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8-30 19:39:26
开篇:写作不仅是一种记录,更是一种创造,它让我们能够捕捉那些稍纵即逝的灵感,将它们永久地定格在纸上。下面是小编精心整理的12篇艺术形态论文,希望这些内容能成为您创作过程中的良师益友,陪伴您不断探索和进步。
论文摘要:郭昭第《审美形态学》将现实美、感觉美和艺术美作为审美形态分别置于人类审美活动的前审美、审美和后审美三个阶段,并对其审美性质。类型特征、创造法则和基本范式进行了全面、深入和系统的阐述,成功修正、整合和超越了传统美学本质论、学科论和形态论乃至审美形态学理论构想,创造性的构建了真正具有全方位视野和完整体系的审美形态学理论。
郭昭第《审美形态学》(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版)将人类审美活动划分为前审美、审美和后审美三个阶段,并将现实美、感觉美和艺术美作为审美形态分别置于相应审美阶段进行研究,对传统美学数千年来看似无法统一的或强调现实美、或重视感觉美、或关注艺术美的片面本质论、学科论、形态论,乃至审美形态学理论构想进行了成功修正、整合和超越,并在此基础上创造性地建构了审美形态学的完整理论体系。
一、对传统美学本质论的修正、整合与超越
古今中外的许多思想家和美学家关于美的本质论仅强调审美活动某一阶段的审美形态,却忽略了其他审美形态,明显存在片面性。或如毕达哥拉斯、亚里士多德、车尔尼雪夫斯基、蔡仪等仅关注前审美阶段的现实美,认为美是事物的客观属性;或如伊壁鸿鲁学派、休漠、柏克、康德、杜威、桑塔亚那,乃至吕荧等仅关注审美阶段的感觉美,基本上主张美是心灵活动,是愉快;或如狄德罗、黑格尔、朱光潜等仅关注后审美阶段的艺术美,强调美是主观与客观的统一尤其主观的客观化。所谓美的本质的界定,必须涵盖前审美阶段的现实美、审美阶段的感觉美和后审美阶段的艺术美等所有审美形态,否则就是不全面的。但是任何一种针对某阶段审美形态,却忽略其历史发展的界定,同样是不科学的。而且,任何对具有普遍意义的本质属性和规律的抽象和界定其实都不可能是毫无遗漏的,甚至往往以漏失更具有真理意义的本质规律为代价。因为人们总是对已经引起注意的因素进行了概括,却不可避免地忽略了同样有理由成为本质规律但是没有被人们注意到的那些因素。所谓对具有普遍意义的一般规律的抽象常常很大程度上是以牺牲对具体、鲜活和复杂的形态特征的描述为代价的,而对形态特征的牺牲同样很大程度上制约了其作为真理存在的可能。对最具有普遍意义的美的本质的抽象几乎是不可能的,或者是空洞而没有意义的。因为事实上不存在可以涵盖所有审美形态的概念,任何概念所能涵盖的只能是具体的暂时的审美形态,而不是具有普遍性和永恒性的审美形态乃至审美本质。
郭昭第《审美形态学》对传统美学本质论所进行的修正和整合,不是从最普遍意义上重新获得一定貌似新颖实则仍然不免偏颇和肤浅的本质论,而是创造性地将审美活动划分为三个阶段,将各个不同审美阶段的审美形态都作为界定对象,使传统美学数千年来看似无法统一的片面本质论在具体审美形态的描述中获得真理性地位。这就是该著作超越传统美学的一个主要体现。正如他所说:“坚持概念性与非概念性的有机统一,放弃对具有普遍性和永恒性的审美形态乃至审美本质的界定而寻求对具有具体性和暂时性的审美形态的描述,是我们所谓审美形态学的一个基本思路。”虽然这种具体描述也非无所遗漏,但相对于最为普遍意义的抽象来说毕竟漏失得少些。
二、对传统美学学科论的修正、整合与超越
传统美学学科论,或如柏拉图、蔡仪和洪毅然强调对美本身尤其现实美的研究,认为美学是研究美的性质和规律的科学,是美的哲学。或如鲍姆嘉通、桑塔亚那、高尔泰,甚至李泽厚等强调对审美心理、审美经验和审美意识等感觉美的研究,认为美学是研究审美的性质和规律的科学。或如谢林、黑格尔、朱光潜等强调对艺术美的研究,认为美学是研究艺术美的性质和规律的科学。以上三种学科论由于强调某一审美形态而忽略其他,明显存在片面性,但最受忽略的是现实美中的自然美。因休漠、鲍姆嘉通、黑格尔和桑塔亚那等对感觉美和艺术美的片面强调,最终使现实美尤其自然美逐渐被贬斥或遗忘。虽然西方现代美学尤其是英美肯定美学已经对黑格尔等否定自然美的学科论有一定程度反拨,但在我国仍有许多人将美学限定为美感学或艺术学。近年来兴起的生态美学虽有所反拨,却因忽视和贬抑感觉美和艺术美而陷人另一片面性之中。
真正全面、完整的美学体系应该对包括现实美、感觉美和艺术美在内的人类审美活动各个阶段的一切审美形态进行整体观照、动态把握和历时性研究。有些著作或教材虽然注意到整体观照,但多停留在基于逻辑关系的共时性研究和静态阐述层面。郭昭第《审美形态学》将人类审美活动划分为前审美、审美和后审美三个阶段,并将三种审美形态分别放置于人类审美活动的相应阶段中进行历时性研究和动态描述,不仅成功修正和整合了传统美学学科论的片面性,而且超越了传统美学的共时性研究和静态阐述的理论模式,在重视历时性研究与动态描述的基础上,达到了宏观的历时性研究和动态描述与微观的共时性研究和静态描述的有机统一,实现了审美形态学体系宏观结构与微观结构的历时性与共时性、动态性与静态性、历史性与逻辑性的统一。 三、对传统美学形态论尤其审美形态学的修正、整合与超越
