建构科学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以及当下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的发展态势及存在问题等进行了讨论。在这组讨论中,吴元迈《对“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问题的三点思考》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两个概念的概念界定入手,探讨了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的应有之意。陆贵山《中国化・民族化・科学化――谈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的建构途径和发展道路》在确定《讲话》作为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最系统、最深入的理论成果的基础上,宏观思考、辩证分析了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中国化”、“民族化”、“科学化”之间的逻辑关系。与以上两位学者从理论层面的分析不同,董学文《在实践中铸就中国当代马克思主义文论的风格》一文则直接明了地将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中国化”或“在中国具体化”,理解为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在中国的实践化、时代化、民族化与创新化,对“中国化”的具体内容做了最为清晰的表述。

当然,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决不是一项一劳永逸的工作,而是一个长期的艰巨工程。李涛、刘锋杰《历史现实理想――关于“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的三点思考》(《文艺理论与批评》2008年第1期)就将“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看成是一项伟大的文化实践工程。刘江《浅议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中国化》(《求索》2008年第4期)则把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看成是发展的理论,而中国化则是它“发展”的重要途径。范玉刚《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路径探析》(《湖北大学学报》哲社版2008年第6期)认为,只有突破既有的理论框架和教材格局,根据党的文化创新理论,特别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建构来思考、重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指导地位,才能使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重新焕发与时代相契合的生机与活力。

对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艺研究的研究

“西马”文论对于审美的倚重以及强烈的现实意识,对于弥补目前我国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中存在的过于抽象化、概念化、脱离文艺实际等问题有着较强的针对性。作为一直从事“西马”研究的著名学者,马驰《论西方马克思主义人道主义理论对我国当代美学与文论的影响》(《上海大学学报》社科版2008年第1期)一文,就充分肯定了西方马克思主义在美学观、艺术观上对于马克思主义美学与文论发展的重要意义;而刘康也在《现代性、现实感与问题意识――西方当代马克思主义与美学研究的一点思考》(《湖北大学学报》哲社版2008年第2期)一文中,分析了西方(英美)马克思主义学者的学术研究所具有的现实感和问题意识,以及它们作为学术研究的源泉对于真正展开全球视野下学术对话与交流的重要价值。

除了从总体上对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进行研究外,2008年,“西马”研究专家冯宪光发表了《论卢卡奇的文学人民性思想》(《文艺理论与批评》2008年第4期)、《弗朗茨・梅林对社会主义文艺的思考》(《江西社会科学》2008年第1期)、《罗莎・卢森堡关于文艺的政治学思考》(《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8年第5期)等研究“西马”早期重要文论家的系列论文,这些论文立足于历史与当下现实的对接,讨论了这些文论家最具现实意义与理论价值的研究成果,为当下文艺理论研究开启了一条新的思路。当然,从“西马”文论家个体入手所进行的研究,2008年比较突出的还有丁国旗《艺术对真理与幸福的承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2008年第1期)、《论马尔库塞与弗洛伊德的学术缘分》(《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第11辑第2期)等论文对马尔库塞所做的研究;郭赫男、刘亚斌《葛兰西的“文化霸权”理论溯源及其对它的误读》(《社会科学家》2008年第6期)对葛兰西的文化霸权理论所做的研究;以及王杰、徐方赋《“我的平台是整个世界”――特里・伊格尔顿访谈录》(《文艺理论与批评》2008年第5期)给我们传来的伊格尔顿的最新消息等。另外,2008年王尔勃、周莉翻译出版的雷蒙德・威廉斯的《马克思主义与文学》(河南大学出版社2008年9月版),以及冯宪光等著的《20世纪国外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本体论形态研究》(四册本,巴蜀书社2008年5月版),也可以看成是对于“西马”个案研究的重要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