传统美学形态论比较集中地体现于审美形态学理论构想之中,只是这一构想明显存在片面性。在国外,虽然雷蒙德《艺术形式的起源》(1892年)、帕克《艺术分析》(1926年)和门罗《走向科学的美学》(1956年)早已提出了审美形态学的学科概念,但是他们明显受到艺术核心论的影响,如门罗主张根据研究范围将美学分为审美形态学、审美心理学和审美价值学,仅仅将“对形式和风格进行的描述性分析被称为‘艺术形态学’或‘审美形态学,”他所谓审美形态学其实仅是艺术形态学:在国内,叶朗虽然不满门罗的界定,将审美形态学与审美艺术学、审美心理学、审美社会学等平列,将诸如优美、崇高、悲剧、滑稽和喜剧、荒诞、中和等审美范畴作为审美形态,但是他所谓“审美形态学是考察人类审美活动在不同历史阶段和不同文化圈中,如何凝结成代表文化大风格的审美范畴形态,它们如何影响人们的审美观念与艺术创造,以及它们自身又如何发展演变的一门美学分支学科”的阐述,仍未彻底摆脱艺术范畴的制约,充其量不过是审美范畴学或文化风格学。至于李泽厚界定为“审美能力(趣味、观念、理想)的形态学”,将审美形态分为“悦耳悦目”、“悦心悦意”和“悦志悦神”闭,其所谓审美形态学只是审美能力形态学或审美感觉形态学。这些美学家力图在更大视野对审美形态学研究对象和学科性质进行界定的理论构想,无一例外地暴露出缺乏整体把握审美形态和彻底整合传统美学片面形态论的能力的缺憾。
一、直面缺憾:我们失去了什么
历经拨乱反正、引进趋新和体系创造的步步足履,新时期的文艺基础理论建设无疑是成就巨大并令人鼓舞的。改革开放的历史机遇和文艺复苏的时代大潮,为理论家的创造和理论的推进提供了适宜的精神生态和广阔的话语空间,文艺理论的观念更新与学科拓展赢得历史的尊重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然而,我们对文艺理论实绩的真诚崇敬并不能抹去理论研究自身的缺憾,我们对理论走势的欣喜也难以开释对理论困窘的深层焦虑。对于21世纪的我国文艺理论建设来说,得到的已成为过去,而失去的却要影响未来。于是,直面缺憾,检视我们这些年在文艺基础理论建设方面失去了一些什么,也许对构建文艺学当代形态更具启迪意义。
缺憾之一:文艺基本理论研究的边缘化,让我们失去了聚焦文论本体的自信。市场经济带来的社会转型和商品大潮对人们价值观念的巨大冲击,使文学艺术及其理论一道被置身于一个告别和进入、解体与建构的动荡时期。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文艺失去轰动效应,经济的“热”和文艺的“冷”形成鲜明的反差,以致出现精神审美功利与物质实用功利的悖反,作品的艺术价值与衡量作品的经济杠杆之间的反差和艺术消费中“曲高和寡”与“媚俗获众”的错位,文学日渐偏离“社会代言”和“文化主打”的中心位置,文学和文学理论的“边缘化”即由此而生。在文艺理论领域,其边缘化不仅表现在这些年来的文艺研究远不如经济学、法学、政治学、社会学、管理学等社会科学的理论研究那般红火和抢眼,还在于文学理论的“研究”本身也被置于边缘化处境。譬如,文学理论研究队伍的边缘化——理论研究人才流失,甘坐“冷板凳”的学者越来越少;文学基本理论研究的边缘化——扎扎实实从学理本体和基本问题上做“功夫学问”的人在分化和锐减,而赶时髦、求新潮、扮“黑马”、标新立异走“捷径”的投机学人越来越多;还有文学理论研究学科目标的边缘化——即以所谓应用研究、交叉研究、跨学科研究来替代基础原理研究。例如,这些年把文艺原理“美学化”“文化学化”“社会学化”,乃至于“哲学化”或“科学化”的研究成果十分普遍,并且常常得到人们的认可和夸赞。这里潜藏着的危机在于:有些研究在将文艺理论打了一阵跨学科“擦边球”后,理论自身的原理性难题并未得到有效地解决;相反,简单地把文论问题做“美学化”或“文化学化”处理,丧失的却是对文艺理论学科本身独特而系统地把握能力和聚焦文论文体的自信。
缺憾之二:文艺基本理论研究的认同化,使我们失去了原创和超越的勇气。如果说边缘化错位使我们的求异思维找错了坐标,那么,守成的惰性心理则常常使我们的理论研究被求同思维所困扰。在文艺理论研究领域,许多研究者习惯于将自己的思维支点依托于前人的某种理论范式上,以“本本”“经典”“权威”为依归,以读解、引征或推崇、效仿来代替理论创新和学术超越。这有三种表现:一是向马列文论认同。诸如从经典著作中找到哲学认识论、意识形态论或艺术生产论等论述,于是也就有了自己的持论根据和学理体系。二是向现当代的西方文论认同。从俄国形式主义、法国结构主义、英美新批评到存在主义、现象学、精神分析理论,从语义学、符号学到解释学、接受美学,乃至于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新历史主义、女权主义、文化多元主义、后殖民理论、西方等等,都被一些人风车似的玩过,都曾被持论者认同为先锋理论的界碑和方法论武器。三是向中国本土的文论传统认同。博大精深的古代文论宝库和“五四”以来的现代文论遗产不仅成为一些理论研究的出发点和归结点,而且成为一些研究者的学术精神原乡。
这些理论认同并非毫无意义,比如,向马列文论的认同使我们有了主流意识,向外国文论认同使我们找到了参照坐标,而向中国古代文论认同则使我们拥有了理论的民族本根。问题在于,正如有学者指出的,一味地理论认同,极易造成对文学基础理论不是“接着说”而是“照着说”,不是“说自己”而是“说别人”,不是消化式吸收而是囫囵吞枣或照抄照搬。结果便是理论研究的陈旧、重复、学舌和玄虚,理论建设变成了“述而不作”的八股老调、中外文论的“元件组装”或前人观点的“穿靴戴帽”,从而削弱和消解了研究者的原创意识和理论成果的超越价值。
缺憾之三:文艺基本理论研究的功利化,使我们失去了思想和方法论的支撑。“功利学术”的泛滥正侵害着理论研究的健康肌体。走近时下的学术圈,你不难发现,为晋升专业技术职称而进行理论研究、为完成科研指标而从事科研活动、为编写教材、完成丛书出版计划而写书的不乏其人,更不用说“著书只为稻粱谋”的“编书”了。许多人把精力放在争课题、报大奖、拜名家、找路子等“学外工夫”上,希图靠虚名浮利尽快扬名立腕,而对学问本身关注不多或思考不深。功利化学术在研究对象和治学方式上通常表现为:第一,轻基础理论研究重应用研究。因为基础理论研究需要耐得住寂寞,对治学的基本功要求更高,而应用研究诸如介入热点、评品时尚、点击流行文化、追踪偶像明星等,做起来投入少,见效快,事半功倍又名利双收。第二,用浮躁和炒作代替沉思与创造。文坛的心浮气躁常常滋生出一个个泡沫学术和商业化炒作,传统的“求道之思”或“授艺之学”已被演绎成“卖点秀”或“包装术”,骂名人、唱反调、游走传媒、吸引“娱记”,论题惊世骇俗、开口语惊四座,是其惯用的操作方式。第三,重体系搭建轻问题研究。这些年国内出版的不下几十种文学原理教材以及众多学术专著,已经构建出许许多多相同或不同的文论形态和体系,如文艺反映论体系、文艺认识论体系、文艺意识形态论体系、文艺生产论体系、文艺主体论体系、文艺心理学体系、文艺符号论体系、文艺系统论体系等等,无疑它们从总体上推进了文艺理论建设。这些理论体系中,有些是具有创造性的或有具创造性的成分,但确有不少是陈陈相因的。科学的理论体系是建立在对每一个基础理论问题深入思辨和科学解答基础之上的,如果仅有体系空壳而没有思想新创,疑难问题并没有得到很好解决,那么所谓的“体系”也不过是空中楼阁,对推进文艺理论的实际进展和建构文艺学当代形态是无济于事的。缺乏学理创新而忙于搭建体系,是功利化学术的反映,也是文艺基础理论研究失去思想和方法论支撑的表现。
二、认准坐标:我们选择什么
当历史把文艺理论研究带入21世纪的时候,时代迫使我们对建设什么样的文论范式以及怎样建设这种范式作出自己的选择,开放的理论背景又为我们提供了各种选择的可能性。时至今日,至少有4个层面的观念坐标需要我们去认真面对、认知和选择。
从纵向上讲,我们正面对“传统与未来”的价值选择。建设新世纪的文艺理论需要我们把目光投向过去,开凿自己脚下的理论岩层,批判地继承古代文艺理论遗产,吸纳文论传统的丰富营养;同时,文艺理论的发展又不可为传统所累,背负沉重的包袱前行,或囿于旧有模式而驻足,而应该面向现实发展,关注时代进步,把目光投向未来,开辟文艺理论建设的新境界。
从横向上说,我们要面对“自律与他律”的价值选择。文艺理论建设应该保持自己的民族特色,秉承民族的文论血脉和人文精神,重新镀亮自己的理论个性,以理论的民族性来赢得理论价值的世界性;同时,在这个日益全球化的时代,我们又需要广撷博采人类一切优秀的理论质素来滋补我们的文论肌体,以开放的心态接纳外民族文论的“橄榄枝”作为我们理论建构的借鉴,任何封闭意识和“国粹”心态都将和信息时代的历史潮流格格不入。这种“中化”和“西学”或“中体”与“西用”的关系,构成了一个自律和他律的观念悖论。
从理论范式上看,我们正面对文艺理论的“经典形态”“传统形态”与“当代形态”的价值选择。“经典形态”是指文艺理论创始人及其经典作家的理论思想,它们通常代表着文艺理论的主导思想、基本观点和权威话语模式,具有学理的典范性和观念的规范性。“传统形态”是指“五四”以后、特别是建国以来发展和积累起来的习见理论模式,它们是以文艺理论教材及专著式成果所形成的、被多数人认可的文论形态,具有理论范式的约定俗成性以及价值取向的惯性和思维定势的惰性。“当代形态”则是正在创造和发展中的文艺理论,这种文论正面临多方面的挑战。例如,全球化浪潮和世界经济的一体化会给它带来异域文论、甚至是殖民文化的渗透与挤压,高科技的迅速兴起形成文艺存在方式和媒介形式的变异,还有大众审美文艺、特别是影视艺术、网络艺术和“快餐文化”形成的文艺本体变迁和观念革命的新选择等,它们使得文艺学的当代形态常常要在“适应”与“定位”的不断碰撞中,不得不作出无以选择的选择。
最后,还有理论特色的价值取向问题。面向21世纪的文艺基础理论应该是有中国特色的、切合新世纪文艺发展实际的理论。而“中国特色”是一种什么样的特色呢?这里可以有不同的理解。例如,可以是指中国古代文艺学传统所铸就的“中国特色”,这应该是中国特色的根基和“底色”;可以是“五四”新文学以来中国现当代文学理论在其构建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中国特色,这是我们所依托的现实理论背景和学理延续的“接口”;还可以指文艺思想在中国传播、接受、发展、变异以来所显示出的“中国特色”,即“马列文论中国化”过程中所形成的特色,这是“中国特色”的指导思想[1]。这3种“中国特色”是相互关联、相互影响和相互制约的,尤其是后2个层次,从某种意义上说是齐头并进、此消彼长的。3个层面在各自发展中所表现出的“中国特色”都应当纳入我们所要建构的文艺理论形态中,问题只在于如何把握和选择它们。
以上4个坐标的立体交叉与相互渗透,把当前文艺基础理论研究的观念困境推到了学科建设的前沿,而对之作出怎样的选择将直接影响文艺理论的未来。当然,认准这几个坐标并不难,从理论上找出自己的选择维度也容易做到,但要从实践上让理论选择的自我意识变成理论创造的有效成果,也许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三、构建学理:我们应该做什么
首先是要回到基础理论本体,以“元问题”研究来启动文艺学当代形态构建。
文艺理论的发展取决于文艺基础理论研究的突破,取决于基础理论问题的局部突破带动学理的整体建构。因而,当前的文论研究应该倡导回归本体,而不是解决外围;回到问题,而不是制造概念或急于搭建体系;回到起点、找准支点以解决基础理论命题,而不是凌空蹈虚或避坑落井。美国学者拉夫尔·科恩(Ralph Cohen)在《文学理论的未来》中谈到:“人们正处在文学理论实践的急剧变化的过程中,人们需要了解,为什么形式主义、文学史、文学语言、读者、作者以及文学标准公认的文学观点开始受到质疑,得到了修正或被取而代之……人们认识到原有理论中哪些部分仍在持续,哪些业已废弃,就需要检验文学转变的过程本身。”[2](1)这些话对当前中国的文艺理论建设也是适应的,而我们检验文学转变过程所得出的教训之一便是要关注理论本体中的“元问题”,即“文学是什么”“文学写什么”“文学怎么写”“文学写成什么”“文学有什么用”等,并据此来深入探讨文学的本体论、客体论、主体论、文本论、价值论等“元问题”[3],从这些“元问题”出发延伸出一个个“问题元”。通过这样回到最基本的范畴,抓住最基本的问题,靠理论本身的逻辑产生理论的张力,才会带来学理推进的思想动能,并产生新的理论生长点。要达到这一理论目标,就需要确立文论本位意识,排除边缘心态;确立基础研究意识,排除功利心态;确立理论原创意识,排除认同心态。从范畴概念到观念观点,从思辨方式到思想体系,都采取“问题化”的研究眼光,本体论的研究角度,“推进性”的研究态度,从而一步步构建出具有原创性和方法论支撑的文艺学当代形态。
其次是面向未来,实现“一体两翼”的综合创新。
文艺理论的发展是一个动态的、历史的过程,它是在依托历史、立足现实、面向未来的不断拓展中,把对真理的无限追求变成无限的追求,最终使追求本身变成无限的过程。21世纪的文艺基础理论建设就是这样的一个无限追求的历史过程,而“一体两翼”的综合创新,正是实现这一过程的基本途径。
“一体两翼”的“一体”,是指文艺理论研究要以新世纪的社会现实和文艺现状为“体”,就是让文论建设立足于中国现实文艺发展的实际,贴近实践,实事求是,回应现实的需求,瞩目变迁中的世界,让理论品格体现出鲜明的现实感和时代精神。“两翼”是指文艺理论的民族传统和外来精良。对于中国古代的文艺理论,主要是吸纳它的人文精神,并实现古论范式的现代转换。如古代文论在文艺家与现实关系上的“交感”说(心物交感、天人合一),在文艺家与文艺关系上的“言志”说(诗言志、诗缘情),在创作与作品关系上的“意境”论(意象、兴味、性灵、境界),在作品与现实关系上的“教化”说(诗教、讽喻美刺、有补于世、有为而作)等,都是富含人文内蕴和价值理性的文论传统,一旦将其转换为现代文论的有机成分与合理血脉,不仅会使新的理论建设底蕴充盈,而且还可以使古代文论在21世纪焕发新的活力。外国文艺理论对于我们的意义在于“弃其蹄毛,留其精粹”,洋为中用,一方面要将外来文论的理论质素与中国的文艺现状和理论传统结合起来,实现对其营养素的消化式吸收,另一方面要把握好“同化”与“顺应”的辩证关系,实现文艺理论的跨文化对话和中外互补。
所谓“综合创新”,即运用辩证思维的研究方法,对以往的文艺理论形态进行辩证地分析和综合,让它们根据现实的需要融合为一,铸就一种面向21世纪的新的文艺理论体系框架。它要求我们通过对文艺理论的古典形态与现代形态、经典形态与新创形态的重新审视、辨识、转化和吸收,找到同历史走向和时代精神相符合的思想线索,形成对当代学理本位的思想支撑、对学术立场的重新定位和研究方法的重新选择。在这里,“综合”是创新的手段,“创新”是综合的目标。研究者应该以传统为鉴,以创新为本,光大中国既有的卓越的文艺思想品格,同时采纳外来文论有价值的丰厚资源,发扬中国文论注重整体性、蕴藉性、颖悟性的辩证思维传统和西方文论重逻辑思辨和求新求异的原创意识,而克服中国传统文论“圆而神”的和谐有余、“方以智”的锋角不足的治学缺陷,以及西方文论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思想承继与观念变异“二元对立”的认知模式,从而创造出既把握宏观又剖析微观,既跨学科融通又中外互补,既有学派对话又回应现实问题,既总结过去又指向未来……这样一种由范畴、观念、命题和思想体系一以贯之的、具有原创性又具有科学的思想与方法论支撑的文艺基础理论体系。
另外,在理论视野上,要关注全球化、高科技和大众审美文化对文艺基础理论建设的生态滋养。
世界经济一体化和信息化革命带来的全球化浪潮,使我国的文艺理论建设一方面受到文化霸权和文化殖民的挤压,另一方面也为跨文化的沟通与对话提供了新的机遇。我们从中所得到的应该是更广阔的思维视野、更丰赡的学术资源和更具价值的理论参照。例如,20世纪的西方文论在上半期是从历史走向语言,从内容走向形式;但是,如希利斯·米勒所说:“事实上,从1979年以来,文学研究的兴趣已发生大规模的转移:从对文学作修辞学式的内部研究,转为研究文学的‘外部的’联系,确定它在心理学、历史或社会学背景中的位置。换言之,文学研究的兴趣已由解读(即集中注意研究语言本身及其性质和能力)转移到各种形式的阐释解释上(即注意语言同上帝、自然、社会、历史等被看做是语言之外的事物的关系)。”[2](122)当近20年来的西方文论从语言返回历史、从形式返回内容的时候,我国的文艺理论却走了一条几乎是与之完全相反的发展道路,这对于长期陷入“内部研究”与“外部研究”、人文精神与科学精神二元对立困境中的我国当代文论建设来说,不是颇具警示和借鉴意义么?
高科技和大众审美文化的嬗变更是新世纪学理建构不得不认真面对的重要课题。当新技术革命悄然走进我们生活的时候,它所带来的不仅有物质生活的高效和便捷、精神生活的新奇与变异,还有文艺基础理论研究的新问题和新挑战。例如,电子媒介、网络文学和视听艺术的崛起,造成了语言艺术日渐被音像艺术所取代,艺术样式由单媒介向多媒介延伸,以及文艺传播方式由“硬载体”向网络“软载体”转变,由此造成了文艺存在方式,文艺功能方式,文艺创作、传播、欣赏方式,文艺使用媒介和操作工具,文艺价值取向和社会影响力等诸多方面的变化,以及现代科技手段带来的文艺研究方法——诸如信息通讯技术、信息存储检索技术和人工智能系统用于文艺研究所形成方法和手段的革命。同时,由科技进步引发的大众审美文化变迁,正使得“快餐文化”“准艺术”和“视听消费”一步步挤占高雅艺术、纯文学和精英文化的市场份额。这时候,文艺基础理论建设需要的不仅是搭建一个宽待时尚、兼容先锋、多元并存、自然甄陶、自由竞争的理论环境平台,更需要在思维方式、概念范畴、理论观点、思想体系和学理模式等总体构架上,认准自己的发展坐标,由理论新变达成学理创新,构筑出知识经济时代的文艺基础理论新体系。这里我想引用希利斯·米勒在论及文学理论的未来时所说的一段话来描述我们所面对的这种文艺研究现状:“文学研究的时代已经过去,但是,它会继续存在,就像它一如既往的那样,作为理性盛宴上一个使人难堪、或者令人警醒的游荡的魂灵。不管我们设立怎样新的研究系所布局,也不管我们栖居在一个怎样新的电信王国,文学,作为幸存者,仍然急需我们去‘研究’,就是在这里,现在。”[4]
参考文献
[1] 董学文.文艺学当代形态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2] 拉夫尔·科恩.文学理论的未来[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
关键词:音乐艺术;图谱学;图像学;书籍学;文献学;相互补充;互为关联
中图分类号:J0 文献标识码:A
近现代以来,伴随着历史文化的转型和学术思潮的风起云涌,各种学术思想、方法和学科概念不断翻新变化。如以科技文化为唯一标准发展阶段,所有学科层层剥离,新学科概念汗牛充栋,而随着“多元文化”理念的回归,相近的学科嫁接交融、合而为一等,又成为一种全新的时代风尚。摆在我们面前的有关图谱图像之学与书籍文献之学的古今关系与现实意义问题,就是这一时代文化背景下不得不重新提及和需要认真探讨的学术命题,要分辨二者长期以来的互为关系,及至和相关学科理论体系之间的关系,有必要从我国历史文化、学术文化形成与发展的脉络与接续关系等方面,进行全面细致的梳理与分析。
一、历史文明接续关系
在中华民族数千年历史文明传承发展的进程中,图像文化与文字文化的形式,相互接续,相互映衬,形影相随,不离不弃,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又反映出不同的时代特征。笔者将其划分为五个历史阶段,即图像文明时代、图文接续时代、图文并存时代、文盛图衰时代和图像时代的回归。
其一,图像文明时代。古老悠久的华夏文明曾经历过图像时代,即在我国语言文字尚未形成之前,先民们曾经有过一个漫长的以图记事、以图说事和以图表情达意的时代,故图像文化应是早于语言文字而独立存在的中华早期文明之一。而当语言文字逐步取代了其功能和地位后,图像则又转化为一种艺术文化的形式,并在学术文化研究的平台上得以绵延传承。如《通志》说:“河出图,天地有自然之象,图谱之学由此而生;洛出书,天地有自然之文,书籍之学由此而生。图成经,文成纬;一经一纬错综成文。古之学者左图右书不可偏废。”[1]
伴随着旧石器、新石器、青铜器时代等历史期的变迁,图像文化的形态也不断地发生变化,如青海大通出土新石器时代彩陶盆上的舞蹈纹[2],江苏省苏州市中吴区江陵山出土新石器时代良渚文化墓葬的透雕冠状舞蹈纹玉饰[3],包括分别见于甘肃大地湾、云南沧源、广西花山、内蒙古阴山、新疆昆仑山等地的岩画、地画图像,以及全国各地出土后世各个时代的各种图像,足以反映出这种图像文明永恒的生命活力。
其二,图文接续时代。据考证,作为具有中华文明象征意义的中国文字,是由先民们勾勒勾画的表现世间万象的图形图画渐渐地演化而成。如“象”字的产生,即缘于人和大象密切接触的历史基础。上古时代,商人驯化大象,役象代劳,并根据象的形象创造了“象”字。“象”在汉语中最初是名词,以后才引申和转化出“现象”、“象征”、“想象”等意思。[4]安阳殷墟遗址出土甲骨文中,可见“象”字的初始形态“”。
到了战国时代,由于气候变化等多种原因,象在中原地区绝迹。如韩非子说:“人希见生象也,而得死象之骨,案其图以想其生也,故诸人之所以意想者皆谓之‘象’也。”[5]也因于此种历史的缘故,位居中原腹地的河南省简称“豫”字,主体框架为“象”,其详细字义为:形声,从象,予声。本义:大象。如《说文》说:“豫,象之大者。”[6]中国字则被称之为“象形”文字。关于中国文字(汉字)的起源,至今仍是一个未解之谜,考古发现最早的遗存,是安阳殷墟出土商代后期(约公元前14世纪)已初步定型的文字――甲骨文。这种“象形”的文字,应是我国图文接续时代的有效见证。
其三,图文并存时代。世上任何一种人类文化形式的出现,都要经过人们长期的生产生活实践磨砺和体悟的过程,而一种文化形式取代另一种文化形式,也需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渡时期,包括一方的渐兴、二者重叠和另一方减退等过程,图像与文字两种文化形式的交替,也存在着这样一种渐进的接续关系,而且二者之间肯定有着一个较长时间的并存期。
关于我国古代的图谱图像与书籍文献长期并存与发展的历史,在先秦时代的古文献中也有相关记载。如《周易・系辞上》说:“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7]这段在古人长期的口头文化传播基础上的文字记载,将图像文化和书籍文化这两种先后生成的文化形式并置为同一源头,虽有一些夸饰、捏合的成分,但却并非子虚乌有的凭空想象或神话传说,而是以一种高度集中概括和精炼生动的比拟手法,奇特传神地把我国历史文明形成与发展过程中的一些不朽的历史印迹连缀在了一起,简约而又翔实地记述了我国图像文化与文字文化曾经并存发展的历史信息。
其四,文盛图衰时代。随着自汉以来我国古文字的逐步简化和定型,人们渐渐地用简约的文字文献取代了图谱图像的实用功能,以至于逐步呈现出文字繁盛、图像日衰的发展趋势。如《通志》说:“……刘氏作《七略》收书不收图;班固即其书为《艺文志》。自此以远,图谱日亡,书籍日冗,所以困后学而堕良材者,皆由于此。即图而求易,即书而求难,舍易从难成功者少。”[1]上文十分清晰地描述了“图谱之学”和“书籍之学”之间相互依存的关系,即“图成经,文成纬,一经一纬错综成文”,及至汉代文字通行,著书立说只用文字不用图像,导致“图谱日亡,书籍日冗”现象,预示着文盛图衰时代的出现。
其五,图像时代回归。20世纪以来,鉴于古文献记载已不能满足现代学术研究之需的原因,图像研究再度成为学界关注的焦点,并在世界范围内兴盛蔓延,西方国家较前一步完成了作为现代学科属性的图像学学科理论与方法体系。作为一名哲学家的睿智与敏查,海德格尔于1938年就宣布到了“世界图像时代”[8]的到来。
通过数十年来的发展蔓延,海氏预言已经在学术实践中得到了有效验证,世界各国、各民族及其诸多相关学科,都广泛地运用读图、说图和研图的方法,从而全面呈现了图像时代历史性回归的壮观景象。当然,图像时代回归的另一含义,是指以现当代科技文化高度发达为标志的视频、视像,以其直观、逼真和富有色彩的生动画面,再次撼动了以文字为载体书籍文献之学的一统地位。
二、史学研究互为关系
对于古代历史学、文化学的研究,我国学人长期以来探索实践了多种不同的方式和方法,最具影响力的是自汉以来以书籍文献为主体史学研究的方法,其次是以图谱图像和北宋时代肇始的“金石学”,以及近现代引入西方国家考古学、图像学等以实物考据为主体的研究方法,它们之间形成了密不可分的互为关联。
1.书籍文献史学研究
书籍文献史学研究,在我国学界素有文献考据之说,指对古代文字记述的史料进行考证、辨析和阐释解读的一门学问。由于文字记述有着比图形图像简便快捷的突出功效,自汉以来它逐步发展演变成为著史和进行史学研究的主要方法。
“文献”一词,最早见于孔子《论语》。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之故也。”[9]在古代,文,指有关典章制度的文字记载;献,指见多识广,熟悉历史的贤人。
元代马端临《文献通考》中说:“文,典籍也;献,贤者也。”认为“文”是经史、会要、传记等书本,可以互相参证史事;“献”是学士名流的言论纪录,可以用来考订典故、史传的是非。[10]简言之,文献是指典籍记载与学士名流的言论。
我国古代将古文献整理和研究工作叫做“校雠”,故有校雠学之称谓。传统文献学正是在校雠、目录、版本诸学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即指研究古典文献的源流、特点、处理原则、方法(如分类、目录、版本、辨伪、校勘、注释、编纂、辑佚等)及利用的一门学问。其宗旨为“辨章学术,考镜源流”。关于对待历史的态度问题,孔子说:“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11]这充分反映出,作为我国儒家学派创始人的孔子,尊重史实、重视传统的优秀品质,也为后世学人治史、证史和论史提供了有益的思想理论基础。
总之,采用古文献考据的方法,研究的对象主要是代表中国传统文化精髓的“经”、“史”部分,它们构成了历代史料文献的主干,“证经补史”即成为中国古代历史文化研究的核心任务。其优长和不足之处分述于下。
其一,书籍文献史学研究的优长。
自《史记》作为中国封建王朝第一部国家史典问世以来,之后的每个朝代都有以此为例的官修史书,其中多有《礼乐志》《乐志》《艺文志》《音乐志》等记录宫廷乐文化发展状况和具体活动的部分。历代官史文献中的内容,分别以记述帝王之事、王侯及特殊人物、年代世系和人物、典章制度、人物民族及国外诸事等为主体,是在所谓国之大事即时性在案记录基础上的编纂整合,故被尊为“国史”、“正史”,其余私人著述的此类书目则被称作“野史”。后世学人一般认为,“正史”中的内容具有较高的可采信度,故历代“正史”中关于音乐方面的记载,即成为古代音乐史学研究的主要对象。
其二,书籍文献史学研究的不足。
在长期以来的学术研究实践中,学人们不断发现古代书籍文献中存在着较多的遗漏、不实和自相矛盾等方面的诸多问题,如著名音乐学家黄祥鹏先生所举《乐问》[12]百题,就是由于官史文献的不详或自相矛盾,造成后世学人的困惑和无所适从,以至于逐步形成了许多千年死结。“正史”文献中的不足之处,大概有如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古代文字记载的简约和多义性特征,致使后人无法读懂其意;二是同一历史事象,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会留下不同的信息;三是同一事象在口口相传过程中,难免出现演绎夸饰成分,形成一些虚假信息;四是基于王权文化一统地位政治的诉求,有计划和有目的地虚捧抬高或诋毁打压某一历史文化主体,造成盖棺论定的虚假历史信息;五是鉴于古代文字记述方式的单一,包括甲骨文、金文、木牍、竹简等文字载体,传承和流通都存在着较大困难,极易丢失和损毁,造成史料文献遗失现象严重;六是历代官史中主要记述宫廷乐事,广大社会的音乐生活则较少涉及,这对于中国音乐史的系统研究来说,无疑存在着较多的问题。
2.图谱图像史学研究
所谓图谱图像,最初仅指人类文明肇始以来通过绘画、雕塑等方式,记录保存社会万象的图形图像和铭文等,近现代在西方国家兴起的图像学,渐渐地把研究范围扩展至出土相关实物的照片等。
在长期以来的学术研究实践中,由于史料文献的不足、艰涩与语义不详等原因,我国历代学人一直十分看重图像的史学研究价值。肇始于东汉时期的“古学”就包含有图像研究的成分,魏晋以来金石图像考据之风渐盛,至北宋时期形成了以“证经补史”为宗旨的“金石学”的学问,并在清朝成为显学。关于金石学,朱剑心认为:“‘金’是以钟鼎彝器为大宗,旁及兵器、度量衡器、符玺、钱币、镜鉴等物,凡古铜器之有铭识或无铭识者皆属之;‘石’是以碑碣墓志为大宗,旁及摩崖、造像、经幢、柱础、石阙等物,凡古石刻之有文字图像者皆属之;那么,‘金石学’则是研究中国历代金石之名义、形式、制度、沿革;及其所刻文字图像之体例、作风;上自经史考定、文章义例,下至艺术鉴赏之学也。”[13]可见,金石学研究包含有音乐的器物和图像;金石学的宗旨目的,除“补经传之阙亡,正诸儒之谬误”以外,还有着辨章学术、艺术审美之学等十分宽泛的内涵和外延。关于金石学的学术方法,“大约不出于著录、摹写、考释、评述四端。有存其目者,有录其文者,有图其形者,有摹其字者,有分地记载者,有分类编纂者。或考其时代,或述其制度,或释其文字,或评其书迹,至为详备。”[13](p.20)应该说,这里面特别值得珍惜和弘扬的是,我国一以贯之的综合性、包容性学术文化理念。
其一,图谱图像史学研究的优长。
遗存不同时期丰富多彩的艺术图像,有着直观展现古代社会历史文化基本形态与风貌的突出功能,尤其是如和人类的生产生活密切相关并在上古时代建立起崇高地位的乐舞文化,本身具有瞬间即失的令人遗憾的属性,历史上所保留下来的只有文字的表象述说,而无乐舞艺术本体的东西留驻于世。在近现代以来考古发现的地下遗存中,见有大量以乐舞为主体的综艺图像和一些乐器实物,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再现了我国古代乐舞艺术包罗万有的形式形态,以及一些乐器当时的形制规格、放置与演奏方式、组合方式、艺术表现等鲜为人知的内容,这些弥足珍贵的带有直观性的图谱信息,相对于十分简约的古文字记载来说,具有更大的实用性参考价值,而且这种艺术的图像既有着长久持续传播的纵向连续性,又有着广布于社会的横向普及性,形成了具有历史文化价值和学术研究价值的宏大体系,从而受到众多研究者的密切关注,成为古代艺术发展史研究的重要参考资料。
其二,图谱图像史学研究的不足。
图谱之学及现代的图像学作为一种学术的方法并非完美无缺,它的功能和作用是有限的,而且有着许多明显的不足之处。比如对于音乐形态的研究,它只能有效展示演奏、演唱与表演的形式形态,却无法准确证明乐器的具体规格,不能还原音乐的乐调和声响;另如自汉以前的艺术图像,虽被学界誉为写实性艺术,但毕竟存在夸饰、想象的成分,需要通过其他资料予以互证;再如因当时图像载体材质和表现手法等的局限,画面细节漶漫不清,或由于画工常识欠缺或技术失误等原因,造成画面上乐器形制的失真、变形或演奏形态的不一;特别是即便我们通过深入细致地考证研究,理清了其所有的环节之后,这种研究依然不能够复原古代音乐的本体形象,故图谱图像的研究也和书籍文献的研究一样,存在着先天的局限和不足。
总而言之,在中国数千年历史文明和文化发展衍变的过程中,图文两种文化现象从无到有,续断蔓延,盛衰起伏,变幻无常,既分别从不同角度为后人勘验历史提供了大量重要的佐证,又分别显示出其难以逾越的不足之处。我们现在所要做的是,不要拘泥于某一局域或某种单一的学术方法,而应放开眼界,破除禁锢,从“多元文化”的宏观视野入手,把所有的可资利用的学术资源汇集到一个平台上,全面实现传统与现代学术文化的接轨,方能在多种资料和成果的互证下,全面揭示古代艺术文化发展史的面貌。所以笔者认为,图谱图像之学与书籍文献之学,在中国古代艺术史、文化史研究的平台上是一种互为的关系。
3.学术网络体系关系
如前所述,自汉以来我国进入文盛图衰和以文字著述为主体学术文化发展期,而由于历代学人并未放弃“图谱之学”在学术研究中不可取代的可视性作用,使得图、文两种学术方法得以并存互惠,相得益彰。面对全球性图像文化回归的历史潮流,二者顺其自然地复原其本元性、多元性和交融性学术网络体系。
三、本源性学术网络关系
鉴于我国古老悠久的“图谱之学”与“书籍之学”,在历经数千年传承接续的历史文化发展轨迹中,呈现出如江河之水一脉流贯、混溶交互、永无止息的永恒性特征,在学术研究及学术文化发展衍进的过程中,也必然地表现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本元文化属性。虽然说自汉以来“书籍之学”渐居统领地位,但历代学人沿袭保留下来的“左图右书”和“上图下文、下图上文、前图后文”等学术习性,足以证明远古先民们孕育创造的图像文化非但没有就此消失,而且还在学术研究活动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如《通志・图谱略》:“天下之事,不务行,而务说,不用图谱可也。若欲成天下之事业,未有无图谱而可行于世者。……图谱之学不传,则实学尽化为虚文也。……图谱之学,学术之大者。”[14]这充分说明,历代学人在学术理论理念的天平上,从来没有放弃“图谱之学”的重要学术地位,在学术研究的实践中,总会将“图谱之学”与“书籍之学”进行必要的比照研究,从而也就自然地形成了二者之间牢不可破的本源性学术网络关系。
1.本元性学术网络关系
在我国学术文化发展的历程中,从北宋“金石学”的勃兴,到具有现代学科定义的考古学、考据学、古器物学、图像学等相关现代学科的确立,学术研究的视角得到了有效的拓展,学术的理论和方法也随之得到升华。20世纪以来,国际学术理念不断翻新。从对以科技文化为中心“一元论”文化发展理念的质疑,到后现代诸多新理念的问世,学科交叉理论成为一种新趋向,致使杜威的“多元文化论”形成一股强大的国际性浪潮,并成为国际学界教育与学术研究领域最具前沿性的新理论、新视点和共同的学术取向。
目前,多元文化理论及学科交叉的理论和方法在我国日渐盛行,如历史学、文化学、人类学、民族学、社会学等领域,都和艺术学诸学科之间产生密切交融,生成了许多种交叉学科的研究体系和方法,展示着新时期多元学术文化的繁荣景象。诚然,这种在学科切块基础上的学科交叉并非绝对完美,甚至于某种程度上仍存在着“远交近分”的特征,即仅在远距离间的学科之间寻求接合点,而对于本来就有着密切内在关联的各姊妹艺术之间的关系,尚缺乏应有的眷顾。然而,具有特殊意义的是,多元糅杂、兼容并包是数千年中华文化一以贯之的精神传统,如上古至中古时期融歌、诗、乐、舞、杂技、武术、幻术、绘画、田猎、宴飨等为一体的“乐”文化体系,近古时期以来包容更多文化形式的戏曲艺术的精神理念等,至今依然深深地影响着中国人的审美价值与取向。历经近百年来的学科切块分割而理念尚存,足以反映出这种民族文化根脉深邃隽永的存在价值。随着多元文化理念的回归,必然形成多元交织的学术网络体系,历经数千年文化积淀的中国音乐文献学,与在“古学”、“金石学”学术文化传统基础上吸纳西方考古学精髓的中国音乐图像学,必将在这个网络体系中起到骨架作用。
2.交融性学术网络关系
如前所述,兼容并包是中华文化的悠久传统,它所呈现的是多元文化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和谐状态,彰显的是中华泱泱大国海纳百川、吞吐四方的文化精神。在数十年来学科分割的状态中,较多呈现的是各学科、各专业之间的奇风异彩,甚至于在同一专业领域也会出现轻重量化的差异,比如音乐的史与论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而在学术发展的历程中,却曾出现“重史轻论”或“重论轻史”的选择,提出过“以史代论”、“以论代史”或“论从史出”等不同主张。
故笔者认为,学科交叉仅为表象上的一个环节,学术交融才是实质性的进展,而有效地打破原有各相关学科(或曰专业方向)之间的森严壁垒,方是实施学术交融的基本要件。如音乐史与论的研究,本来同属音乐学的范畴,一味地细分彼此,极易陷入你高我低的内耗之中,学术创新将受到影响。同时,过多的强调特殊性,就等于陷入了局限性。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自西方文化中心论的神坛破碎之后,世界各国、各民族的学术文化传统均得到了应有的尊重、保护与弘扬,人文社会学科再次受到应有的重视等,均为全球性学术文化的实质融营造了相对平等与和谐的氛围,在此种大文化背景之下,书籍文献之学与图谱图像之学二者形成良好的交融性学术网络关系势所必然。
四、结语
在中华民族古老悠久的历史文化与学术文化传统中,“图谱之学”与“书籍之学”一直成为著史与论史的两大支柱,作为具有现代学科定义的图像学与文献学,仍应是史学研究多元学术体系的主干。而由于当今的学术观念异彩纷呈,许多时候会构成学术角色的转换与互融,许多新问题、新关系都需要我们一一关注和妥善处理。
1.学科关系
现代意义上的所谓不同学科,实际上仅是殊途同归的学术研究的不同方法,它们之间往往会形成较为复杂的关系。如传统的音乐考古学将音乐文物的实物和图像作为一体研究对象,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和侧面构成了其共同的研究目标,而由于这两种材料的研究侧重点有所不同,渐渐地又形成了两类各有所偏的研究成果和学人群体。音乐图像学在西方国家的异军突起,等于从整体上打破了原有的学科结构和形成了学理关系上的新矛盾,而音乐图像学不断地拓展其研究的范围,如旅美学者韩国介绍说:“凡举一切和音乐有关, 可以用图片呈现出来的都能作为研究对象, 这就包括了乐器、人像、手稿、文件、建筑(如音乐家的生活及表演场所)、风景(和音乐家之创作和文化背景有关者)及一切含有音乐主题的美术作品等等的图像或照片,可以说是包罗万象。”[15]这又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现当代学术肢体细化分解之后再度交融的新趋势。
2.古今关系
从图谱之学到古学、金石学、考古学、图像学,形成了中国学术文化发展的系统链条,具有上千年学术发展史的金石学,应该说既是现代考古学、图像学的前身,又是一个承上启下的坐标。然而,实际情况如有学者说:“由于西方新学科的引入与中国教育制度的变革――从科举到办学堂,金石学的发展反而越来越离开主流学问而日趋边缘化……在这种学术分类的转型过程中,综合的金石学遇到了意外的窘境。原有的金石学所包含的学术的内容,被分别归入了现代学科分类意义上的考古学、古器物学、鉴定学、考据学、文献学等。它的分支越来越强大而自成体格;而它本来的母体‘金石学’,却在被稀释、被分化、被零散化细密化之后,反而找不到自身的位置了。”①传统与现代接轨的中国音乐图像学研究,则必须在“金石学”中找到立身之本。
3.中外关系
1997年初,先生在北京大学的演讲中首次提出了“文化自觉”的学术命题,该主张启发引导了我国学界开始了寻找逝去的珍贵文化传统的努力。如有学者将欧文・潘诺夫斯基的“图像学研究三层次”理论[16]与中国“金石学”传统范式进行比较研究认为:“我们发现,这三个层次与中国汉画像研究的金石学的范式、考古学的范式与文化艺术学的范式,可以有一种内在的类比的逻辑关系。”[17]另有学者针对音乐图像学领域里的偏颇指出:“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不同,所以我们在音乐图像学研究方法方面也不能完全照搬西洋,更不能将西洋学者的说法当成标准,否定自己的成绩。”[16]同时,许多学者极力倡导金石学的现代学科价值,认为金石学与近代科学的考古学在研究目标上有着高度的一致性,如果只强调西方考古学理论和方法的影响,而忽视传统金石学的传递作用,中国考古学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另如有学者在美学领域提出颠覆性新主张认为:“中国没有西方式的美学,只有心性文化体系中‘天人一体’、礼乐交融的乐学。”认为“近百年来中国美学误入歧途,忽视了中西美学在学科形态上的根本区别。所谓中国当代美学,应称为‘西方认识论美学在中国’。”[18]此观点虽有待于学界进一步切磋认定,但其历史的、现实的和学术的价值已经昭然彰显,且对于中国艺术学诸学科建设与学术研究来说,亦不无启示性、建设性意义。
4.图文关系
《周易》关于“河图”、“洛书”之说看似荒诞,实则铭心刻骨地记录了古代学人对待图、文两种华夏文明遗存的深厚情结,从一个侧面呈示展现了我国图文并重的学术文化传统。虽然从表象上自汉以来文字文献渐成为著述主体范式,而图像作为延绵古今的传统文化形态,足以弥补国史文献特别是社会文化生活记录的空白和不足,二者还可以起到互证与互补的作用。同时,我国不同时期的图像遗存,有着量大面广、持续传承的典型特征,形成了自成一体的独立学术系统。如有学者说:“图像决不是文献的视觉化,图像的象征内涵和意义也不是文献的意义可以包容的。图像本身构成一个完整的世界,确定图像本身的意义就是图像学要达到的目的。”[1]
总之,文化自觉、文化自信和文化自强是一个密切关联的文化振兴的系统工程,没有文化的自觉,就不可能产生文化自信,没有文化自信就不可能出现文化自强,而破除迷信、解放思想和构建和谐发展新理念是第一要务。故无论是在我国数千年历史文明传承接续的文化传统中,还是在多元交织的现代学科与学术文化网络体系中,各种不同的学术理论和方法,既有着各自的独立性意义,又同时反映出本源性、多元性和交融性学术文化特征和密切关联,由来已久的图谱图像之学与书籍文献之学将永远是一对相依并存、和谐发展的互为关系。(责任编辑:帅慧芳)
① [ZK(#]潘诺夫斯基《图像学研究》(1939年)、《哥特式建筑与经院哲学》(1951年)、《早期尼德兰绘画》(1953年)、《视觉艺术的含义》(1955年)等著作,奠定了图像学方法的基础。[Z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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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llustrated Iconography and Literature Philology
LI Rong-you
(Department of Musicology, Zhejiang College of Music, Hangzhou, Zhejiang 310002)